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以后,青海省财政处于左支右绌的境地。这当然是由于军费负担过重。
当时,全省每年收入约三百万元,其中军费约占百分之八十,而行政费及其他临时费仅占百分之二十。马步芳的原新编第九师被蒋介石改编为正规军陆军第一师,旋即又扩编为新编第二军,全省兵力增至两万余人。马步芳又积极购买枪支弹药,进行军队的正规化训练,以实现军队的现代化。这样庞大的军费开支,使青海财政难以支撑,困难日甚。各机关只发办公费,职员薪金长期拖欠。
1935年4月,马麟为了摆脱困境,第二次发行纸币二百万元。
马步芳不甘心马麟独自牟利,派人在周家泉花园,集中西宁石印技工,仿造大批省钞。而后骗取省政府和财政厅的印信,如式加签,由军部军需处顶替发放军饷,并用这种省钞向商会套购大批军用物资。
有道是:黄河有底,贪心没底。马步芳瞅准了机会,乐得大捞一把。这些偷印的不知其数目多少的仿制省钞,大量流入市面,省钞贬值,通货膨胀,致使省钞信誉一落千丈,各商店拒不使用,省钞成了一张废纸。小商小贩、中小职员、城镇居民,吃亏更甚。这些人多靠薪金和小本生意盈利来养家糊口,省钞贬值,给他们的生计带来了很大困难。于是民怨沸腾,金融市场一片混乱。省政府不得不以银元兑收省钞,当时决定以银元二角,兑收省钞一元。
兑换省钞的平市官钱局设在西宁大新街的一家商店。市民闻讯,纷纷持省钞来兑换,人群拥挤不堪,以致此处交通数日断绝,最后不得不改在财政厅、第一师师部及西宁县商会等处分别兑换,然亦难以应付。
起初,以银元二角兑换省钞一元,其后改为一角,然而兑换者仍是络绎不绝。仅五天之内,即兑换省钞一百三十多万元,折合银元十八万多元,可见发行省钞数额之多。
这样兑换,财政厅白损银元,马麟自然心痛,借口发现假钞,停止兑换。百姓悲痛失望之余,将省钞抱至城隍庙焚烧,痛哭咒骂。马麟装聋作哑,置若罔闻。马步芳乘机煽风点火,煽动愤怒的居民,将平市官钱局的门窗捣毁。马麟听到报告,也不予理睬。
适逢此时,马麟将历年搜刮所得的黄金白银,装入盐包,暗中由西宁向癿藏老家转移。马步芳闻知,即派人在大峡抢劫一空。
马麟爱财如命,自然不甘心。他疑心是马步芳部下所为,便去找马步芳诉苦。马麟说道:“步芳,真是数霉透哩!你得帮我查查,究竟何人如此胆大,敢抢劫我的驮队?”
马步芳说道:“阿爸,你坐下慢慢说。是什么驮队?谁敢抢劫?你把我都搅糊涂了。”
马麟说道:“是我的驮队啊!还有谁的?昨日我的驮队去往癿藏运盐,行至大峡,遇到了土匪,马匹货物都被抢劫走啦!”
马步芳笑道:“不就是十几驮青盐吗?就算蚀财也不多,看把阿爸你着急的。”
马麟说道:“光是十几驮青盐,也没有啥了不起的。可是那里头装的不光是青盐,还有别的重要东西哩。”
马步芳问道:“那里头装的何种重要东西?”
马麟支吾道:“这个,这个……反正不光是青盐。”
马步芳说道:“阿爸不说真话,教我如何查办?那里头装的莫非是大烟?这可是犯禁的东西,张扬出去,可于阿爸不利。”
马麟说道:“不,不,不是那东西,那里头装着金条哩。这可是我一生的积蓄。我想转运到癿藏,没想在路上遭了劫。唉哟哟,这可真让人急得吊脖子哩!”
