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原本热闹而今冷清寂寥的街道,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街上除了进城的队伍竟没有一个行人。身后的城门在全军入城之后又轰隆一声关上了。耳边只听得周遭整齐的步伐,一阵一阵敲击着翩翩的心脏。巨大的压力让人滞闷得喘不过气来,此战不知是成是败,其结果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怪异的感觉却是越聚越拢。慕蓉月为何能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到现在居然没有一兵一卒前来拦截?况且之前城门大开,让两万大军轻而易举入得城来,难道这皇帝当真是活得不耐烦,连最后一道防线都不设防了?若非如此,那又说明什么?城中那个皇帝不是逃了,便是被擒下了,因此才无力多做挣扎。如果以上几点皆不是,那……情况着实诡异得不容她细想下去。
马车缓缓停定,周遭的脚步声也整齐划一地倏然静止。撩开帘子,兀立在正前方的是一排巍峨连绵,气势雄伟的城墙。一个念头闪入她脑际——皇宫到了。极目望去,最前头的动向却看不清楚,心头的不安始终萦绕不去,她不想永远只有这样仰首企盼地等待结果,不想这样被慕蓉月远远地甩在身后,她要与他在一起,她要站在能看得到他的地方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虽然这样或许只会拖累他,但是她仍决定站到他身边去。
毅然决然地跳下马车,冷不防被身后的一只手架住。“姑娘,使不得啊。”小喜适时将她拦住。
“我要跟他在一起。”她坚定地说。
“可是……”
“我要跟他在一起!”她不容置喙。
小喜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庄主料得一点都不差,姑娘请随我来吧。”
随着小喜穿过层层的兵士,那些将士并没有因队伍中突然多出了两名女子而有任何异动。迈着坚定的步伐,翩翩一路来到皇城的广场前,第一眼便看到了慕蓉月一身霸气地负手而立,寒风吹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然而他脸上的萧杀之意却比这深秋的寒意更甚。眼光一转,意外地发现刚才洞开城门的那白衫男子竟然是韩墨轩。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难道……脑际猛然闪过一些记忆的片断。“你……会帮他?”“你希望我帮他吗?”“我不想他死。”“我尽力。”
瞳孔倏然紧缩,她无力地摇着头,不相信韩墨轩竟然会因着她的一句话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不会的,不会的,韩墨轩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世俗之事怎会扰他半分,他断不会干出这种蠢事。心头越是这样为他辩解,那说服之声越是连自己都取信不了。
突然,皇宫的大门隆隆开启,当皇城大门完全打开之后,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踏步声由里向外传来,不久两列身穿黄金铠甲,手持黄金长戈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步出城来,分列两边在广场中心集聚,人数在一千左右。
这就是皇帝的禁卫军吧,不过跟两万大军比起来,任你再怎样气势如虹,怕是也挡不了两三下吧!有些茫然地看向始终岿然不动的慕蓉月,不知此刻他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禁军倾巢而出,走在最后的赫然是个一身明黄色蟒袍,头束紫金高冠的欣长男子,看身形竟与慕蓉月有几分相似,这人莫非就是……
“轰”的一下,所有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这人果然是皇帝,双膝不由自主地随众人跪了下去,双手匍匐于地。
“平身!”威严庄重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城上空。又是“轰”的一声,所有人竟一起站了起来。
皇帝双目如电,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慕蓉月身上,而后勾起唇角笑道:“御弟是来看朕的吗?”
慕蓉月亦将目光直直迎视过去,声调平稳地道:“皇兄别来无恙。”
“哈哈哈!”皇帝爽朗的笑声传入众人耳里,似听不出丝毫的惧意:“无恙,无恙!我天耀王朝有御弟坐镇,皇兄当可高枕无忧了。哈哈哈!好!好!”
最后一个“好”字还未及出口,耳边却传来一声凉凉的话语:“既然如此,你这皇帝做来又有何用?”瞠目结舌地向声音来源处瞪去,发话的竟是韩墨轩。
“放肆!”慕蓉月阴柔地开口,却听不出他话里的怒意:“皇兄面前岂容尔等胡言?”
“王爷!”韩墨轩一个旋身,竟面朝慕蓉月直直跪下,朗声道:“宣帝无道,至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臣等已列出其十大罪状,愿在今时今日公诸于世,企天耀百姓公决,另觅英主!望王爷恩准!”
呼呼的北风吹起漫天枯叶,原本湛蓝的天空顿时蒙上一层淡薄的枯黄,耳际除了风声还是风声,场中的每个人都紧张地屏息以待,良久,才听慕蓉月淡淡道:“允!”
韩墨轩自怀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缓缓展开,摆开八字步,高声颂读。
韩墨轩手持的檄文究竟念了些什么,翩翩一字都未听得进去,盖因慕蓉月始终沉稳得近乎令人发疯的架势,她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时刻,他仍能淡漠的好似一切都与己无关。她真的快被他搞疯了!
“……因此十大罪之故,是以征之,讨之。”收了檄文,韩墨轩将其一指,对着皇帝道:“宣帝,事到如今,你可有话说?”
静默使人窒息,一阵开怀大笑终打破了这份冗长。似听到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一般,眼前的皇帝竟一发不可收地大笑起来,直笑得每个人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