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黎明和苏大豪有过一面之交,那是苏大豪到长仁投资,举行招待会,治安科的人除胡科长外,都参加了,黎明也应邀去新装修落成的休闲城吃了一顿饭。苏大豪还特地给黎明倒了一杯酒。时间久了,苏大豪可能早把黎明忘了,而黎明却始终记着苏大豪的模样儿:中等个子,肥胖的身材,黑沉沉的面孔,眯缝着的双眼,堆满面孔的深奥莫测的微笑。这一切昭示着他久经商场,游刃有余。
黎明和夏茜尚未走拢,苏大豪就起身躬一躬腰,双手合在胸前招呼开了。他说:“久闻兄弟大名,几次想登门拜访,都未能如愿。今儿个光临,使咱豪门歌舞厅生辉不少。难得,难得!”他伸出手,指着沙发,给黎明和夏茜让坐。然后故意提高嗓门喊服务生:“愣着干啥,还不快给兄弟拿两包烟倒两杯酒来。”
一旁的服务生听了吆喝,赶忙往吧台去了。
黎明心里纳闷,难道苏大豪真的还认识他?他也不去管那么多,让夏茜坐了里面靠角落的位子,自己坐在苏大豪的旁边。
服务生将烟、酒和杯子拿来了。两包“中华”一瓶“白兰地”。
苏大豪将烟推到黎明面前,又将酒打开了。他说:“正宗的,不是假货,咱们干两杯!”他转过目光,微笑着看夏茜。
黎明忙介绍说:“我朋友,夏瑛!”
“不对吧,兄弟在蒙我,她不是缉毒队的夏茜小姐吗?咋又变成了夏瑛,莫不是改了名字吧!”
夏茜见露了馅,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黎明伸出脚碰了一下夏茜的脚,笑道:“果然好眼力,她就是夏茜,不过她还有一个小名叫夏瑛,我觉得叫夏瑛亲热一些。”
“呵呀,这就对了,现在的年轻人呐,一谈上恋爱就粘乎了,喜欢叫小名。小名让人回到童年哪,主意不错。来,干一杯!”苏大豪举起杯子,将酒饮干了。
黎明也举起杯子,饮完了里面的酒。
夏茜礼节似的端起杯子,饮了一点她和黎明先前要的红酒。她镇定了下来,插话道:“苏老板,生意还不错吧?”
“哪里哪里,将就过得去。你们也知道,饮食娱乐行业大滑坡,挣点小钱不容易呀。看吧,夏天生意刚好了一段时间,小姐又出事了!”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话,他将酒杯倾斜过来,仔细地打量着,旋转的彩色灯光不停地在玻璃杯子上折射出光芒,使杯子显得流金溢彩。他突然转换了语气,说:“你们听说了吧,一个外地打工妹,不知咋的,莫名其妙地死在包房里。人死了,连真名真姓真实住址也不知道。你们刑警大队在查,也不晓得查出个子丑寅卯没有。要是弄清楚了她是哪儿的人,找得到她父母的话,我还是打算给一笔赔偿金的。我的心不安哪!”
黎明沉思了片刻,回答说:“事情倒是听说了,长仁地方只有那么大,歌舞厅死一个小姐肯定是新闻,我又管着娱乐行业。当然,案子不该我们治安科管。不过,我倒是听说那小姐老家在岭南,你何不托人打听打听?”
“找谁打听?小姐出门挣钱,有几个不是使用假名的?岭南离长仁不远,来长仁打工的岭南妹也不少,以前我手下就有好几个,可她们都说不认识那小姐,只知道她叫小燕。什么小燕、小非、小林,乱七八糟的名字多得很,谁信得过谁?”
一个服务生过来,附着苏大豪的耳朵嘀咕了几句,苏大豪起身说:“失陪,失陪,有点急事先走一步,你们随便玩。”随后又吩咐服务生,“他们的费用免了,不用收。”
他正准备离开,黎明叫住了他。黎明说:“你的情我们领了,只是第一次进你的歌舞厅,我和小夏也难得有此闲心,能不能找个服务生带我们见识见识,开开眼界,今后有机会消费的话心里也有个谱。”
“啥话呀,想看就看吧!”苏大豪将服务生推到黎明身旁,“他带你们去,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然后,他又话中有话地吩咐那服务生:“好好地款待两位客人,不要有任何的怠慢和闪失,记住了吗?”
