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荆楚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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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王朝内乱,给了诸侯乘机发展壮大的有利时机,从此王室势力更加衰落了。

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次年,召公、毕公及群臣扶太子静登天子位,是为宣王(按史家近说,这是第二个宣王元年。前841年众臣已扶宣王继位,共伯执政。厉王逃于彘,称“汾王”,偏安一隅)。召虎、君吉甫、申伯、仲山甫等人相辅,开始显出了复兴的迹象。元年,西戎为乱,朝廷无力抵御,宣王敕秦仲为大夫进攻西戎,未及三年,秦仲被西戎所杀,宣王召秦仲之子封为秦庄公,从天朝调兵七千人,攻击西戎,大获全胜。这是自厉王后朝廷对外作战第一次大胜,宣王再封庄公为西垂大夫。次年3月,宣王亲自率军,在彭衙与猃狁一战,斩获甚众。从此北方稍安,转而经营东南,命尹吉甫管理四方贡物。

公元前817—815年,命君吉甫、南仲等率师出征,大败猃狁,一直深入太原以北,迫使猃狁远迁。

然而,宣王还不是个圣明的君主。即位之初,便废除了“亲藉千亩”法。何谓“亲藉千亩”?原来依先王定立的制度,每年春始,天子要亲率群臣及公卿,到井田之中,由天子亲掘第一铲土,开第一道犁耕,代表一年农业耕作之始,表示天子重视农耕。此法一除,群臣哗然。

三十六年,宣王率兵征伐条戎,惨遭败绩。

三十九年,姜戎抗周,率兵反叛,宣王御驾亲征,战于千亩(今陕西介休南),结果大败,车马损失惨重。这对宣王是个极大的讽刺,一向自以为所向披靡的周天子,败绩于姜戎。更重要的是,连年征战,耗费过度,府库空虚,朝廷再度陷入了经济困境,要继续征伐,已经无法筹措足够的兵员和军资了!

要筹备足够的兵员和军费,就必须对可征作兵役的国人及财政状况进行清查,也就是“料民”。这是一件浩繁而复杂的工程,触动许多中、小领主、工商业者和庶民的利益。宣王不听良言相劝,坚持料民。一天从太原而归,至夜入城,忽见十余个小儿,正在作戏玩耍,并拍手唱着儿歌:

“月将升,日将没,檿弧箕箙,几亡周国。”

宣王一惊!这儿歌显然不是好兆头。于是命人去捉小儿,小儿一哄而散,四处奔逃,捉得几个娃娃,岂能说个明白?宣王无可奈何,便郁结于心。当夜难寐,不得其解。

次日早朝,众臣参拜毕。宣王提起夜间之事,述及儿歌,质询众臣。召公默然良久,才解释说:“檿是山桑木名,可以做弓,故曰檿弧。箕者,草也,可结作箭袋,故曰箕箙。臣愚,不知其解,唯此推之,恐有弓矢之变。”

太宰仲山甫说:“吾王料民太原,思报犬戎之仇。臣以为,若兵祸连年,恐有亡国之忧。”

太史伯阳父说:“你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多日以来,市井谣言四起,其谣曰‘月将升,日将没’,恐怕并非弓矢之事。日为人君之象,月乃阴类,日没月升,兆示女主干政,当主宫内,恐于此后,有女主乱国之祸。”

君臣议论良久,终然不得要领。宣王闷闷不乐,只得命上大夫杜伯专查妖女之事,下大夫佐儒专司巡行街肆,不准造卖山桑木弓,箕草箭袋,违者处死。

此令一出,民众茫然,但慑于王权,无人敢作桑木弓或编箕草箭袋,一班司市官和胥役时刻盘查于市。不料,数日后,有乡下夫妇二人进城,男子背着桑木弓,女子抱了两个箭袋,前来叫卖。原来这二人家住褒地,远在乡下,不知京城有令,稀里糊涂撞到刀口上来了。几个箭袋亦正是箕草所织,有司巡查发现,大喝一声“拿下!”几个胥役如狼似虎猛扑而来,偏那男子身手灵活,手执桑弓,格倒几人,扔下弓后,如飞逃走。那妇人身单力单,被抓了个正着,一并带到大夫佐儒之处。

