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脱俗
的确，超凡脱俗，我被神明选中，
太阳之子，智慧之子，我是王，是诗人。
但背后有祖先，我的灵魂已扭曲——
我是野蛮人，浑身被父亲刺满了花纹。
五颜六色的花纹刺得很深很深。
想洗洗不掉。“算啦，”理智悄悄说。
于是我像头猛兽欢快地扑向麋鹿，
既疯狂又野蛮，一举投入恶的旋涡，
向市场及其赌咒与压挤献出贡品，
我再一次感受到神明的亲近。
我用沉重的战斧把一个人劈死，
随后绝望地呼唤被我砍死的人。
1899
铁匠
你可看见过铁匠？
我喜欢他，我的朋友。
他有一张黑乎乎的脸，
有一双准确有力的手。
他总是贴近炉火，
铁锤起落，叮叮当当，——
好朋友啊，好朋友，
我喜欢这样的铁匠！
我也想当个铁匠，
一边劳动一边歌唱，
炉火映红了面庞，
到处是烟雾火光。
我目睹我的生命，
锻造的词汇很多，
我喜欢打铁锻造，
这就是我的欢乐！
1899
俄语节奏舒缓……
俄语节奏舒缓，我是它雅致的晶体，
对于我来说，其他诗人都属于先驱，
我第一个发现了这种语言的倾向——
反复吟诵那愤怒的、温柔的音响。
我是唐突的裂变，
我是雷鸣与闪电，
我是一条透明的小溪——
既属于大家又很孤僻。
分解又融合，多声部的歌相互交流，
大地自守一格，独具色彩的石头，
绿色五月森林里往复回荡的呼声，
我都理解，取自旁人，都为我所用。
永远年轻如梦，
力量源自多情，
我对别人和自己，
都是精致的诗句。
187我的歌曲
我的歌曲里有泉水淙淙涌流，
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我的歌曲有女性热切的私语，
还有少女清纯的亲吻。
我的歌曲里有寒冬凝结的冰，
有琉璃水波一望无垠，
我的歌曲里有洁白华美的雪，
还有片片金色的流云。
这清脆歌曲并非我自己创作，
崇山峻岭教给我歌唱，
满怀恋情的风在琴弦上颤动，
它给我传授旋律音响。
飞扬灵动的歌曲闪耀着激情，
我从雨声中聆听节拍。
渐渐消融的余辉编织出花纹，
这让我领悟星球风采。
在人类当中，我和别人不同，
江河的春汛吸引着我。
但愿我的声音海洋一般辽阔，
我要唱万籁交响之歌。
词汇犹如变色龙
词汇匆忙生活，
词汇犹如变色龙。
词汇自有其规律，
还有特殊的心灵。
词汇匆忙变化，
显现出各种色彩；
颜色变浅又更新，
它们美丽又可爱。
彩虹一般绚丽，
常常让目光惊讶，
渴望永恒的传奇，
随后就自我融化。
神话延续啊延续，
神话永不毁灭。
变化是多么奇妙，——
该为变化生活！
1901，11，6
匕首似的言语
我要说话锐利。
——哈姆雷特
我厌倦了温柔的梦境，
厌倦了和谐的宴席，
厌倦了这美好的亢奋，
厌倦了摇篮的歌曲。
我想撕毁迷人的理想，
我想戳穿虚幻的澄碧，
我渴望燃烧的大厦，
渴望呼啸的暴风雨！
对平静心满意足——
无异于让神经麻痺。
但愿热烈的海洋沸腾，
但愿黑暗在心中战栗。
我渴望异样的声调，
响彻我异样的宴席。
我渴望临死前的嚎叫，
我渴望匕首似的言语！
词语的和声
为什么先辈们的词语当中
有激情迸发如雷鸣？——
各个时代各种宴会的喧腾，
构成了语言的和声！
为什么当代人说出的话语，
恰似骨头扔进土坑？
