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是“面人张”第九代孙。张九虽有祖传绝技在身,但他认为靠捏面人的手艺难发大财,于是在镇上开了一家扎纸店,专门扎制、出售丧葬用品。近年来,老百姓富了,舍得为死去的亲人花钱。机遇把张九手里的红纸绿纸像耍魔术那样统统变成了钞票。
不料有一天,有关部门的金主任找上门来,指责张九扎制的丧葬品的大量销售,不仅助长了封建迷信习俗的蔓延,而且牟取了非法暴利,根据××号文件之规定,应当罚款5000元。
吃一堑长一智。挨了批评受了罚的张九的心窍竟因此打开了:我张九不是“面人张”的传人么?你不准我扎纸,我就不扎纸。我要改用面团来捏制传统的金童玉女、麒麟仙鹤以及时兴的三陪小姐、轿车、空调。这肯定比纸糊的更逼真,而且体积小、耐碰撞。将其堆放于花圈、挽联后面还不显眼。你那××号文件能奈我何?
如此这般经营,张九果然又赚了大钱。
谁知不出两年,张九这个秘密终于被有关部门察觉。有一天,那个金主任又拿着××号文件找上门来,厉声喝道:“你胆子真大呀张九!竟然把冥用新品搞出来了。这回你说该咋罚——罚两万元不算多吧?”被吓变了脸色的张九恳求说:“主任,您……您就放我一马吧。这时候,我手边只有两千元现金,交出来就算是请主任您吃顿便饭吧……罚款票据……就不用开了。”金主任回答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想推我进监狱?没门!钱,你收起来。念你是靠小手艺糊口的老实人,罚款嘛,就给你全免了——唉,谁让我这人心太软呢。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不是来为难你的,而是来指导工作的。”张九笑道:“请主任指导,只要不罚款,咋指导都行。”金主任和颜悦色地说:“我有个朋友是著名的商品形象策划专家。他为你策划了一个包发大财的金点子,这个金点子可以保证你的冥品生产的合法性和独家经营权。而他所要的劳酬也很少——仅仅是你所获利润的30%而已。”张九连连点头说:“既是主任您朋友的金点子,那我买定了。请主任您尽量讲得清楚些。”金主任继续说:“首先,你要明白:你只要把你捏制的面疙瘩摆进丧葬品柜台里,你就是在经营非法商品。查出来,说砸就给你砸了,说罚就罚你几千几万!而我朋友的金点子,就是要为你的商品正名。具体地说,就是把你那营业执照上的主营商品栏里的‘丧葬用品’换成‘面制工艺品’。谁都知道,繁荣民间艺术创作,是党和政府历来就提倡的。营业执照更改后,如果谁敢来找你这位民间艺术家的麻烦,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出来帮你说话。至于顾客把这些面疙瘩买去是珍藏赏玩还是焚烧土埋,都与你毫不相干。你只管拿你捏制的面疙瘩去换钞票!”张九叹息道:“可这营业执照不是谁想换就能换到手的呀。”金主任说:“不用发愁,我这就给有关的人打招呼,今天下午你就去换,看谁敢不给你办!”
有金主任撑腰,张九果然很快就换回了盖有大红公章的营业执照。自此,张九的店果然生意兴隆,不尽财源从此如流水般滚滚而来。
在金主任“代理”他的朋友收取了数万元酬金之后的第三年初春,金主任老爸病逝。在奔丧途中,金主任特意给正在千里之外探亲的张九打电话,要张九赶回来给他老爸赶做丧葬品。为报答知遇之恩,张九日夜兼程而归,精心捏制了一批形象逼真、油彩鲜亮的上品。张九喜不自禁,把金主任请到店里来观看。不料金主任边看边摇头说:“如今提倡丧事新办。你让我在老爸灵前展示、焚烧这样的丧葬品,岂不是把我这个国家公务员混同于普通老百姓了?”说到此,金主任示意张九附耳过去……数日后,金主任老爸的遗体在县殡仪馆火化并按规定将骨灰盒葬于公众陵园。金主任率全家在坟前鞠躬敬礼:不摆祭品,不烧香烛,只敬献鲜花一束。县报在次日头版头条刊登了金主任带头革除封建殡葬习俗的照片和报道。
不料下葬时有小偷窥见金主任往骨灰盒里放入了一件金灿灿的东西。小偷断定那就是金元宝。入夜,小偷结伴潜入陵园盗墓,将骨灰盒偷回去,砸开锁,放到灯下细看,才发觉这一夜是白忙碌了,原来这不是什么金元宝,而是一颗涂了金色油漆的面团捏制成的大公章。公章上刻有篆字。找来四体字典查对,原来是这样13个字:
冥国成都道渝州酆都府衙之印
小偷甲笑问:“伙计,咱盗窃公章,算不算犯法?”小偷乙笑答:“犯什么法?咱这是在帮阎王爷打假,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不但不犯法,还该受奖呢。”
贪官的敛财手段花样翻新,纸扎艺人的品种也翻新花样。钱权交易的“行情”在作者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中显露,反腐倡廉的警钟在这里敲响。(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