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1211年7月，成吉思汗四十九岁，开始了对金国历时十二年的讨伐战争。
建立金朝的女真族向来以能征惯战著称于世。成吉思汗南下时，金朝人口近五千万，比蒙古多四十余倍；军队也在百万以上，比蒙古多出十倍。正如当时人所说：“金国如海，蒙古如一掬细沙。”然而战争的结果却是“一掬细沙”填平了“大海”。其原因究竟何在呢？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历史之谜。
成吉思汗首先进攻的是金国北部边城——檀州。
金兵在城头上放箭，放炮。冲锋的蒙古兵不断有人落马。蒙古兵像来时一样，迅速地退了回去。
者勒蔑飞马跑到成吉思汗的中军，他的帽子被打歪了，满脸漆黑，只露着一口白牙：“大汗，将士伤亡很多，就是攻不下这座城。”
成吉思汗听了，一夹马肚子，奔上前去。纳牙阿带十名怯薛军跟了上去。
成吉思汗一行很快来到檀州城外，者勒蔑指着城上对成吉思汗说：“您看。”
兵士们又一次冲锋。城上炮、箭、石齐发，兵士伤亡很大。
成吉思汗紧锁眉头，咬着牙关。
者勒蔑说：“我们的马过不了他们的护城河，上不了他们的城墙。有多大劲儿也使不上啊！”
成吉思汗将手一挥：“撤！”
者勒蔑发令：“撤退！”
前锋军的云板响了，兵士们像旋风一般的退了下去。
成吉思汗带着者勒蔑和拖雷往后退去。成吉思汗说：“你看着，我就是要让我们的战马越过他们的护城河，跑到他们的城墙上！”
第二天，在远离檀州城的野外，一队蒙古兵士在挖沙土，装在口袋里。马队依次过来，运走装满沙土的口袋。
夜间，金兵举着灯笼火把守城，带火的箭射向攻城的蒙古兵。
蒙古兵三排弓箭手立在护城河外，依次放箭压住城上的金兵，掩护骑兵接近城垣。骑兵依次向城下奔来，将一袋袋沙土倒在护城河里。渐渐地，沙土填满了护城河。蒙古骑兵越过护城河，又将沙土倒在城墙下，土坡渐渐升高。天色渐亮，土坡已经抵达城墙的雉堞。
成吉思汗的鞭梢一指：“蒙古的草原英雄们，跟我上城一”
成吉思汗策马飞奔，四勇奋力驱马超过了成吉思汗。者勒蔑、拖雷带头冲上了城墙，金兵吓得抱头鼠窜。
成吉恩汗立马檀州城头。众将士欢呼雀跃。
百灵鸟拉起了马头琴，战士们载歌载舞：
成吉思汗是天上的太阳，
高高升起在草原的东方。
威德所到之处，
天下都沐浴着它的光芒。
他的臣民是草木，
那些丑类如冰霜。
草木在阳光下天天生长，
冰霜在阳光下日日消亡。
太阳有出也有落，
可汗永远寿无疆！
只有我们伟大的成吉思汗，
巨手将旌旗高高举起。
下可遮得住大江大海，
上可遮得住天空的云霓。
兵符颁布之日起。
天地之间奔铁骑。
顽敌的城郭高万仞，
挡不住成吉思汗战马蹄。
二
成吉思汗攻占檀州后，马不停蹄，立即兵进抚州。
成吉思汗、拖雷与将领们下了马，穿过停下来的部队向前走去。
者别领着两个兵士抬着一个大筐走来：“大汗，您看，从这里往前的路上，草丛里全撒满了这种东西，战马不能前进了。”
成吉思汗欲抓筐里的铁蒺藜，被扎了手。者别用手捏起几个给他放在手掌上。成吉思汗咬咬牙问：“谁守抚州？”
一者别说：“胡沙虎。”
拖雷阐：“这叫什么战法？”
者勒蔑答道：“这叫懦夫战法。他是让我们吓坏了！”
成吉思汗说：“把铁蒺藜都拣起来，留着。”
“做什么？”
“铁蒺藜能扎伤我们的马，也能扎伤金兵的马。”
者勒蔑会意：“对，给胡沙虎留着！”
金国朝廷使者张行信来到抚州州衙。张行信宣旨：“胡沙虎接旨！”
胡沙虎跪地说：“万岁，万万岁！”
张行信读道：“西京留守胡沙虎，出师无律，不战先退，贪生怕死，丧军失地，其罪当诛！责尔胡沙虎镇守抚州戴罪立功，若再有闪失，两罪并罚，定斩不赦！”
胡沙虎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硬着头皮说：“臣遵旨！”
蒙古兵开始进攻抚州。
胡沙虎在城头上挥刀逼迫士兵守城。
抚州城外，者勒蔑和拖雷骑马跑来。
拖雷对成吉思汗说：“父汗，抚州城墙比檀州还高还厚，是不是再填土上城？”
成吉思汗摇头说：“不成，这里不像塞外，取土困难。”
拖雷说：“可是，这样强攻伤亡太大了。”
成吉思汗说：“得想办法把敌人引出来。”
者勒蔑问：“胡沙虎会那么听话吗？”
成吉思汗笑了：“那就看你们败得像不像了。”
者勒蔑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说罢和拖雷拨马跑了回去。