左儒见拿住了一个妇人,又查获檿弓箕箙,以为破了妖言,便奏明宣王交旨,宣王即刻传旨,将檿弓箕箙一齐焚毁,妇人斩首于市。可怜一乡下妇人,不明不白做了刀下冤魂。

宣王四十三年,朝廷依例设大祭,祭祀上苍和列祖列宗。辰时而始,酉时而止,至于申时,宣王并不回宫,宿于祭宫之内。

时交亥时,突见一个美貌妇人入宫而来,见她不慌不忙,无惊无恐,旁若无人,款款而行。宣王正在犯疑:何处妇人,怎敢擅自入宫?难道不惧宫中禁忌?又怎不见卫士阻拦?正欲喝问,却见她径直步入太庙,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遂将太庙中七庙神主收将起来,捆着一束,提在手中径直往东而去。宣王急忙追赶,并呼人捉拿,岂知脚下有失,一跤跌倒,原来是南柯一梦!

宣王梦中惊醒,心下甚是不悦,勉力办完祭祀,便召太史伯阳父,告以梦中所见。

伯阳父说:三年前之童谣,臣有言曰“至有女祸!”今日见之,恐妖气未除。

宣王猛然忆起,曾敕命上大夫杜伯彻查妖女,今已三年未见回旨,不禁怒上心头,随即罢祭,颁胙还朝。

次日早朝,群臣三呼毕,宣王满脸恼怒,喝道:“上大夫杜伯何在?”

杜伯跪倒丹墀,口称:“臣在。”

宣王:“朕命你彻查妖女,何以久无回旨?”

杜伯:“臣奉旨查访,未敢有怠。后查获桑弓箕箙,斩了村妇,以为妖女已除,谣言自灭,恐再提及妖女多生事端,故未再查,请陛下明鉴。”

宣王大怒:“分明是怠弃王旨,不肯为朝廷尽心尽力,还巧言舌辩,口是心非!似你这种享朝廷俸禄,而不为孤王分忧,为国尽责之臣,留之何用?来人,推出西市斩首示众!”

众臣大惊!今日上朝,宣王未及三言两语,便杀大臣,未免太过!而况为一谣言已经杀了一个村妇,若再杀一重臣,情理何在?

下大夫左儒即刻闪身出,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宣王不耐烦地喝道:“讲!”

左儒:“陛下欲杀杜伯,是为童谣吗?三年前已经杀了一个村妇,如今再杀一个大臣,陛下不以为过?”

宣王:“虽系童谣,却关系江山社稷,孤岂能不慎?”

左儒:“古人说:‘天道有常,不以尧存,不为桀亡。故尧舜时洪水荡荡不失为帝,成汤时大旱七年不失为王。’天降灾异,或箴语示警,预示明君应当宽刑爱民,轻徭薄赋,励精图治。今王反其道而行,已杀村妇,犯了天下大忌,如若再杀一个重臣,不怕失了天下人心吗?”

宣王忿然道:“寡人为江山社稷,日夜操劳,寝食难安,一心一意防患于未然,何过之有?你为朋友而巧言舌辩,宁逆君意,不失于友,该当何罪?孤就先杀杜伯,再治你的罪!”

左儒:“微臣勿需治罪,陛下杀了杜伯,臣当自绝而随!”

宣王喝道:“可恼!你敢以死胁迫寡人吗?”

当即,斩了杜伯,左儒自刎于家中。

宣王听说左儒自刎,心下更是积郁于怀,由此又惹得怨声四起,民众议论纷纭,反使童谣传之愈广,信之愈广。宣王得下了抑郁之症,终日如石压心头,精神恍惚,丢三落四,日渐消瘦。

至于秋时,方觉稍解,于是乘兴猎于西郊。

宣王原非耽于游乐之人,几日游猎,倒也释去不少烦恼,心绪稍慰,止猎而还,坐在御辇之内,几日劳顿,巅巅簸簸,昏昏欲睡,猛然,杜伯、左儒拦于车前,大喊一声:“还我命来!”宣王一惊,一头栽出车外,跌落车下。

众侍卫大惊!慌忙扶起宣王,回到王宫,请来御医,手忙脚乱,救治一番,不想一病不起,不几日驾崩。在位四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