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破万卷,开口如有神
如果你能和任何人谈上十分钟并使对方发生兴趣,你便是很好的交际人物了。因为任何人这范围是很广的,也许是个工程师,也许是个法学家,或者是个教师,或者是个艺术家,或者是个采石工人。总之,无论三教九流,各种阶层的人物,你若能和他谈上十分钟还使他感兴趣的话,真是不容易的。就是再难,我们总也得设法打通这难关,常见许多人因为对于对方的事业毫无认识而相对默然,这是很痛苦的。其实如果肯下功夫,这种情形就可减少,甚至于做个不错的交际家也并非难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是一句老话,直到现在仍然适用,所以要充实你自己的知识。一个胸无点墨的人,当然不能希望他在说话中应对如流。学问是一个利器,有了这利器,一切皆可迎刃而解。你虽不必对各种专门学问皆做精湛的研究,但是一些常识却是必须具有的。有了一般的常识,倘若能巧妙地运用起来,那么对任何人做十分钟的兴趣谈话,就不会很难了。你须多读书多看报,世界的动向,国内的建设情形,科学界的新发明和新发现,世界各地的地方特点或人物的特性,以及艺术新作,时髦服饰,电影戏剧作品的内容等等,皆可从每日的报章和每月的杂志中看到。诚能如此,则应付于各种人物,自然会轻松自如。
1924年5月8日,印度大诗人泰戈尔在北京度过了他64岁寿辰。北京学术界代表在东单三条协和礼堂为泰翁举行了祝寿仪式。梁启超首先登上讲台,向这位深目隆鼻、须发皓然的老寿星致祝词:“泰翁要我替他起个中国名字。从前印度人称中国为‘震旦’,原不过是支那的译音,但选用这两个字却含有很深的象征意味。从阴雾霾霾的状态中轰然一震,万象昭苏,刚在扶桑浴过的丽日,从地平线上涌现出来,这是何等境界。‘泰戈尔’原文正合这两种意义,把它意译成‘震旦’两字,再好没有了。从前自汉至晋而西来的‘古德’(‘古德’就是古代有道德的高僧),都有中国姓名,大半以所来之国为姓,如安世高来自安息,便姓‘安’,支娄迦谶从月支来便姓‘支’,康僧会从康居来便姓‘康’,而从天竺——印度来的都姓‘竺’,如竺法兰、竺佛念、竺护,都是历史上有功于文化的人。今天我们所敬爱的天竺诗人在他所爱的震旦地方度过他64岁的生日,我用极诚恳、极喜悦的心情,将两个国名联起来,赠给他一个新名,叫‘竺震旦’。”这时,全场掌声雷动。梁启超接着说:“我希望我们对于他的热爱,跟着这名字,永远嵌在他心灵上,我希望印度人和中国人的旧爱,借‘竺震旦’这个人复活起来!”这番精彩的讲话中包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梁启超熟悉历史,不仅熟悉古中国——震旦,也熟悉古印度——天竺,还懂得“泰戈尔”原文的含义,也就是他所具备外语知识、佛教知识和历史知识都十分丰富。这些引人入胜的史实典故与为泰戈尔命名这一话题有机结合起来,妙趣横生,摇曳生姿,无怪乎引起“全场掌声雷动”这样轰动的表达效果。鲁迅先生在给一位青年的信中说过这样一段名言:“先前的文学青年,往往厌恶数学,理化,史地,生物学,以为这些都无足轻重,后来变成连常识也没有,研究文学不明白,自己做起文章来也糊涂,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放开科学,一味钻在文学里。”有志于提高自己说话水平的人,读了这段话后应有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