抚州城下，进攻的蒙古兵势头越来越勇，落马的人越来越多。
朵歹欢叫着冲了上去，仰面朝天地滚下马来，倒在地上，还眨着眼睛作鬼脸。
城头上的胡沙虎兴奋异常：“好，打得好，打得好！本帅有赏！”
抚州城下，躺着一片一片的蒙古兵，站着、跑着无人乘骑的战马，地上乱扔着马鞍子和刀枪。
抚州城上有人大喊：“蒙古兵败退了！”
胡沙虎抽出刀来：“将士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追上去，活捉铁木真！”
城门大开，胡沙虎领着金兵冲出城门，冲过吊桥，向城外追去。
在一个峡谷，者勒蔑指挥朵歹等蒙古兵将铁蒺藜扔在路上，然后向两边山头撤去。
胡沙虎带兵飞马而来。跑在前边的金军不断人仰马翻。金兵踟蹰不前，挤在一处。
两边山上响起号角声。蒙古兵箭如飞蝗般向金兵射来，滚木雷石投向金兵。金兵溃不成军，胡沙虎落荒而逃。蒙古兵追上去砍杀。胡沙虎只率数十骑败退的金兵从抚州城穿城而过，逃之天天。
成吉思汗和拖雷的大军开进了抚州城。
这年7月，蒙古十万铁骑，分兵三路进攻金国。成吉思汗与少子拖雷一路连下昌州、檀州、抚州；者别、耶律阿海一路奇袭乌月营，占领乌沙堡；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一路攻占了云内、东胜等地。同年8月，成吉思汗包围金国西京大同，守将胡沙虎不战而逃，西京陷落。金国朝野震惊。
三
失败的消息、告急的文书像雪片一样传到金朝的首都中都（今北京市）。躲在禁城中的金国皇帝完颜永济一筹莫展，只好祈求于天地神灵和列祖列宗。
金国的太庙阴森肃穆，完颜永济跪在蒲团上，一脸悲戚地对列祖列宗的牌位祷告着：“列祖列宗，蒙古人杀来了，还不到一个月，连下我大金北疆十数个州县，西京也失守了。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有的是降军败将，缺的是卫国忠良。当年无往不胜的女真铁骑不复存在了，当年如完颜兀术那样的英明统帅没有了，让我拿什么去阻挡铁木真的进攻啊，列祖列宗！”
他叩头不起。高高大大的宗庙里，他伏在蒲团上的身躯显得渺小而可怜。
尚书右丞完颜承晖走了进来：“皇上，上京留守徒单镒率兵两万，入卫中都来了！”
永济回头：“徒单镒？”
完颜尚书介绍说：“此人是女真状元，颖悟绝伦，他率兵人卫定有退敌良策呀！”
永济叩头，眼里闪着泪花。“啊，列祖列宗显灵了！”他站起身来，“完颜尚书，快让徒单镒到后宫来见！”
徒单镒奉旨来到皇上的寝宫，叩头见驾：“徒单镒护驾来迟，皇上恕罪！”
永济皇帝下座搀扶：“快起来，快起来，坐下慢慢说。蒙古人今年二月起兵，越过大漠、阴山，汪古部早就投降了铁木真，净州变成了蒙古人驻夏的牧场，我们的边防官员竟毫无所闻。等十万蒙古人每人带着四五匹膘肥体壮的战马打过来的时候，那些锦衣玉食的将军们只知道逃跑，至今西京留守胡沙虎还不知去向。徒单镒，你能替寡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吗？”
徒单镒看了一眼完颜承晖说：“方才臣向完颜承晖尚书右丞说过。我太金精兵百余万，而铁木真不过十万之众，无论如何是不该出现目前局面的啊。”
永济皇帝叹口气说：“是啊，朕也百思不得其解。你说究竟为什么？”
“这个铁木真很会用兵。圣上请想，自开战以来，我们的百万大军是分散在无数城池防守，而彼是以聚攻散，少数变成了多数；我们以散御聚，从多数反倒变成了少数。于是被蒙古人各个击破，怎么能不败呢？”
永济皇帝拍案站起：“对！”他兴奋地走出几步转身出手，指着徒单镒：“有道理！哎呀，你几句话使我茅塞顿开。徒单镒！”
徒单镒跪下：“皇上！”
“朕封你为丞相，替朕图谋退敌之策！”
“谢主隆恩！”
永济急不可待地问：“快说，我们应该如何破敌？”
徒单镒胸有成竹地说：“陈兵三十万于野狐岭，十五万于宣德，以为策应。与铁木真决战！”
永济振奋地说：“好！”
金国皇帝完颜永济登上金殿，命将出师。
满朝文武列班。皇帝发布旨意：“令完颜九斤为帅，完颜万奴为监军，定薛为先锋赶赴野狐岭；完颜胡沙驻守宣德随时为完颜九斤之后继，朕要以四十五万大军一举歼灭鞑靼人！”
四人出班跪下：“臣遵旨！”
四
金兵浩浩荡荡地在行进，刀枪如林，声势浩大。完颜九斤元帅与军师并辔而行。
完颜九斤八面威风地坐在马上，立于盘山路转弯处，看着自己的千军万马。
军师建议道：“元帅，听说铁木真新破抚州，正在分配缴获的财物，牧马于山麓之下，戒备松弛，消息闭塞。我们可出其不意派轻骑偷袭，一定会重创鞑靼人，对野狐岭决战将大有好处。”