模仿说话，像喧嚷的回声，
像沼泽野草的颤动。
要知道山崖之间条条溪水，
朝气勃勃傲然涌动，
向着前方流淌，无所畏惧，
谁要阻挡准会丧命。
汹涌涤荡，流水奔腾不息，
只把自己的意志珍重，
就这样音响激越飞向未来，
让平庸的现代人群听。
1900
不要恐惧
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强者，
活在人的记忆永世不朽，
就用响亮构想震慑心灵，
让思绪为激情火焰颤抖。
你可见过古代的短剑？
再锋利的宝剑无处寻觅。
剑锋上刻着：不要恐惧，
利剑锐利让你所向披靡。
熔化的纯钢铸剑成型，
剑锋镌刻上金色的铭文，
世世代代闪耀着豪气，
两种合金自古铸就剑魂。
让你的理想永不褪色，
让你心灵始终充满活力，
让金与钢溶入你的歌曲，
烈火凝进你响亮的词句。
1900年春
赛维利亚
我们说话用不同的语言……
我们说话用不同的语言，
我是春光，而你是严寒。
我是金色花朵永远新鲜，
你是沙砾置身僵硬的岸。
沸腾的大海远方壮美，
波涛汹涌，无比浩瀚。
但海岸呆板。浪打沙滩。
沙砾喧响，与海浪争辩。
而我像生存在神话世纪，
芳香弥漫在空中的花园。
蜜蜂歌唱。我心宏富。
我们说话用不同的语言。
我怎样写诗
第一行诗句突然产生，
另一行随后迅速浮现，
第三行从远处闪闪发光，
第四行欢笑着涌向笔端。
五行六行，行行相连，
不知道怎么会诗思如泉，
我不为诗句挖空心思，
真的，我从来不会杜撰。
罪恶的语言
谁要是说出和解的语言，
那就像在监狱里面发疯，
他自己知道囚禁的恐怖，
知道四周是巨大的牢笼。
你觉得心里燃烧的理智，
渐渐怯懦梦中寻求安宁，
音乐轻旋，演奏出和声：
墙壁、墙壁、墙壁、寂静。
谁要是说出和解的语言，
对自己和他人都是背叛，
我将把我鞭子似的诗句，
连同轻蔑都掷向他的脸！
1906
四分之一世纪
一个人有远大前程，
四分之一世纪，
对于他说来，
难道没有意义？！
哦，不对！这是玩笑。
莫非我是职员？不！
用心生活超越理性，
我像鸟儿，像诗人，
面带笑容走过雪地，
留下自己一串脚印。
有时候我也会营造，——
用夹板盖温馨的巢。
但总是凭幻想飞翔，
飞向空茫无人知晓。
和可爱的人们告别，
把他们珍藏在心间，
心心相连永不背叛。
记忆——是座黄金屋，
请相信羽翼和火焰！
1912，1
音乐的诞生
当世界万物还在幼年，
海涛拍击石岸隆隆轰鸣，
泛着泡沫的碎浪翻卷，
其中有琴声也有号角声。
森林与沟壑都是音乐。
鲜花盛开，硕大如月亮，
当琴弦在幻想中弹拨。
但梦中更有激越的音响。
风唱着歌儿轻抚芦苇，
穿过芦苇洞孔草地复活。
第一支芦笛公主般纯洁，——
她管辖海岸、意志和风。
为了复仇让利剑呼啸，
我把敌人尸骨做成长号。
1916，8，19
音乐
当左右两只手魔法般奇幻，
歌声悠扬回荡在黑白键盘，
星星的露水似浸润了忧伤，
摇曳的风铃草为黎明畅想。
那时你圣洁，与我们不同，
你像阳光穿透了雾气层层，
你是心声，你是树叶传奇，
你是狄安娜1巡回在树林里。
你一根琴弦尖锐扶摇向上，
穿越肖邦2轻叹、舒曼3畅想，
月亮疯狂！你宛然如月亮，
坠落像泡沫，飞扬似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