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芷和林英子两位女士的精心照顾下,唐凌宵的伤势恢复得比其他人更快,连医生都说比预期的情况好很多,将来恢复行走完全有可能。
唐凌宵经历了大难,反而变得比以往更乐观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开窍了"。他说:"一件事,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就是不同的效果。比如这次车祸,旁人会觉得是大难,而我觉得捡回一条命,又不用截肢,就是大运!而且,我想厄运已经到头了,快要'否极泰来'了呢。"
警察又来过两次,在问了一些问题并经过分析后,结合当时马路的视频,那个司机确实不负主要责任,只是有一点点的超速,主要还是唐凌宵在不该转弯的时候急急闯了红灯。但司机还是说愿意出一万元医药费,并且称这是仁至义尽的价格,算作私了费,接受不了就打官司吧。
杨芷和林英子问了唐凌宵的意见,唐凌宵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唐凌宵几次三番地催杨芷快点回上海,再不回去老板估计要发飙了。而且,要发飙的肯定不只老板一个。但杨芷总说还有事要做,暂时回不去。
刘布谷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打来电话,两个人睡前要有个长长的电话粥。刘布谷向杨芷汇报上海那边所有的事,包括高胜寒的情绪。刘布谷说高胜寒同学没有生气,但天天挺忧愁的样子,杨芷听了也很过意不去,知道让高胜寒受委屈了。
刘布谷说:"小芷,你不能因为高胜寒的大度,就伤人家的心。不过我知道,要是遇上我,碰上唐凌宵这样的事,我也会留下来照顾他的,这不是小事。"
杨芷过意不去,说:"胜寒那边,我天天都会和他打电话说这边的情况,我想他会理解。而且,我一定会好好地回报他,呵呵。"
刘布谷问:"你还是回不来吗?"
杨芷说:"其实唐凌宵现在不缺我照顾,但是英子说想争取一下赔偿问题,留下林英子一个人面对有些太难了。因为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挺冷血的老板,我陪着她,起码气势上大一些,虽然我们心里都没底。"
杨芷说得没错,唐凌宵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进店里时公司没给他们签劳动合同,也没有入社保。用林英子的话讲,就是店里的"个别员工"才有此待遇。老板的解释是:服务员和外卖员这类工种流动太快,减少麻烦。
合同不签,但押金却是每个人都要上交的。杨芷只懂一点法律知识,深知这种种的条件都极不合理,但她和林英子一样,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林英子说:"总不能现在临时抱佛脚,去拿本劳动合同法来学习吧。"
杨芷说:"我看行!"
杨芷这才知道,法律知识的重要性,法律就是每个人自由的保护武器,应该从娃娃抓起的一门课程,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不过中国有句老话,叫"情理道理,明辨法理",杨芷深信通过和英子的努力,总能为唐凌宵争取点什么。林英子更勇敢,人家可以连工作都不要了,直接和老板发生对峙,自己又怕什么呢。
这一天,已经是两个女人第二次找老板了。这家腊味店的总经理叫肖强,用杨芷的话来说,就是"这名字起得太没诚意了",祸起萧墙,明摆着就是有祸在身边啊。林英子说:"找肖总说理,基本是一个抗日持久战!"
肖强一看见她俩进门,就开始下逐客令了。他胖下巴抬高,盛气凌人地说:"我说英子啊,你都不是我们店的员工了,还这样总是跑过来,不太好吧?"
林英子颇有大将之风,能屈能伸,她说:"肖总,我也不想老打扰您,如果事情早点解决了,我就不用老上门了,知道您平时特别的忙啊。"林英子加重了"特别的忙"这四个字的语气。在她心里,肖强就是天天坐在那里颐指气使,没啥可忙的。
"唐凌宵这小子挺有福气的,有两个女人为他这么奔波请命。以前就没看出来,英子你对他这么情深意重,看来以后不能招太帅的员工了,内部影响不好。"肖强斜着眼睛看着她们。
杨芷说:"肖总,这些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您知道我们来的用意。其实我们都是本着好好商量,一起想解决办法的目的来的,只不过没想到人们一提到钱字,就变得特别敏感,这话还没有说呢,就剑拔弩张的。唐凌宵毕竟是在送外卖的过程当中出的车祸,我想应该算是工伤;就算不是工伤,如果他有医疗保险的话,就少了很大的后顾之忧。而现在,一切都得不到保障。于情于理,店里都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杨芷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说的时候始终看着肖强,看得他眼神都躲开了。
但肖强岂是池中物,他说:"唐凌宵是临时工,而且是自己同意不签合同的,来时就知道我们店没什么四险一金啊。走到哪儿我都没责任管他。跟我说那些没用,你们要是真的有精力,就跑到劳动者保护协会去告我们吧?不过我想一定会白费力气。"
林英子接着说:"肖总,我在店里我最清楚了,你是答应我们的这些手续,一拖再拖,不是我们不签。因为通常是员工还等不到合同时已经走了,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哪有员工不愿意签合同、交保险的?虽然我们的工作不那么高端,但是普通劳动者也是人,也是要受到保护的啊。"
肖强生气地吼道:"林英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我就奇怪我怎么当初瞎了眼,招了你们几个不安分的员工,搞得现在祸起萧墙 "他自觉说错了,马上又圆道:"搞得现在鸡飞狗跳的。我哪有你们那么闲,我很忙的,我天天有一大堆的事需要我去做,手下这么多人,哪有时间和你们耗?走吧,走吧,我现在要去见个领导了,就不送了。"
杨芷没理他的横,笑呵呵地对林英子说:"肖总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大忙人,我们先告退吧。"
肖强听了杨芷的话,眉头舒展了很多,正要表扬杨芷比英子懂事,没想到杨芷接着说:"我大学同学有不少在深圳的,有做律师的,有做记者的,我们可以去咨询一下,或者在网上发起个话题,问问广大网友我们现在这索赔,到底合不合理?万一是我们不占理呢,对吧?我们可不能冤枉了肖总这么好的人。我那个朋友很厉害的,还是个专栏作者,听说微博的粉丝就一百来万呢,我们问问他。"
林英子很聪明,说:"那现在就去吧。跟你说哦,杨芷,唐凌宵在这儿干了几个月,附近写字楼呀、居民楼的人基本都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这儿的员工。唐凌宵人长得帅,又有气质,所以虽是个送外卖的,其实还挺红的呢。"
两人说完看了肖强一眼,说:"肖总,不打扰了。谢谢你的接待,改天再见!"然后双双出了门。
两个人内心很忐忑地走在大街上,林英子还觉得挺痛快,兴奋地说:"杨芷,你觉得我们这样吓唬肖强有用吗?"