九斤自视高明地说：“不，铁木真很狡诈，也许他使的是诱兵之计，我不上他的当！明安将军！”
明安提马到九斤面前：“元帅，末将在！”
“你出使过蒙古，我派你再去一趟，问问他为什么无端兴兵以下犯上？晓喻他皇恩浩荡不咎既往，迷途知返早早退兵。否则，我天兵一到玉石俱焚！”
明安答道：“是！”
“慢！”军师拦阻道，“兵者，诡道也。我军刚刚出师就派使前往，岂不是等于向敌人通报了我军的意图吗？万万去不得！”
九斤不听，说：“军师，我完颜九斤是堂堂的大金元帅，不是鼠窃狗偷之辈。明安将军，你去吧！”
抚州城外，蒙古军营正在架锅造饭。
忽然晴空一个霹雳，许多人吓得趴在地上。
纳牙阿和失吉忽秃忽从帐中跑出来。纳牙阿喊道：“当值的怯薛军！”呼啦跑来了十几个怯薛军。
纳牙阿命令：“快去查看一下，是什么人惹怒了长生天？”
两个怯薛军押着朵歹走到纳牙阿面前，推他跪下。一人报告：“纳牙阿将军，是这个人在河里洗衣服了。”
纳牙阿说：“啊，是朵歹？有证据吗？”
怯薛军抖开一件湿衣服，说：“就是这件。”
纳牙阿说：“朵歹，你不知道成吉思汗的大札撒令吗？”
“知道。不，我不知道衣服脏了为什么不许洗，我在中原常常在河里洗衣服。”
纳牙阿生气地骂道：“混账！”上前揪住朵歹，“你把上天都惹怒了！”他推倒了朵歹，对失吉忽秃忽说：“胡丞相，你是断事官，你来处置吧！”
胡丞相打开札撒令：“朵歹，你听着，‘不准在流水处洗涤衣物，严禁撒尿在水中或烧过的灰烬上，严禁跨火、跨桌子、跨碟子，由此而使长生天发怒引起雷霆者处死！’你听明白了吗？”
朵歹大惊失色：“啊？”
纳牙阿问：“朵歹，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吗？”
朵歹欲语不能。
纳牙阿蓦地站起，喊道：“你是怕死鬼？”
朵歹大声抗辩：“不，我不怕死，我是觉着死得不值！”
纳牙阿鼻子一酸说：“把他枷起来，游营之后，砍头！”
两个怯薛军押着带枷的朵歹，边走边喊：“此人流水洗衣，惹怒天廷，违反法令，带枷游营，杀一儆百，斩首示众。”
成吉思汗走了过来；看到朵歹戴的木枷，一闪念间愣了一下，眼前出现了自己十六岁带木枷的情景。
朵歹抢前几步跪下说：“伟大的成吉思汗，我死无怨言，只是有个请求，把我这颗黑头暂时留下，编人死士八鲁营，每一仗都让我第一个去冲杀，直到战死，行吗？大汗！”
成吉思汗面对失吉忽秃忽，问：“胡丞相，你看可以通融吗？”
胡丞相念札撒令：“凡犯有死罪之人可罚其入八鲁军营，三次或四次，有功则可免其死罪。”
成吉思汗说：“那就把他编入八鲁营吧。”
朵歹磕头：“谢谢大汗！”
纳牙阿说：“您对他太宽大了。”
成吉思汗看着离去的朵歹说：“我看到他脖子上的木枷，想起了好多事情。”他叹息般的说：“留下他吧，一个戴过木枷的人也可以成为草原瞩目的英雄。”
者勒蔑跑来：“大汗，那个叫明安的金国将军又来了。”
成吉思汗对纳牙阿说：“纳牙阿，传令诸位将领，金帐之内接见金国使臣。”
在成吉思汗的金顶大帐内，诸将列队排班。金使明安在纳牙阿引领下走来，神态逸然。
明安微微一笑，说：“我乃上国使臣，论理，你铁木真应该给我下跪才是。不过，我看你等还不甚开化，也就不计较了。”
成吉思汗和诸将哈哈大笑。明安喝道：“笑什么？你们不要笑了。我们元帅完颜九斤你可知道？”
成吉思汗说：“不知道。是他的头有九斤，还是他生下来的时候有九斤？”
明安说：“孤陋寡闻。我们完颜九斤元帅乃常胜将军，今奉皇上旨意，领大军三十万进驻野狐岭要同你等决战。完颜胡沙，知道吗？”
成吉思汗回答：“是让我的先锋者别、耶律阿海从乌沙堡打跑的那个完颜胡沙吗？此人倒是久闻大名。”
明安说：“他，领兵十五万准备在宣德策应。我们四十五万精锐等着在野狐岭同你们决战呢。害怕了吗？快点备好马鞍子逃跑吧！”
成吉思汗说：“你在说谎！”
明安笑笑回答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军事秘密，可我们的完颜九斤元帅说了，他是堂堂大国元帅，不是鼠窃狗偷之辈。铁木真，金国如果比做大海，你们不过是一掬细沙，大金国百年的根基你是动摇不了的！”
众将七嘴八舌：“这小子太狂傲了！”
“我们金沙不尽，就是要填平你的大海！”
“宰了他！”
“对，拿他的人头祭旗吧！”
