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萧何月下追韩信
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至南郑，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闻信亡，不及以闻，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来谒上，上且怒且喜，骂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谁？”何曰：“韩信也。”上复骂曰：“诸将亡者以十数，公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至如信者，国士无双。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顾王策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何曰：“王计必欲东，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终亡耳。”王曰：“吾为公以为将。”何曰：“虽为将，信必不留。”王曰：“以为大将。”何曰：“幸甚！”于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良日，斋戒，设坛场，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为大将。至拜大将，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史记·淮阴侯列传》）
【译文】
韩信和萧何交谈过多次，萧何很赏识他。到了南郑，将领们在半路上逃亡的有几十人，韩信想萧何等人已多次向汉王推荐自己，汉王仍不重用自己，也跟着逃走了。萧何听说韩信逃走，来不及报告汉王，就亲自去追赶他。有人对汉王说：“丞相萧何逃走了。”汉王大怒，好像失去了左右手。过了一两天，萧何回来拜见汉王，汉王又气又乐，骂萧何说：“你逃走，为的什么？”萧何说：“我不敢逃跑，我是追赶逃跑的人。”汉王问：“你追的人是谁？”萧何说：“韩信。”汉王又骂道：“将领们逃走的有数十人，你没有追，却追赶一个韩信，不过是借口。”萧何说：“那样的将领容易得到，至于像韩信这样的人，是举国无双的奇才。大王一定要长久地在汉中为王，那就没有什么地方用得着韩信；如果一定要争夺天下，那么除了韩信就没有能共商大计的人。这要看大王如何定夺了。”汉王说：“我也想东进夺取天下啊，怎么能郁郁不乐地长久住在这儿呢？”萧何说：“大王决计一定要东进，要是能重用韩信，韩信便会留下来；不能，他终究还是会逃走的。”汉王说：“我就看在你面上任他为将领吧。”萧何说：“虽然被任命为将领，韩信必定也不会留下来。”汉王说：“任他为大将。”萧何说：“那太好了！”于是汉王要召来韩信拜他为大将。萧何阻止说：“大王一向傲慢无礼，现在任命大将就像叫小孩一样，这就是韩信离去的原因。大王若真要任用他为大将，应当选择良辰吉日，斋戒之后，设立坛场，完备礼节，那才可以。”汉王同意了。将领们听到这消息都很高兴，人人都自以为会担任大将之职。到拜大将时，却是韩信，全军都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