马步芳笑道:“阿爸私藏的金银倒不少,也怪阿爸大意。倘若你事前给我打个招呼,我派军队护送,也不会被土匪抢去,活该阿爸蚀财。”
马麟哭丧着脸,央求道:“步芳,你得帮我查找。事情不能就这么作罢!”
马步芳问道:“阿爸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马麟说道:“据跑回来的家人们说,抢劫的人都骑马背枪,马屁股上烙有火印,我疑心是换了便衣的马队干的。”
马步芳立刻沉下脸来,说道:“我的军队向来军纪严明,没有敢如此胆大妄为的。土匪当然有马有枪,他们连省主席的金银都敢抢劫,难道就不能抢营房里的军马?即便是换了便衣的军人,又怎么能保证不会是外省的变兵?阿爸若不相信,就让家人到各营房查认。认出一个,我枪毙一个!认出十个,我枪毙十个!”
这事难办。要在成千上万的部队中逐个辨认查找,简直如数一升芝麻粒一样繁难。如果是军人所为,当官的必然会将罪犯窝藏起来,岂会等着人家去辨认?
马麟说道:“步芳,你不要多心。此事必非你的部下所为。这宗金银数目不少,是我多年经营的心血。现在,没打个响声的丢了,真让人着急得肝花疼哩。你派人查访一下,如有下落,我定然分一部分给你。”
马步芳说道:“我正愁没钱给军队发饷,有这部分金银,正好派上用场。就是阿爸不分一些给我,我也应该尽量为阿爸查找。不过,这事不能查。”
马麟觉得奇怪,急忙问道:“为啥不能查?难道你也怕土匪?”
马步芳说道:“我是怕坏了阿爸为官清廉的名声哩。你想想看,要是让旁人知道你往癿藏偷运金银,影响有多么不好。这是丢人的事,别嚷嚷得满城风雨,让旁人笑话?”
马麟叫嚷道:“丢人?我丢什么人!这银钱是我的协和商栈赚来的,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我怕个屁!”
马步芳说道:“阿爸甭嚷嚷。这钱是怎么攒下的,阿爸心里比我清楚。光说上年,南京政府拨给青海每月行政接济费二十万银元,阿爸十个月内没有给各厅局职工发薪,这就是一宗很大的数目。现在职员们枵腹从公,生活极感困难。有人私下串联各校教员,准备请愿索薪。倘若此事张扬出去,还不是火上浇油?闹出事来,我们都不好向老蒋交代。”
这几句话说得厉害,简直是刀刀见血。马麟涨红着脸,怏怏而归。他悔恨自己性急,去找马步芳帮忙,碰壁不算,反将自己的把柄攥到了马步芳的手里。
马麟经此挫折,心情郁闷不乐,致使旧疾复发,只得回河州癿藏庄院休养。省政府公务,则有秘书长冯国瑞代理。
马麟回河州老家养病,但有冯国瑞在,马步芳总不能感到惬意。于是,决心排除此人,在政治上孤立马麟。
要扳倒冯国瑞,必须有其人的罪证。罪证一查便有。冯国瑞之弟冯友琪在民和县经征所任所长。马步芳便借口冯友琪在经征所有贪污嫌疑,派副官处长接替所长,进行清查。这一查,便有贪污大案。
其弟贪污如此多的税款,冯国瑞自然难脱干系。于是,马步芳将冯友琪逮捕入狱。
冯国瑞唯恐性命难保,逃往北平,避居北京大学一教授家中。
马步芳即以马麟的名义,呈准国民党中央下令通缉,由北平市公安局逮捕,解送兰州。
后来,马麟设法活动,冯国瑞被释,但亦不敢回青,只在兰州中学教书谋生。
打倒了冯国瑞,马麟自少了一个得力助手。省政府秘书长一职,马步芳指示由循化人陈显荣代理。
马麟在政治上本无主见,又无自己得力的心腹之人,只得点头应允。
陈显荣是元老派人物,又是本地土著,如今升任省政府秘书长,全省军政大权在握,倒也对马步芳感恩戴德。马步芳有此老做内应,诸事办得顺心惬意,自不必说。
马麟经此挫折,已是威信扫地,声名狼藉。马步芳既存逼叔交权之心,自然步步紧逼,不稍放松。对于马麟外运的皮货,强令各县临时维持经费征所收税。又唆使群众,在马麟东关私邸至省政府途中,拦车哭诉,要求兑换省钞,使马麟束手无策,极为狼狈。
为了逼迫马麟下台,马步芳又煽动西宁各校教员请愿索薪。马步荣开枪击伤教员李育才,酿成了一次流血事件。这使马麟,处境更为狼狈。