大帐里只有三个人最冷静——成吉恩汗、耶律阿海和明安。成吉思汗在迅速地判断和思索对策，耶律阿海怀疑地看着明安，明安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着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蓦地站起，急促地命令道：“听着，把锅里的饭菜倒掉，一刻也不要耽搁，全军轻装奔袭野狐岭，趁完颜九斤立足未稳，部署不及，调动不灵时同他决战。快去执行！”
众人纷纷跑出大帐。成吉思汗对耶律阿海说：“把这小子给我先扣起来，让完颜九斤慢慢等着他回营交令吧！”说完也走出大帐。
耶律阿海对明安说：“明安老弟，别来无恙啊？”
明安双手一摊说：“我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了，还说什么无恙？”
耶律阿海说：“明安兄，你我同是契丹人，我早看出来了——你这次出使蒙古汗国根本不是替女真人效力，你是怕女真人败得不快，败得不惨！”
明安哈哈大笑起来。
五
野狐岭位于今河北省张北县得胜口一带，当时还相当荒凉，估计有狐狸出没，故而人称野狐岭。这是金朝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一道重要的防线。
金军马步兵列阵野狐岭，居高临下，漫山遍野，杀气腾腾。完颜九斤立于中军帅旗之下。
对面，矮一点的山坡上站立着成吉思汗的马队。
公平地说，金国丞相徒单镒集中优势兵力与蒙古军决战的建议，无疑是最明智的战略决策。可是由于用人不当，本来对成吉思汗十分不利的形势发生了逆转，一场决定中国历史走向的意志、智慧与力量的较量在野狐岭展开了。
成吉思汗催马登上突出的一个山嘴獾儿嘴，观看地形敌情，不由得吃惊地说：“噢，金国果然是泱泱大国，大兵像海水一样多，我们真成了一掬细沙了。”
他身边的木华黎等四杰情绪激动。木华黎说：“大汗，金军四十五万，我军才十万，数量上我们处于绝对劣势，非冒死力战不能取胜。”
博儿术等说：“不打败完颜九斤我誓不生还！”
成吉思汗手握双拳，下定了决心：“好，今天我不是躺在野狐岭让后人替我报仇，就是越过野狐岭让后人永远记住我的名字！”
金军帅旗之下，军师用右手一指，说：“獾儿嘴上站着的是铁木真。元帅，我带一万骑冲上去，擒贼先擒王！”
九斤以慎重的态度说：“不可，我们的优势是聚而众，再不能散而寡被铁木真各个击破了。”
军师语塞。
獾儿嘴上。成吉思汗在紧张思索。博儿忽说：“这个徒单镒丞相聚而众这一招还真挺高明。”
成吉思汗说：“是啊，可我不上他的当。如果我向野狐岭全线出击，我们一个兵士要遇到女真人四把马刀的打击，可我的十万金戈铁马只集中打击他的十万中军，就是一对一了。再打不赢他就只怪我们是劣马瘸羊瘦骆驼了。”
他兜马回到秃黑军旗之下，问：“木华黎，我的一万敢死之士八鲁军营在哪儿？”
木华黎说：“您身前就是。”
八鲁军营转过身来向成吉思汗单脚跪下：“成吉思汗万岁！”
成吉思汗大声命令道：“敌人就在对面，比我们多四倍，他们扬言要用大海淹没我们这一掬细沙，你们怕吗？”
一万死士齐声高呼：“不怕！”
成吉思汗高喊：“把木驴抬过来！”
两个怯薛军抬过木驴。成吉思汗说：“你们看，我们的先祖俺巴孩汗就是被金国皇帝钉在这样的木驴之上的。今天，我就要靠你们冲到对面的野狐岭上，夺过完颜九斤的帅旗，把它和我们的仇恨、屈辱一起钉在木驴上！”
一万死士高呼：“报仇！”
成吉思汗命令道：“朵歹，把木驴放到你的马背上！”朵歹依令行事，神态庄严。
成吉思汗下令：“木华黎、哈撒儿、者别，你们各带三千名弓箭手掩护，速不台、者勒蔑、忽必来、术赤台，率领一万名八鲁军营像尖刀一样插向敌人中军阵地。”
众将应道：“是！”全军跨上战马。
秃黑军旗下无数把号角吹响了，无数面大鼓声震群山。对面野狐岭上的金军有些迷惑和慌乱。
窝阔台跑到秃黑军旗下，说：“父汗您看，金军先锋官的马蹄躁动不安。”
成吉思汗大笑：“啊，他们害怕了！听着，我们可尊敬的蒙古母亲的英雄儿子们，长生天的气力会在你们身上发挥神威，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冲锋！”
“杀——”惊天动地的一声呐喊，箭雨射向敌阵，马队扑向金军中军。
金前军一阵慌乱，箭到声到，不断有人倒下，胆怯者向后退去。
中军处，完颜九斤高喊：“命令先锋官出击，把敌人压下去！”
军旗向前摆动三次。先锋官马刀一指：“杀死鞑靼人！”
金兵后边推着前边，“杀”声震天地迎上去。双方在山谷里交手，一场恶斗。
