意大利是一个迷人的地方。古罗马的教堂、博物馆、绘画陈列馆、宫殿以及风景如画的农舍……人们愉快、好客,举止无拘无束,到处都可以听见音乐、歌声和生气勃勃的谈吐。这与德国的军国主义气氛是根本不同的!父亲整天不停地唠叨:“把你哲学上的胡思乱想统统扔掉吧!想办法学一点儿实实在在的东西,将来当个机电工程师吧!”最终他不得不接受了家人的忠告,于1895年秋天坐上了开往苏黎世的列车。通过他母亲的关系,爱因斯坦获准参加了瑞士著名的联邦工业大学的入学考试。然而,他的成绩实在不够理想,不过数学和物理考得十分出色,引起了学校教授和校长的关注,这给了他一线希望。
校长赫尔泽克是位身材修长、举止文雅的长者。他在仔细倾听了爱因斯坦关于退学情况的说明后说:“爱因斯坦先生,我很惊讶于你的数理卷解答,这是阅卷组组长韦伯教授推荐给我的。可是学校的宗旨是培养T型人才,就是在学识全面的基础上精专一科。”
校长十分欣赏他非凡的数学能力以及渊博的数学知识,他给爱因斯坦提出了一个善意的忠告:应当先在瑞士的一所中学毕业后,再来投考联邦工业大学。校长还亲自推荐了阿劳州立中学,这所学校无论在教学方法还是在师资的组成上都是当时苏黎世最先进的。
阿劳州立中学和路易波尔德高级中学相比,显得实在太寒酸了。可是按照希尔曼先生的话说,这才是上学的好地方,学子可以专心致志地求学,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外界影响。
他寄住在文德勒先生的家中。文德勒先生是阿劳州立中学的教师,不仅知识渊博,而且擅长教育心理学。他带着爱因斯坦在学校里到处散心,并让自己的妻子和7个孩子都与爱因斯坦交上了朋友。很快,爱因斯坦就在文德勒先生家里找到了温暖,摆脱了抑郁的心情。
爱因斯坦被分配在毕业班,辅导老师是文德勒教授,一位可亲可近的学者。爱因斯坦马上感到学校的教学环境很宽松:这里根本不实行军事化管理。除了座位随意摆放的教室外,还有很宽敞的理化教具实验室、生物实验室和地理模型教具室。
爱因斯坦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学业也大有长进。在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里,爱因斯坦写出了他的第一篇物理学科论文,登在校刊上,在同学中引起了轰动。
一个礼拜天,文德勒教授提议说:“为了祝贺阿尔伯特发表论文,我们全家应该去旅游。”
孩子们欢呼起来,他们备足食物,向阿尔卑斯山进发。
爱因斯坦带上了小提琴,在流水潺潺的小河边拉起了舒伯特的《云雀》,在密密的黑松林中拉起了《小夜曲》。
一年很快过去了,爱因斯坦拿到了中学毕业文凭,苏黎世瑞士联邦工业大学同意他入学。
此时,爱因斯坦和文德勒教授一家已经是难舍难分了,老教授亲自驾驭马车,全家人送爱因斯坦到开往意大利的火车站,他要到米兰度完暑假,再返回苏黎世读书。
站台上,孩子们久久拥抱在—起,教授夫人哭了。爱因斯坦和文德勒教授一家,结下了终生的友谊。
1896年10月,度完假期的爱因斯坦出现在苏黎世瑞士联邦工业大学的校园里,就读师范系物理学科。这是他喜爱的专业,希尔曼先生和雅各布叔叔曾经劝过他,为了家族事业最好选读机电专科,但是他放弃了。
此时的爱因斯坦,是个风华正茂、体格强壮的年轻人。理想和憧憬,让他站在学校大楼的台阶上,仰头感叹:“这才是我向往的高等学府啊!”
爱因斯坦登上教学大楼的楼顶,俯瞰着穿越城市的利马托河,河水闪烁着一片金黄,那是秋日阳光的反射。向南眺望,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苏黎世湖,湖上漂荡着点点白帆,还有疾速移动的快艇。
城市几条主要的街道两旁,都是现代化的高大建筑,而沿山坡的民居,则掩隐在绿色的藤蔓里。爱因斯坦欣赏了一会几,感到神清气爽。不过,最让他心满意足的并不是大学的优越环境,而是他即将在一批世界著名教授的指导下深造。
他办好入学手续,去拜见尊敬的赫尔泽克校长。他们聊起了物理学科授课的导师。
以韦伯定律闻名于世的韦伯教授,正是数学、物理两大学系的创办人,这位治学严谨的教授门下,已经出了不少著名的学者,特别是热导方面的。爱因斯坦早已拜读过他的不少著作。还有久闻大名的霍夫威克教授、年轻而名扬天下的俄罗斯人明考夫斯基教授……
课堂上,爱因斯坦好像在浩瀚的海洋中畅游,课后,他就只穿行在物理实验室、餐厅和宿舍三个地方。他最要好的同学马歇尔·格罗斯曼笑他:“这样的学习方法最好,三点成一面,稳定结构嘛!”
格罗斯曼慢慢发现,爱因斯坦把主要精力转向了物理学,而且抱着极大的兴趣听韦伯教授的课,而对霍夫威克教授和明考夫斯基教授的课,渐渐松懈下来。他几次提醒说:“阿尔伯特,数学,是一切学科的基础!”
“不,马歇尔,”爱因斯坦头也不抬地说,“物理学才是至高无上的,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而抛弃数学的。”
一天,格罗斯曼告诉爱因斯坦:“下午,明考夫斯基教授有个数理研讨会,有许多专家教授到会。同学们都去参加,你去吗?”