这年6月,中国工农红军进入川康边境,一、四方面军在甘孜夹金山下胜利会师。6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两河口召开会议。
两河口会议后,一、四方面军混合编队,组成右路军和左路军,共同北上。右路军由毛泽东、周恩来率领,左路军由朱德、张国焘率领,分别向甘肃南部挺进。此时,蒋介石急调胡宗南部堵截,并令甘宁青各省出兵阻击。兰州绥靖公署紧急动员各省创办保甲,编练壮丁,布置反共防务。6月初,青海保安处成立,马步芳兼任保安处长。
红军迫近青海南部,马麟忧心忡忡,焦虑不安。
为了应付事变,他暗中吩咐马步荣将家中金银财宝往癿藏庄园转移,必要时放弃西宁,退保河州老巢。更糟糕的是,他的癫痫不时发作,头痛病症愈加厉害。只得放弃政事,在家治疗。
一日,马步芳前来探视,照例带来了一些药物补品,照例恭敬、亲热地向马麟问安。
“阿爸,按色俩目阿来姆!”马步芳坐在马麟的床头,笑嘻嘻地问候道:“这一向身子阿么个?”
“卧阿来库姆色俩目!”马麟说道,“还是那样,不见松快。这几天,前方战事如何?省里有啥新闻?”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青海前线情况不妙,有些凶险哩!”马步芳说道:“我担心咱们的军队,堵截不住红军。第一道防线若是被突破,第二道防线就难守了。”
“唉!”马麟叹了一口气说道,“红军不比孙殿英好打。蒋介石数十万大军都堵截不住,何况我们。只要红军不有意与我们为敌,不要硬堵硬打,保存实力要紧。让开一条道儿,让他们北上抗日反蒋,亦无不可。”
“阿爸,只怕红军有在青南藏区建立根据地的野心。”马步芳说道,“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如果他们占地不走,我们的地盘就危险了。不战而退,蒋委员长那边也无法交代。如今是赶着大车上陡坡,宁叫牛挣死,不能车翻过。只有拼命堵截,别无他法。”
“我是第二防区司令,但疾病缠身,身体不争气,军事指挥只有靠贤侄多多操心了。”马麟说道,“大小事情由你做主,当行可行,当办可办,只要事后给我打个招呼就行。”
马步芳听到马麟如此吩咐,十分高兴,连忙说道:“阿爸的身体要紧,静心休养为是。省内军政大事,我替阿爸代理,不会出什么乱子,阿爸一百个放心。一些小小不然的事,我们自己处理,就不件件请示了,免得打扰阿爸,重要大事,就请秘书长来请示阿爸。这样办,阿爸你看是好?”
马麟知道,现实权已操在秘书长陈显荣手里。说大事来请示,也只是一句空话。不请示也罢。既然自己有称病请假的想法,又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计较。自己后退一步,且看他马步芳有何能耐,能治理省政。倘若他败在红军手里,到那时候自己再出山收拾局面,这样方可显出他的手段。马步芳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不甘居于人下,总想抓取省政。对其野心,马麟是洞若观火,一清二楚;就像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在此红军逼近青南的紧要关头,自己以退为进,躲开危险,将这棘手的事情丢给马步芳,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如果马步芳栽了跟头,自己再出来讲话,也可杀杀他的傲气,免得他以后说三道四。于是,马麟不说别的,只是点头,表示认可。
马步芳见马麟豁达大度,愿意放权,不再像过去那样死攥着省主席的大印不放,倒也十分高兴。马麟想起一事,问道:“李育才的事情,还有没有麻达?”