成吉思汗对传令兵说：“告诉者勒蔑他们，不要管他的先锋官，就打他的中军！”传令兵跑开。
成吉思汗对木华黎说：“木华黎，弓箭手们压上去！”
木华黎挥刀喊道：“弓箭手，前进！”
弓箭手们催马前进，马上开弓射向金中军。
金中军前仆后继。
一排弓箭手发完箭，后退；另一排向前，放箭；后继者再向前。一排排箭雨给敌人带去的是死亡。
山谷里的金军后退了，逃跑了，落荒了。
者勒蔑马刀一挥，说：“去抢完颜九斤的帅旗呀！”
朵歹抱着木驴率先策马狂奔。
弓箭手们将金兵射出一个人墙缺口，八鲁死士们直扑人墙缺口，直踹中军阵地。
秃黑旗下，成吉思汗瞪大眼睛关注着野狐岭的厮杀。纳牙阿和别勒古台说：“上去了，完颜九斤的中军动摇了！”
成吉思汗目不转睛，手一伸：“马奶酒！”
侍卫倒一碗酒递到他手里。
镇海吃惊地说：“不好，敢死之士被压住了！”
成吉思汗用力摔碎了酒碗，命令道：“纳牙阿，怯薛军上马！”
镇海喊道：“八鲁军营又前进了！”
成吉思汗抬手：“等一等！”
野狐岭山坡上倒下一片金军和蒙古军的尸体。
术赤台等压退两翼的金兵。朵歹等百余名浑身是血的死士与护旗的数十名金兵殊死格斗。终于，朵歹用匕首将金军帅旗钉在木驴上，并将木驴举了起来，狂呼着：“金军的帅旗倒了——”
成吉思汗兴奋地伸手，叫道：“拿马奶酒来！”
蒙古军队欢声雷动，骑手们挥动马刀向野狐岭冲锋。
野狐岭上被压向一侧的完颜九斤愤怒了：“太祖阿骨打的后代们，你们的马刀卷刃了吗？你们的弓弦腐烂了吗？我以女真人的骄傲，常胜将军完颜兀术的名义号召你们，把帅旗夺回来！”
九斤和军师率军反扑过来，一场殊死的格杀，金兵打退了蒙古军。一个金将从木驴上取下帅旗，又竖了起来。
金军一片欢呼。蒙古军被全线打退了。
成吉思汗狂怒地摔了酒碗，跨上战马，举起苏鲁锭长枪道：“蒙古人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怯薛军们跟我来！”
成吉思汗挺枪跃马，四弟、四子、怯薛军全线出击，退却的蒙古军翻身力战。
金军中军帅旗前的山坡上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格斗，人与人扭打，马与马踢咬。朵歹与金军扭在一起翻滚；脱虎被一金将掐住了脖子，黑胡子从后边用匕首刺死金将。一金兵奔过来抡刀削去了黑胡子的右臂，脱虎抓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刺死金兵……
完颜九斤对军师说：“军师，快派人去催，完颜胡沙的十五万人为什么还不前来增援？”
军师愤然地说：“元帅，不要等了，完颜胡沙已经逃跑了！”
“什么？”完颜九斤瞪起血红的眼睛骂道，“这只断了脊梁骨的狐狸！”
军师劝道：“元帅，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九斤说：“不，青山处处埋忠骨。我，或者是铁木真，今天总有一个人要倒在野狐岭！”
九斤横剑跪下，祷告道：“太祖的英灵，保佑我！”然后上马冲向山坡下的战场。百余骑金兵紧跟其后。
九斤和军师从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直取铁木真，他后边的百余骑兵纷纷中刀中箭全部相继落马。
铁木真大喝一声迎击完颜九斤。二马相接时，铁木真一枪刺中完颜九斤。完颜九斤伏在马鞍上跑了过去，又兜转马头再次冲了过来，却力不能支，剑脱手，人摇摇晃晃落下马去。
“元帅！”军师愤然大呼，扑向九斤。刹那间数十骑蒙古军包围了他。
纳牙阿喊道：“扔下刀吧，我们的成吉思汗饶你不死！”
军师慢慢站起，倒转刀头，猛力刺向自己的肚子，砰然倒地。
铁木真下了马，走到九斤和军师身边，感慨万千地说：“从他们身上我明白了一百年前女真人为什么会入主中原。”他又抬起头来说道，“可是这样的猛士所剩无几了，更多的是完颜胡沙和胡沙虎之辈。大金国的不可一世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中原大地，很快就要成为蒙古铁骑驰骋的天下了！”
在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中，铁木真走向曾是九斤帅位的地方，这里倒下的是几层两军兵将的尸体。朵歹手中撑着破碎的金军帅旗趴在木驴上。
成吉思汗叫道：“朵歹！”
朵歹晃晃荡荡地抬起头，回答说：“大汗，我还可以再当一次八鲁死士！”
成吉思汗命令道：“抬下去给他裹伤。”
