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崔立
我住的小区门口，不知从哪天起，开始摆起了一个小吃摊来。
小吃摊是一个老头摆的，老头显得很谦恭，也和善。有几次，我因起床匆忙，来不及烧早饭吃，便买了老头做的小吃。味道还不错，也干净。几次下来，老头再见我时，都会微笑着朝我点着头。让我不自觉有了暖意。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老头的摊位不仅仅只是早上在摆，卖些早点。居然一整天都这么摆着，也不管有没有生意。
有天早上，我匆匆走过小区门口时，就看见几个混混正围追着一个外地女孩，好像是在抢她什么东西。我想上前阻拦，可一想到他们是好几个人，我不自觉有些犹豫起来。正在我愣神间，我看见小吃摊的老头快速的冲了上去。
老头似乎朝他们喊了什么，为首的一个混混瞪了老头一眼。我暗暗的为老头捏了一把汗。混混的手举了起来，又放下了。挥了挥手，几个人留下了早已吓得痛哭流涕的女孩，吹着口哨走掉了。
我忙跑上前，老头正扶着女孩。我说，老伯，你没事吧？
老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苦笑了一下。老头的笑让我想起了我的怯懦，我不由有些惭愧起来。
老头的路见不平很快就被报复了。
第二天早上，我匆匆走过小区门口时，看到老头正黯然的收拾着扔了一地的小吃还有锅炉。我猛然一惊，说，是那几个混混搞的？老头点了点头。我满是愤愤的说，不行，不能老这样被欺负了，报警，报警去抓他们。老头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以后，老头见我时，一如往常样的朝我微笑着点头，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小区门口也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摆小吃摊的老头不见了。
开始我以为老头有事休息了几天，接下去老头的小吃摊一直没摆，我开始明白，老头一定是搬走了吧。
少了老头的摊位，我居然有些怅然若失。
我还在想，是不是老头又遭了那几个混混的威胁呢。我想过去报警，可想想，去了也什么也说不清。而老头，现在又不知身在何方。
一年多后，我去一个朋友居住的小区，在小区门口，我竟然意外的发现那个摆小吃摊的老头，原来老头是把小吃摊摆在了这儿啊。想来老头一定是怕几个混混报复才摆在了这儿。老头也认出了我，微笑着朝我点头。
我刚想说什么。忽然就看到那几个混混迎面就跑了上来，又来掀老头的小吃摊。我看着气不过了，忙上前拦。
我们的争执引来了几个在附近巡逻的警察。我们一起被带进了派出所。
警察把我和老头叫进一个房间，指了指那几个混混问老头，是他们先砸你的摊子吗？
老头居然摇着头，说，不是，不是的。我知道老头是怕他们，但越怕他们就越会欺负人啊，所以我忍不住说，同志，就是他们砸的，平白无故的就来砸摊子，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嘛。
老头却使劲摇着头说，同志，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的。
警察听着笑了，说，你们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你说，让我相信谁好呢。警察想了想，又说，这么着，我给你们几分钟时间，你们商量好，到底是不是。说着，警察站起，就走出了房间。
警察一走。我对老头说，老伯，不用怕他们的。
老头忽然苦笑起来。
老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顿时慌了神。
老头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摆摊吗？
我摇头。
老头说，那群混混的头，就是我儿子。
我怅然一惊。
老头接着说，我年轻时犯过错误，没好好照顾他们娘俩，更没教育好他。三年前，他母亲不在了，他整天在外鬼混都不回家。我担心他做坏事，却又管不住他。后来我想了个笨办法，看住他。一年多前，他搬到了你家的那个小区，于是我就搬了过去。为了躲我，他搬了好多地方，他知道我的目的，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掀我的摊位，好赶我走……
说着说着，老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警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了看我和老头，说，你们考虑好了吗？
老头忙使劲擦了把眼睛，说，考虑好了，不是，不是他们掀的。
是这样的吗？警察转而又看着我。
我……话到嘴边，我却突然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