马步芳知道,教员索薪时,马步荣开枪打伤了教师李育才,他几次派人去医院安抚,并许以官职。教职员慑于马麟的权势,谁敢再出来闹事?“麻达”倒是没有。只是为了逼着马麟撒手省政,倒需要将事态说得严重一些。于是,马步芳说道:“李育才本人倒好对付。我已许了他官职,待他出院后就在军部枪械处当处长。只是教员们难缠,又是受过文明新式教育的,一两句好话安抚不了他们。他们说,那次流血事件完全是阿爸纵子行凶,侵犯了什么人权,要联名写信控告哩?”
“日奶奶的!”马麟愤恨地骂了起来,“他教员们别得理不让人。惹恼了我,得问他们聚众闹事、破坏治安的罪!”
马步芳嘿嘿笑道:“法不治众。几百号教员请愿要薪水,你能说他们犯了什么治安罪?总不能都关在班房里?事情闹大了,南京方面也不好交代哩。我看阿爸还是躲一躲的好。阿爸不要出面,一切由我调解维持,必不会出现什么乱子的。”
这事也只能交给马步芳处理。谁让儿子马步荣急躁冒失,闯下这样的乱子。这简直是大庭广众摔尿盆,损失不大,可臊气难闻。儿子捅出乱子,自己所倚重的冯国瑞又不争气,眼看着被马步芳一个个扳倒,使自己陷于困境,孤掌难鸣了。一想到这里,马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出。马麟牙痛似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子香,我这病怕是一时难以好转了,我想向南京中央请假半年回癿藏老家静养,你看如何?”
马步芳没想到马麟会有这样的打算,高兴得眉开眼笑,说道:“阿爸身体要紧,静养是好,静养是好!”
“南京中央如果准假,我即到河州去住。省上的事情,就多靠贤侄操心了。”
“阿爸放心。眼下虽是军事吃紧,时局艰难,但诸事有我操心,谅也不会发生大的事情。河州是我们的老家,其重要性不亚于西宁。阿爸去河州休养,亦可就近照看河州的防务,训练民团。倘若红军逼近河州,可配合驻军堵截。先人的基业,绝不能在我们手里丧失掉!”
这简直是布置防务。马麟心中自是老大不快,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
按照惯例,省主席因病不能视职,必须由他举荐代理人。马步芳野心勃勃,对马麟说道:“阿爸请假半年,时间不短,这代理省主席一职,可否推荐我担任?”
这话说得露骨。但是一家人私下商议,不能说这是当面要权。马麟不好申斥,只好推诿道:“代理省主席一职,如有必要,南京政府自然会遴选裁决,我们只能遵从中央意旨行事,岂敢自作主张,有悖中央德意。”
马步芳见马麟无意举荐自己,心中隐隐不快,又不好发作。自思此路不通,只得另谋办法。主意已定,便依旧亲亲热热地告辞退出。
这年3月,马麟让谭克敏拟了一封因病休假6个月的电文,送交军部电务员拍发。马步芳探知此事,即密嘱发报员在电文之后加上“青海省政府主席由马步芳代理”一语。南京政府不明就里,复电照准。
马麟接到电文,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不到是马步芳在电文上做了手脚,以为这是南京政府的意见,当日即向马步芳交办了省政,去他的癿藏庄园养病去了。
世上再机密的事情,也不免露出蛛丝马迹。谭克敏是电文的撰稿人,他清楚记得原电上并没有“省政府主席由马步芳代理”一句,南京复电照准的电文中为何复述了这样一句?倘若这是南京方面的意思,那么必然会来电商量,为何在没有收到咨询电文前突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暗中派人一查,问题恰好出在发报员身上。但发报员只是说:“奉上峰命令行事。”其他皆守口如瓶,再难问出什么来。这发报员是军职,属军部管辖。谭克敏虽是新任命的省政府秘书长,也奈何他不得。
谭克敏探得以上内幕,便借故去癿藏向马麟密报,也是有意讨好的意思。
马麟一听,大为惊骇。先是大骂马步芳忤逆不孝,手段毒辣,继而又连连跺脚,自悔失策。谭克敏劝道:“棋是错了一着,然而还有法子挽救。”
马麟问道:“事已如此,还有什么法子挽救?”