他扫视了一遍全军将士，笑了：“打得不错。”他提高声音说：“那个叫徒单镒的金国丞相，只知道集中数倍于我的人马同我决战，可他忘了，他们的四十五万人骑的都是骒马！”
丢盔卸甲的将士们笑了，笑声越来越响，震动了整个野狐岭。
笑声停止了，成吉思汗的目光停在尸横遍山的战场上，眼里充满了泪。他缓缓地跪了下去，将士们也都跪了下去。
野狐岭之战是蒙古与金朝之间的一场决战。金国朝廷吸取开战以来“分兵把关、城自为战”失败的教训，采取了“聚而众”的战略决策，集中全国精锐兵力四十五万于野狐岭，企图一战而置蒙古军于死地。这是成吉恩汗有生以来遇到的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他采纳名将木华黎的建议，选取死士冲其中军，随后诸军并进，集中十万兵力攻击一个主要目标。主帅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将士视死如归、敢拼敢杀。金军主力大败，后军溃逃，伏尸百里。这场决战体现了成吉思汗高超的指挥才能和蒙古骑兵不畏强敌、势不可挡的攻击能力。正如一位史家所说：“此战也，金朝百年兵力销折溃散殆尽，其国遂衰。”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野狐岭之战是金朝失败、蒙古胜利的一个重大转折。
六
金中都紫禁城内，金国皇帝永济从龙床上呼地一下坐起来，对太监问道：“你说什么？”
太监说：“左谏议大夫张行信奏告紧急军情。”
金帝永济披衣走出暖阁，到了中殿。张行信叩头：“皇上吉祥！”金帝永济顾不得礼数：“快说野狐岭怎么样了？”
张行信说：“败了。”
“啊？”金帝永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张行信奏道：“元帅、军师、先锋官及监军全都为国捐躯了，我大金国四十万大军的尸体铺满了野狐岭。”
金帝永济抱头嗟叹。忽然蓦地站起来，捶着茶桌说：“这叫什么合兵则强？都是那个老迈昏庸的徒单镒出的这个主意，把我朝的元气都丧尽了！”
张行信说：“皇上，决战并没有错，错在所用非人。”
“什么？”
“那负责增援的完颜胡沙，在野狐岭两军殊死拼杀的时候带领自己的十五万人望风而逃，在会河川被蒙古人追上。他只身一人溜走了，却将十五万军队弃于蒙古人的马刀之下。”
“他人呢？”
“下落不明。”
“哈哈，又一个下落不明！胡沙虎丢了西京下落不明，完颜胡沙丢掉了自己的军队也下落不明。”
“胡沙虎回到中都了。”
金帝永济站起，说：“哈，他还有脸来见我？”
胡沙虎跪在金殿的丹墀之上，胆怯地说：“罪臣西京留守胡沙虎叩见皇上。”
金帝永济在龙墩上喝道：“你，你丧军失地，罪不容赦。你为什么不碰死、吊死、自刎而死，还回来干什么？”
胡沙虎老泪纵横地说：“皇上，臣也曾多次想到去死，臣已经年近花甲死不足惜，只是顾念皇上，顾念大金江山哪！”
金帝永济心有所动：“嗯？”
张行信出班奏道：“皇上，不要听他一派胡言。胡沙虎在山西出师无律，不战先退，贪生怕死，罪在不赦！”
金帝永济问：“嗯，胡沙虎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胡沙虎说：“皇上，带领重兵的完颜胡沙和独吉千家奴疏于防犯，先后失了乌沙堡、昌州、檀州、抚州、云内、东胜、白登城，致使臣驻守之西京大同已成孤岛。铁木真以十万之众围我七千军兵，我为保全皇上抗击蒙古之实力才率部成功突围，望皇上明察。”
金帝永济愣住了，问：“果真如此吗？”
徒单镒出班奏道：“臣徒单镒启奏皇上，胡沙虎畏敌如虎，却对百姓凶残如狼。败军所过之处抢劫库府，擅取官物，杖杀县令，枉害平民，论律当斩！”
胡沙虎抗辩道：“皇上，臣所率之七干部众出生入死，千里勤王，抢掠钱粮马匹之事确有，不过是为解燃眉之急。如果这也该杀，那么徒单丞相一个歪主意就在野狐岭断送了大金四十余万精兵，这又该当何罪呢？”
徒单镒气极语塞：“你？”
张行信说：“皇上，野狐岭之败，败在完颜萌沙，与丞相无关，杀了胡沙虎正是为了将来不再出现临阵脱逃之辈！”
胡沙虎争辩道：“皇上，臣生死全在皇上，不过大金江山能靠磨嘴皮子的谏议大夫张行信之流保卫吗？”
完颜承晖出班说：“皇上……”