“哦,我还在思考一个热力定律,”爱因斯坦说,“还是请你把研讨会的笔记带给我看吧。”
对物理学,爱因斯坦已经把精力用到极限,以至于一些其他的课,不是不去听,就是在课堂上做物理习题。
“哎呀,”格罗斯曼无可奈何地说,“总有一天,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朋友!”
牛顿,是爱因斯坦的神圣偶像。小时候爱因斯坦就常常在想,为什么苹果只向牛顿落下去?如果当时落到我的头上呢?在中学,当他背得出微分、积分方程时,就利用公式求解牛顿伟大的三大运动学定律之间的关系。的确,在两百多年的科学史里,经典物理学就是以这三大定律为基础的。牛顿定律,成了解释一切物理现象的金科玉律。但是,升上大学以后的爱因斯坦,开始对经典物理学产生了怀疑。因此他和格罗斯曼常常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马歇尔,一切物体都是在运动当中的,能量就通过运动传递,是吗?”爱因斯坦思考着问。
“当然,牛顿定律早就解答了。”格罗斯曼说。
“可是,当速度达到一定值时,比方说光线,速度约为每秒钟30万公里。那么,”爱因斯坦站起来,“是什么让光子能达到这个速度的呢?”
“有学者已经有了假说,”格罗斯曼知道不能小看这个朋友,他十分清楚爱因斯坦的超常智商,“宇宙中还存在不为人类所知的一种物质,它能导致光速。”
“哦,我知道,人们称它以太。”爱因斯坦说,“物体存在有三种状态:固态、液态和气态,你说以太处于哪一种状态?”
“我怎么会知道?科学家们还没研究出来呢。”
“1887年,美国芝加哥大学麦迪逊博士和莫赖教授那个伟大的光学实验,证明光速是永远不变的。”爱因斯坦接着说,“这就证明了,以太是不存在的,奢谈以太是一种谬论。”
“是的,所以有些学者提出拯救以太的口号。”
“我还想到,如果物质达到一定速度,能否解释光速现象。”
“爱因斯坦,你好像在挑战牛顿,挑战经典物理学。”
“我?不可能吧。不过,科学应该是允许怀疑、欢迎怀疑的。”
这是爱因斯坦与好友的一段看似平常的对话,其实,爱因斯坦此时已经有了朦胧的相对论理念了。
有一天,爱因斯坦收到来自意大利米兰的家信。他感到很奇怪,信封上是母亲玻琳的一手秀丽的斜体字,而过去一向是父亲希尔曼先生写的豪放的大字。
“……孩子,对不起,这是我们能给你寄出的最后一笔钱了。”玻琳写道,“工人已经辞退,机器已经抵债,我们破产了。为这件事,你父亲耗去了极大的精力,住进了医院。这不是我们的错,有成千上万家企业倒闭了,好像整个社会的经济都出了问题。你别为我们担心,没有渡不过去的河,家业一定会重振的。只是从下个月起,由你在日内瓦的姨夫,每月给你寄100法郎。估计能让你不饿肚子,省着点儿用吧。好好完成你的学业!亲你,孩子!”
爱因斯坦看完信,沉默了好久,一种家庭责任感的压力,漫及全身。
爱因斯坦规定自己以后每月存20法郎,因为以后如果有急用,不会有人支持他了。他从学校宿舍搬到了一间廉租房,没有暖气,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子。他常常穿着破旧的衣服,一天只吃一片面包喝一杯牛奶,以更紧迫的心情在课堂和图,书馆汲取知识。
菲立迪希和格罗斯曼这些好朋友很想资助他,但是不敢表示,因为他们知道爱因斯坦的倔脾气。于是他们巧立名目搞些聚会,变着法子改善爱因斯坦的生活。
菲立迪希偷偷租了个地方,去找了几个需要家教的学生,让爱因斯坦去替他们补习。爱因斯坦认为现在读书的学生经济上都很困难,所以收费很低。可是他不知道,朋友菲立迪希为此支出的房租,远远超过他的授课收费。
同时关心着爱因斯坦的,还有一位匈牙利姑娘米列娃·玛丽克。每当教授走进教室,一号座位上多数是一位女同学坐着。每次向老师提出质疑最多的,也总是她。这个说话带着塞尔维亚口音的姑娘就是米列娃,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透出的都是问号,显得格外纯真。爱因斯坦发现,她提出的许多问题是很有深度、有独到见解的。不知怎么的,爱因斯坦的视线,老是在她那侧脸的秀丽的曲线上停留。
有一次,米列娃提出一个导出常量的问题,教授让爱因斯坦解答。
爱因斯坦在黑板上列出方程式,很快得出了解。教授问米列娃看懂了没有,她站起来说:“教授,爱因斯坦同学3分钟里面,提了15次裤子。”同学们哄堂大笑,也把这一对年轻人笑到了一起。
爱因斯坦和米列娃都是图书馆的常客,他俩总是坐在一起看书。图书馆内严禁喧哗,他们探究问题时,总是写在纸上。两人靠得很近,爱因斯坦闻得到少女青春的气息,觉得这个时候脑子也特别灵敏好使。他们之间的友谊转成爱情是那么顺理成章,一点也不浪漫。他们的志趣都在做学问上,他们相约毕业以后自立了,就结婚。
爱因斯坦和米列娃的爱情,就这么定下了。爱因斯坦深深爱上了瑞士这个国家,爱上了苏黎世这片土地,在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向瑞士政府提出了国籍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