"应该没啥用!哈哈,肖强毕竟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见过场面,不过 心里还是太痛快啦!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太痛快啦!原来,敢于向恶势力宣战的感觉这么爽呢。"林英子咬牙切齿的,她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勇敢了。不过现实问题是,不知道下次再见肖强时,该怎么化解这个尴尬呢。
林英子说:"杨芷,可我也觉得我们图一时嘴快,惹急了他更不好办啊。"
杨芷说:"嗯,也是哦。不过我却觉得,已经找过他两次了,都是我们低声下气的,也没效果。他就把我们看成那种为了求他办事,特好欺负的那种了。适当地吓唬一下也没什么,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或许我们不占理呢?'也算给我们留了一条后路吧。"
"行行,车到山前必有路。杨芷,这几天你也没吃好,我带你去吃点有特色的。今天暂时晾唐凌宵两个小时吧。有一家小饭店做潮汕菜,环境一般,但味道一绝,我带你去。"
"我还吃不好?你天天给唐凌宵做的饭,买的好吃的,他没吃多少,都便宜我了。所以今天我请客,走吧。"
晚上。
杨芷跟高胜寒打电话说起这件事,高胜寒马上就担心起来:要是这个肖强耍横动粗怎么办?尽管杨芷一再保证这事不会发生,让他放心,高胜寒还是没法放心。杨芷后悔死和他提这件事,徒增他的担忧,于是尽力转移话题。
"喂,胜寒,你也给我说说最近上海发生的事呗。"
"我想想啊,事情倒是有不少,第一件嘛,本来想等你回来才告诉你的,但我也憋不住了,就告诉你吧:我升职啦!唉,我本来还纠结你对我怎么称呼呢,现在好了,你以后就叫我高经理吧!哼哼!"高胜寒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逗杨芷。
"真的啊?"杨芷很开心,没理会他的戏谑。
"当然是真的啊。"高胜寒说。
"太好了!胜寒我就说你一定行的!哦不不,高经理嘻嘻 "
"还有第二件喜事呢。崔毅旗开得胜,只工作了一个来月,就成功地为刘布谷要回了明星的签名。"高胜寒继续汇报着。
"不错。是谁的签名?"杨芷很好奇。
"这个明星我们都不认识,刘布谷在网上搜索了一遍才勉强找到一些资料,哈哈。不过好歹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崔毅会继续朝这个光荣的使命去努力。"
"听起来,还挺感动的 一个男人,为了满足自己女朋友要明星签名的梦想,一步步向前走。真是既励志,又感人。"杨芷一直对崔毅有信心。
高胜寒又讲了一些好玩的事,报喜不报忧,每一件都能让杨芷开怀大笑。他永远都是最让杨芷最舒心的那个人。
说到最后,高胜寒开始一本正经地又绕回到唐凌宵这个话题,他说:"小芷,你们这样确实不是办法,没有什么过硬的手段给那个老板压力。不过你有一件事说对了,我倒是真有记者朋友,也是我父母认识的记者,如果真需要帮助,我或许能帮上忙。"
杨芷连忙说:"我说着吓吓他的,哪还真需要到这一步啊?我可不想把事情闹大。我现在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果实在争取不到,唐凌宵就吃一堑长一智吧,反正大难不死,必定有后福。"
高胜寒不同意,他说:"如果因为这事能让社会对这种用工行为关注起来,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杨芷很钦佩高胜寒,说:"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暂时先不要那样做。我现在就想先把唐凌宵这个事情处理好,脑袋已经是一团乱了。而且我妈从小就教我'不要断人财路',你断人家财路,人非找你拼命不可。我可不想我们周身都是麻烦。"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不过小芷,就你和林英子两人为唐凌宵讨公道这事,我就觉得颇有勇气,可我就是太担心。"
"胜寒。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这么大度,难道真的不吃醋吗?我想听实话,我希望听到你的心里话,我一直都觉得我太自私了,没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杨芷很认真地问出这个问题。
高胜寒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想了几秒,说:"我真的吃醋,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就要失去你了,觉得一切都还有很多变数。我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想,男人疑神疑鬼太丢脸。"
杨芷听着就红了眼睛,她的声音都哽咽说:"布谷说你最近话很少,聚会时也是一个人躲在一边,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开心,对不起。我就这两天,忙完就回去了。高胜寒我挺想你的,没你在身边,我现在生存能力都变差了。"
高胜寒见杨芷道歉,认为自己不该给她添堵,不过想想两人把话说开也好。情绪积累的最坏结果,就是某一天会突然爆发,爆发到不可收拾。
高胜寒有些懊悔自己的小心眼,甜蜜地对着电话一个很响的吻,说:"我也想你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杀到深圳了。"
杨芷也笑了,说:"高经理,你就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的,在上海等着我吧。我很快就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