服务生点点头,苏大豪和黎明、夏茜握握手,向舞厅外面走去了。
12
次日一早,黎明叫夏茜和马小军去休闲城查找那个当晚曾到歌舞厅去顶替过吧台小姐的服务员。他说:“秘密地查,不要惊动人。查到后悄悄带回局里,保护起来。不过,不出我的意料的话,那服务员恐怕已不在长仁了。即便如此,你们也要设法查到她的真实姓名和家庭住址。记住,她有可能是我们迫切需要找到的最重要的证人,因为和小燕一同进包房的先生她见过;当晚打电话报警的也是她。她是从休闲城临时安排到歌舞厅去的,她不晓得歌舞厅的内幕,惊恐间她犯了苏大豪的大忌。警察到现场及时,苏大豪没有时间处置现场,却极有可能处置那不懂规矩的服务员。她要么跑了,要么死了。能够抽调她去歌舞厅顶替吧台小姐,她在休闲城肯定不是一般的打工妹,闹不准和苏大豪有什么特殊关系,因此,查她的情况应该是不难。”
夏茜和马小军走后,黎明就去找杨局长汇报情况。黎明说:“据我初步分析,第一,死者属他杀,自杀和意外事故死亡可以排除第二,和小燕一同进包房的那个男的有重大嫌疑;第三,那个男人和苏大豪认识,且非一般关系,因为苏大豪的笔录材料一再否认见到过那个人,也否认是他亲自叫小燕去陪的;第四,豪门歌舞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守口如瓶,只有小姐相对来说流动性大,对苏大豪的依附性不强,因此,取证的突破口应放在当晚到歌舞厅做**的小姐身上,而不是工作人员身上。”
听了黎明对案子的分析,杨再途说:“你讲的很有道理,我们也想到过。这个案子本身不复杂,要破也不难。复杂的是人际关系。你应该清楚苏大豪和朱县长是什么关系。我为啥要你来,而不要刑警大队的人直接办案?中间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就是朱县长的儿媳妇周蕾在刑大做内勤。不是我们做领导的不相信自己的民警,是职责,是使命,我们要对案子负责,就得尽可能地避开一些人为的干扰。案子很有可能牵扯到朱县长或者周蕾的爱人朱文身上,从案发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了这个预感。预感在案侦中常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案子办多了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大家管它叫灵感,其实呢是经验。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的证据来证实这个猜测。猜测不能作为证据,这个你懂。好吧,按照你的思路去办,胆
大心细,把握住一切取证的机会!”
从杨局长那里回来,快到下班时间了,黎明给夏茜打了个电话,问她结果,夏茜说:“听说也是岭南的,叫小向,到底叫什么,没人能知道,夏天和小燕一块来的长仁。苏大豪见她字写得好,又能说普通话,人也长得清秀,便留在休闲城这边当服务员。她觉得待遇低了,闹了一段时间情绪。有一天小燕来约她打算到滨江去,苏大豪知道了,在江边码头将她俩拦了回来。后来小燕还为此挨了打。那次事件后,小向被安排到了休闲城客房部做收银员,工资长了几百,她就没再闹情绪了。她去歌舞厅顶替吧台小姐收银是苏大豪亲自打电话叫她去的。她听说小燕死了,打了报警电话后就不知去向了。”
“难怪她要报警,原来她和小燕是一块来的。”黎明听了夏茜的话,在心里嘀咕道。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岭南”两个字,然后,他告诉夏茜说:“你和马小军下午分别去城区两个派出所,查一查暂住人口登记簿,看能不能查出小燕和小向的详细情况,凡是岭南的打工妹和涉及姓名中有‘燕’、‘向’字的,一律摘抄下来。办完后回办公室,我等你们。”
他放下电话,进休息室,拉开窗帘,透过窗玻璃向外观望。太阳照在院坝里,花坛上的花木消褪了夏天的葱绿,开始飘落枯叶。几辆警车停在花台旁,刑警们零星的从车旁走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奔到外间办公室,抓起电话,他拨到一中队,接电话的正好是一中队队长石岩。
听了黎明报出的姓名,石岩已猜到了黎明打电话的意图。他说:“要用车吗?”
黎明说:“对!”
石岩问:“何时用,需要驾驶员不?”
黎明回答:“今天晚上,驾驶员就不来了,你叫他只管把油加满,把车钥匙拿来就是了。”说完,他将电话放下。他坐到椅子上,闭上双眼,轻缓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