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把空白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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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任何人的生命中都会有许多人出现,甜美或痛苦的记忆,打印在成长的路途上,被铭记,直到岁月慢慢模糊了它们的痕迹。世间没有永恒的东西。于是我们隐藏了脆弱,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地长大。

一些人,一些过往的事,不断地出现和发生,然后消失,梦一般地幻灭。

这个冬天,我终于要离开小弄了。我把我文章的所有底稿都留给了她。她给我那条我穿过的白色棉布吊带裙。

我拒绝。小弄,还是你留着吧。

她用力把它塞进我的背包,说,这里有我们的回忆,可是我们都要离开了。雪落,我会想你的。

然后她送我去车站,时候还早,我们走进附近的咖啡店,小而干净的店面沉浸在阳光里面,店里流动着很纯粹的音乐,“水木年华”的《今天我们要走了》。那两个走过清华园的男子唱着:今天我们要走了,走向不同的天涯,就像飘落的叶子,我们会到达。我们的理想在那里吗?它们会实现吗?我们的爱情在那里吗?它们在等待吗?

我注视着小弄注视我的眼睛,感觉空洞寂寞。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

列车载着我向徐州那个城市进发,我看到小弄挥手的身影消失在后面。我说,再见了,小弄。

车子在交错的铁轨上奔驰,偶尔有车交汇,发出的吼叫与震颤让人心惊胆战。我看到很多贫穷的山沟,寂寞的荒芜,许多美丽的山出现了伤口。不知是在哪个省境内。

很难把它们与那么繁华的都市联想到一起。可是这一切都生长在中国大地上。

然后是夜晚,我就这样看着天暗下去在亮起来,一点一点地转变。

开始不断不断地加衣服,因为害怕寒冷。这样子一直到达徐州,是黄昏。手表上的日历显示4号。我感到全身酸软疼痛,腿已经无法站立,因为我乘的是硬座。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只有坐着才是在乘车。

盘旋的风夹着冰冷的雨滴,刺痛我的脸颊,我没有带伞。从出站口出来就迅速上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师大。

车子飞速滑行。这个城市的灯火让我感到温暖。徐州是我无法逃离的地方,四年。

两天后的傍晚,这里开始下雪,急遽飘落的雪花铺天盖地。

然后收到苏非的第一封信。没有回复。我没有给陌生人写信的习惯。

我感到头痛,把围巾缠绕在脖子上,撑伞走出去。飞舞的雪花在霓虹里散发出纯洁的气息,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纯净。枚子说,你的扮相很清纯。

而后我看到了碣,站在雪地里,没有撑伞。他的头发里和衣服上落满了雪花。我走过去,把伞遮到他的头上,对他说,碣,我回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说,雪落,是你?碣突然把手蒙在我眼睛上,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小说里接吻的情节,紧张得无法呼吸。

他说,雪落,如果曾经伤害过你的人现在爱上你,你会接受他吗?

我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但是马上想到乙函,那个失去音讯的男孩子如果突然出现……

我说,不会。

为什么?他放下手。是因为你的星座吗?水瓶座的人都会见异思迁。

你错了。我摇头。我是一个始终如一的人,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

他转身离去。我看到他颓然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

两个月后,我收到10万块版税的汇款单,和我集子的样本。有着一个设计得很朦胧的封面,暗淡的蓝绿底色,上面是飘落的花瓣。书的名字叫《脆弱的风》,整个做得很精致,是我喜欢的样子。

小弄这个时候应该生活在新加坡了,那个被称作“花园城市”的国度。我们没有给彼此打过电话。

有些事,是要刻意去遗忘的。

还是不间断地收到苏非的信,那个南国军营里的孩子,他执着地爱上了我。他在信里说,雪落,愿你的生活像十一月里绚烂的紫荆花。然后我从信封中抖落出干枯的紫荆花瓣,这些绽放在南国的花朵,竟然穿越了万里,来到这个寒冷的地方。

苏非所在的部队已经进港了。他开始给我谈奔腾的香江著名的维多利亚港,谈他们军营的驻扎地是香港最乱的使馆界。

我感到新鲜,并且开始给他回信。他是个值得依赖的男子。

然而这一年,我已经不和浅浅通信了,她说她忙着考研。

枚子仍然和炫在一起,她开始夜不归宿。

我还是不断地写字,不过是用手提。这一年里,有几家书店请我去签售,被我婉拒了,我需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