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事的女儿诗诗患有白癜风。你知道什么是白癜风吗?它是一种皮肤病,皮肤上呈现大小不等的白斑,它会出现在面部乃至身体的各个部位。这种病主要是由后天色素代谢失调引起的,所以,诗诗的膝盖、胳膊肘上,和身体其他部分有一点点不同。尤其是在夏季,当她每天八小时都穿着泳装时,这些患有白癜风的部位,就显得格外醒目。
去年夏天的一天,她突然哭着从夏令营营地跑回家。大人们使尽浑身解数,才让她说出了真相:营地有一个男孩,拿她的皮肤取笑。说取笑不大准确,实际上,那个家伙是在诅咒她,折磨她。他说诗诗是个妖怪,还说她长得太丑陋。他当着其他孩子的面说这些话,可想而知,这对诗诗的伤害该有多深啊!
作为家长,听了这样的话,还不气得发疯?诗诗的妈妈真的要气疯了,她马上开车到了夏令营营地,把那个男孩说的话,对营地管理员重复了一遍。她要求他必须想办法,保护诗诗,不要再让她遭受这种残忍的打击。
诗诗的爸爸听说了这件事,表现出了一个男人的作风。他最初的反应是:找到那个男孩,打得他屁滚尿流。他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我表示要和他一起去。我们可以挥拳踢腿,轮流痛打那个孩子。我们就这样策划了一大通,讨论如何教训那个可恶的家伙,还要采用种种邪恶的惩罚手段,因为他无法无天,胆敢欺负那么可爱、善良的女孩(男人大都喜欢充满暴力的报复手段,越凶狠、越可怕越好。你可以想象,我们该看过多少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范·迪塞尔主演的暴力影片啊)。
当然,我们没有真的赶到营地,狠狠地惩罚那个孩子。不仅因为那样做是错误的,还因为我们没必要去了——营地已经把那个孩子赶了出去。原来那天下午,诗诗并不是他惟一的嘲笑对象。所以,管理员告诉营地的负责人:那个孩子必须离开!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个孩子离开了。而从另一方面说,问题并没有解决。现在的诗诗,突然对长期患有的白癜风倍加关注,极其敏感。你知道,只有那些欺软怕硬的人,才会故意攻击你,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们在你的心灵里栽种下“自轻自贱”的种子,让你对自身产生深刻的怀疑,就像诗诗那样。她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男孩,为什么凭空对她说出那些可怕的话来?她也担心别人私下里,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那天夜里,我回家以后,看着我的女儿,思考着要是她和诗诗一样,也遭到某个人的人身攻击,我应该对她说些什么,才能给她带来安慰。我很快有了主意,立刻写了一封电子邮件,把它寄给诗诗。下面就是邮件的部分内容:
亲爱的诗诗:
我小时候,经常被别人欺负,一直到初中,这种情形始终没有终止,因为我大概是学校里最瘦弱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一件事:我十四岁的时候,参加了一次保龄球巡回比赛。来自另一个保龄球俱乐部的那个漂亮女孩,歇斯底里地叫我“瘦猴”——这是她的搭档们给我起的绰号。她老是这样叫我。毫无疑问,我的比赛质量受到了影响,我的心灵受到了震动。我当然瘦弱,可我对此无能为力呀!我想做那种潇洒、好看、人人喜欢的男孩;我总是认真地倾听,我关心别人的想法和感受,我想多做些好事……可是,我还是遭到别人的侮辱和戏弄,仅仅因为我的体重远远不够!
那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是我最敏感的事情,就像营地那个讨厌的家伙,根本不了解别人的苦衷。那个女孩真的认为,她有必要让我无地自容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总有些人要对你那样残忍呢?你可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为什么营地那个讨厌的孩子,偏要取笑你有白癜风呢?而且,你的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患有白癜风,是你无法控制的事。
我花了几年时间,终于明白了答案:有些人喜欢攻击别人,是因为他们的内心非常痛苦。今天那个攻击你的讨厌的孩子,他出言不逊只有一个理由:他活在痛苦之中。他可能在家里遭受虐待;他或许被人忽视和冷落;他可能缺乏安全感。因此,他自己感觉良好的惟一方式,就是让别人感觉不好。你可能从来无法了解这些原因,但我向你保证一件事:他一定很不快乐!今天,我回顾童年时代那些让我感到痛苦的人,我忽然意识到:那些适应环境、感觉快乐的孩子,那些拥有自信的孩子,从来就没有侮辱过我。恰恰是那些缺少自信、妄自菲薄的孩子,他们不像我那样,因为瘦弱,反而格外得到亲人和朋友的爱和呵护。更为糟糕的是,恰恰是他们的父母告诉过他们:他们一文不值,他们觉得有必要攻击我,让我下不来台。
你可能无法想象:要是你无足轻重——比如说,你不是个好孩子——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你的父母告诉你,你是个多么可爱、多么宝贵的女儿!那个攻击你的孩子,也可能有价值、有优点,但我想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他。我希望大人们告诉他实情,我希望他将来不再感觉孤独,不再缺乏安全感,因为起码的、必要的安全感,才是驱除一个人恶毒和残忍的良药。
爱你的叔叔
你现在知道所谓人身攻击的含义了吧。诗诗面对的攻击,也会引起你的同情。设想一下:假如有个男孩,无缘无故对你说了极不中听的话,之后又迅速从你的生活中消失,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他的行为会给你带来伤害,不过,这种伤害,可能很快就会消失。
听爸爸的话:
想要伤害你的人有很多,在无法做到处处回击的情况下,就先要学会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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