金帝永济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不要争了。野狐岭之战几乎全军覆没，我大金百年精锐毁于一旦。蒙古铁骑四出攻城掠地，山后诸郡多非为我有。西夏又背弃盟约趁火打劫，西线边防吃紧。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胡沙虎其罪当诛，而其情可悯，还是留下他戴罪立功吧。”
胡沙虎叩了个响头，说：“谢皇上不斩之恩！”
徒单镒等人齐声道：“皇上！”
金帝永济说：“这事不要再议了，杀个败将容易，朕现在要的是退敌之策！”
众人退回原班。
金帝永济问：“怎么？说话呀？”
完颜承晖说：“皇上，臣以为防卫京师乃当务之急；可速派兵在怀来、居庸关一线布防。”
金帝永济说：“嗯，准奏。左丞相完颜纲、胡沙虎、术虎高琪！”
三人出班：“臣在！”
金帝永济命令道：“命完颜纲任左副元帅，督帅术虎高琪率契丹军防守怀来一线，胡沙虎为右副元帅防守居庸关。”
三人齐声道：“遵旨！”退回原班。
徒单镒出班奏道：“皇上，西线防务固然重要，而辽东乃大金龙兴之地，请速派大臣置行省加强防卫，以为中都之策应。”
金帝永济没好气地问：“铁木真攻打上京会宁府了？”
徒单镒说：“还没有。”
金帝永济说：“我以为徒单丞相又要在上京城外与铁木真决战呢。”说罢拂袖而去。
徒单镒僵立在那里，众人散班出殿，太监提醒他：“丞相，回府吧。”
徒单镒这才醒过来：“不，我得去找完颜纲。”
徒单镒在朝廊上追上了完颜纲，说：“完颜纲，你此去怀来关系重大，你后边的胡沙虎是指望不上的，而与你同行的术虎高琪率领的契丹军素来与我大金国貌合神离，你莫如将军队交他指挥，不必亲自临阵，术虎高琪或许可以一心抗敌，免得互相掣肘贻误军机呀！”
完颜纲大义凛然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圣上既然明令在下督师，我怎么可以不身先士卒，效命疆场呢。丞相不必多虑！”说完大步走去。
徒单镒摇头叹息，拖着沉重的双脚，孤独地离去。
七
北方某城被蒙古军攻下，数百居民被赶出城来。成吉思汗坐在只有顶棚的蒙古包里，看着自己的军队驱赶这些惊慌失措的俘虏，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四个儿子立在他的身后。
耶律阿海进来报告说：“大汗，明安带到了。”
成吉思汗站起来，说：“应该说请到了。”
随即转过身来向帐外望去。镇海和耶律不花陪同明安下了马，走向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出帐，明安跪拜：“参见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笑了，说：“快快请起，我把报喜的百灵鸟给关在笼子里了，对不起，哈哈……”
明安站起来。成吉思汗说：“来来，你来看一看我怎么样处置这些奸民。”
众人进了大帐。
明安问：“这些人好像是城中的百姓？”
成吉思汗说：“不错，可他们在金兵逃跑之后竟拿起勾杆锹镐对抗我蒙古大军，那他们就是军人。”
纳牙阿的骑兵已经把百姓赶到帐外数十步的地方包围起来。
纳牙阿驱马到他们面前高声喊道：“听着！凡是木匠、铁匠、瓦匠、小炉匠、银匠、瓷器匠、篾匠、箍桶匠，总之，会手艺的都站到这边来！”
百姓们犹豫着。纳牙阿又重新宣布了一遍。
明安问耶律阿海：“阿海兄，这是干什么？”
耶律阿海低声说：“除了工匠送回蒙古草原之外，其余的一律杀掉！”
明安跑向百姓群中拉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将他推向工匠一边。
成吉思汗对术赤说：“把明安将军拉出来的那个人叫过来。”
术赤过去把那个书生揪出来，推倒在成吉思汗面前。书生吓得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成吉思汗笑着问：“你会什么手艺呀？”
书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成吉思汗回头对明安说：“明安将军既然把他从百姓堆里拉出来，一定知道他会什么了？”
明安说：“他会使斧子劈木头，当然是木匠了。”
书生赶紧回答：“是，是，我会劈木头。”
成吉思汗很是意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好，带他走吧。好一个木匠。”
兵士带走了书生，成吉思汗仍大笑不止。