谭克敏说道:“南京中央不明就里,误以为是主席推荐,因而复电照准。既然主席不同意步芳代理,何不亲自去南京面见蒋委员长,汇报省政,尚可挽回。”
马麟说道:“我亦有此打算。只是,去南京总得找个理由,不然人家处处刁难,也难成行。”
谭克敏笑道:“此事容易,瞒过马步芳不难。主席有病,何不借医病为由,先赴沪治疗再由沪杭转赴南京,设法面见蒋委员长,报告省政。”
马麟沉吟道:“这理由当然说得出去。只是,如果委座真有让马步芳代理的意思,岂不是自己捅破了窗户纸,到那时恐怕难以转弯。”
谭克敏说道:“中央的复电,其中大有文章,必然是马步芳在电文上做了手脚。主席若不借报告省政之机揭露真相,南京政府如何知晓?委座就是有让马步芳代理省政的意思,便也绝没有将你免职的打算。如果让其野心得逞,不但日后主席处境艰难,我们一班老人手也恐将无立足之地了。此是大事,主席如若软弱退让,必然失去机会,追悔莫及。一切大计,可在晋谒林主席、蒋院长和委座之后再作决定。上海、南京方面的活动,我当协助主席办理。万一南京政府不改成命,主席亦可趁便赴麦加朝觐,回国之后再作打算。”
马麟仔细一想,觉得谭克敏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点头应允,决定偕谭克敏外出活动。去麦加朝觐,对马麟来说倒颇有吸引力,也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马麟当下与谭克敏商议已定,谭克敏先回西宁,马麟随后将自己准备外出治病并赴麦加朝觐的打算,告诉马步芳。
马步芳正希望马麟离开西宁,一听马麟有此打算,正中下怀,当下极表赞成,并表示要在马麟、谭克敏启程之日,在乐家湾兵营设宴饯行。
这日清早,马步芳亲自坐车陪同马麟、谭克敏到乐家湾兵营。各厅、处、局长官员以及各师师长也先后到达。众人欢宴为马麟饯行,备极亲热,自不消说。马麟在起行之前对马步芳说道:“子香,我这次经过南京,一定向蒋委员长辞职,保荐你担任省政。”
马步芳见马麟突然说出此话,颇觉意外,他惊疑地瞪大眼睛,问道:“阿爸,你这话可是当真?”
马麟笑道:“自然是真,没有半句虚言。我年老多病早已不堪政事操劳,能够安度晚年,享享清静之福,是我心愿。贤侄年轻有为,办事精明,是你们兄弟一辈中的佼佼者。我不保荐你还能保荐谁?”