成吉思汗问四个儿子和周围的将领：“你们都说说，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众人没有回答。成吉思汗问：“镇海，你以为呢？”
镇海答道：“我从前是个商人，信足遨游，饱览天下美景奇观，流连忘返，倒是人生一大乐事。”
成吉思汗问：“术赤，你说呢？”
“儿臣以为，在春草萌发和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架着鹰，驱着狗，放马飞奔，满载猎物而归的时候，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成吉思汗摆手摇头。
明安问：“大汗以为呢？”
成吉思汗站起，豪放地笑着说：“人生之乐，莫过于战胜曾经压迫过、欺凌过、蔑视过、羞辱过你却又比你强大得多的敌人，然后，抢过他的妻女，拥有他的财物，看着他们用泪水洗面，这才是一个草原英雄最大的快乐！”
术赤和察合台齐声道：“父汗高见！”
明安莞尔一笑。
帐外，俘虏们已经有一部分人与大队分开。纳牙阿又问：“还有没有会手艺的了？”
广场上死一般的沉寂下来。一队骑兵押着工匠欲走。纳牙阿一摆手，四列骑兵将工匠和百姓分开，面对百姓站好，摘下弓，取出箭。
明安大声喊道：“等一等！”
成吉思汗眉头一皱，问：“明安将军，你有话要说吗？”
明安说：“我想说说我对人生最大乐事的看法。”
成吉思汗感到奇怪：“哦，你说吧。”
明安说：“汉人有一句名言：‘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所以我以为，能够效命于一个用长生天给的气力打败敌人，却又能宽容放下武器者——这样的贤明国君，是人生一大乐事。”
成吉思汗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杀这些敌人。”
明安答道：“他们是你敌人压迫下的百姓。”
成吉思汗说：“他们杀了我的人，很多人！”
明安说：“可是你杀了他们，就会有更多的金国百姓拿起勾杆铁尺，更多地杀你的人！”
“那我就再杀死他们，直到他们不敢再反抗为止。”
“金国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他们二十个人换一个蒙古人的生命，你就得亡国灭种。”
成吉思汗愣住了，不相信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明安答道：“大汗，你知道这些百姓大多是汉人和契丹人，他们并不愿意帮助女真人，只是他们不了解蒙古人，不了解大汗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才铤而走险。如果大汗宽恕了他们，这消息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也许将来你会看到百姓自动起来响应大汗、反抗金军的局面。”
耶律阿海说：“大汗，明安的话是至理明言，请大汗三思。”
失吉忽秃忽说：“不是三思，而是要马上做出决断。”
成吉思汗说：“他们两个都是契丹人，我想听听你这个蒙古人的意见。”
失吉忽秃忽回答：“我想他们的意见是对的。”
木华黎也说：“大汗，我也以为放了这些该杀的百姓是上策。”
成吉思汗眼睛一瞪：“难道我的成命可以随便收回吗？窝阔台，你是怎么想的？”
窝阔台说：“父汗，塔塔统阿老师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说过，不因人而废言，能从谏如流也是帝王的英明之举。”
成吉思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家莫名其妙。成吉思汗止住笑后叹息说：“我很高兴我的儿子和将领之中也有这样高明的见解。”而后他又对众将说：“你们之中难道真的没有人想过要纠正我的做法吗？我想一定会有，可是你们不敢说。不像我没有称为成吉思汗的时候大家那么随便了；不像我们一起喝班朱尼湖水的时候那样推心置腹了。我很生气！”
他对失吉忽秃忽说：“胡丞相，你去让纳牙阿放了那些百姓。”说罢挥手对众将毫不客气地说，“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不愿意看你们板着脸的样子。”
众人灰溜溜地走出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