马步芳大喜过望,极其亲热地拉着马麟的手,说道:“阿爸有此心意,侄儿感激不尽。其实阿爸年迈多病,又何必再为政事操劳。安度晚年,享享清福,何必在政局变化中翻巴浪呢?我虽然年轻,缺乏政治经验,但我自信能够担当一省之政。若遇军政大事,我会来与阿爸商议,只要我们团体兴旺发达,什么事情都好说。”
马麟偕同谭克敏到了兰州,即趁便拜访驻甘绥靖主任朱绍良,大诉其苦。朱绍良模棱两可,只是暗示谭克敏陪同马麟到南京面见蒋介石,并专电上海接待。
马麟到了上海,住在马斯南路朱绍良的私邸。上海市市长吴铁城,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因已接到朱绍良专电,均出面接待。
各报记者探得内幕,也前来采访。谭克敏即向报界发表公开谈话:“马主席年事已高,素患癫疾,盖因积年治军,奔走各处,生活不定,精神受刺激所致,时愈是发。最近请假6个月,曾先赴乡静养,兹为求根本治疗起见,特来沪就医。同时需进京晋见林主席、蒋院长,报告省政,并有所请示,再定期北返。唯马主席因属回族,或可便道赴汉志一行。”
这个谈话,第二日便登载于上海各报。
谭克敏的谈话,云山雾罩,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马麟叔侄间发生了矛盾。
对马麟来说,这个谈话也是投石问路,是为赴南京晋见蒋介石制造舆论。
马麟的“来沪就医”也是借口,因为他晋见林竞后,第四日即乘机飞往南京,晋见了蒋介石,并将马步芳逼迫自己的种种情况,告诉了蒋介石。
蒋介石听后,对马步芳的作为,也深感不满。但木已成舟,另行变更恐怕影响青南防务。又见马麟软弱无能,不堪倚重。因此未作正面答复,只同意马麟赴麦加朝觐,除准假6个月外,续假5个月,并给旅费一万元。
马麟诉苦不得要领,遂返沪乘阿飞隆号轮船出国,赴麦加朝觐去了。
马步芳在西宁就职之后,在政治上积极推行一条改革路线。他就职的第一天,就召集省政府各机关办公人员,进行了一次关于《本省政府之新动向》的讲演。马步芳滔滔不绝,说道:“各位要认识本主席,本主席自从为社会服务以来,得了个伟大的启示。这个启示,颇有意义,比如我们为官的不织不耕,穿的吃的住的,哪一件不是老百姓供给我们的?我们受了老百姓这样的供给,若不再努力公务,为人民尽责,何能对得起国家和人民呢?我认为我是一个苦力,对自己的性命,看得非常轻,对青海的地方人民,却看得很重。不要苦害老百姓,要疼爱百姓,像疼爱自己的父老兄弟姊妹一样……
“本人因为时代关系,从小没受过学校教育,失去了学习的机会,至今犹觉后悔。后来在社会生活中深感不学不行,不干不行。本人多年来对于治军治政抱定一个‘干’字。一切想往大处干,紧跟上时代潮流。在用人方面我也是以‘干’字为标准。如果各位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话,不问你是哪里人,哪个宗教,不分彼此,不分汉回,本人一定重用。希望诸位此后以干为做事的唯一原则,本人担保诸位的前途光明。”
马步芳上台从政伊始的这一番表白,真是景德镇的瓷器——词(瓷)好!马步芳与马麟不同的是,马步芳没有把自己当做是旧式封建官僚家族的代理人,而是把他自己打扮成为一个新时代的代表人物,一个为青海地方人民服务的“苦力”。这些演讲,自然是阎王爷出告示——鬼话连篇。但是中国的老百姓善良,以为马步芳的确疼爱百姓,要比马麟强呢!
几天以来,马步芳在省政府“中山纪念周”的大会上,又提出了一系列具体的改革措施:要求省政府各厅局合署办公,节省财力,提高行政效率;打破苦乐不均的积弊,实行赏罚严明,减轻人民负担,戒除不良嗜好,为国服务。
接着,又规定按日发放各机关、各学校教职员薪金,增加教育经费,并将自己经营的煤矿、铺房、旅馆、浴室等价值十万元以上的私产捐出,以充实教育经费。同时在各县设立禁烟局,清理县政,查办了违法的湟源县县长、大通县县长。
这些改革措施,对于马步芳来说,其实是为了沽名钓誉,提高自己的身价,巩固自己已经取得的地位。因此,马步芳声名鹊噪。各报刊也大肆吹捧说:“马公以年富力强,具有强健奋勇精神之军人,兼摄省政,革新庶政,不遗余力,省垣气象,为之一新。”
国民党中央派往甘宁青三省的监察使高一涵,也向中央报告:“马主席对于中央一切法令,尚能切实推行。”
鸠占鹊巢。马步芳以种种手段逼走了马麟,攫取了青海省代理主席的宝座。
是年,马步芳年仅3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