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了下来,之前看过的众多恐怖电影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一一浮现了出来,当时的我对于这种鬼片总是嗤之以鼻,觉得那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直到这一刻,我亲身处于这恐怖的之中,我才发现之前我的可笑。当然,手机屏幕前的你,或许也会觉得此时的我很可笑,但是别忘了,或许你的肩上正搭着一只苍白的手,和你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中的文字,一丝诡谲至极的微笑荡漾在你身后那张各式各样的脸庞之上,笑着屏幕中的我,同时也在笑着你,难道你没有感到一丝寒意?那你不妨回过头,你的“好兄弟”就在你的身后。
时间就那么一秒一秒无情的流逝,看似很快,但在我的潜意识中,却过得极慢,极慢,仿佛每一秒都被突然失去的重力所延滞,无限增加了每一秒之间的间隔区间,我已经快要窒息,这种面对恐怖来袭的过程,甚至要比直面恐怖本身更让人难捱,我就这样死寂地盯着手机中的时间,屏幕中的冷光映照在我的脸上,此时的我,或许也是一个鬼,一个怕鬼的鬼。
一丝亮光,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我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全班鸦雀无声,当你作为那一个倒霉蛋被抽中之时,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所带来的呼吸畅快之感。
又是一丝亮光,手机中的时间仍然是23点59分,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地铁正在减速,当亮光的频率出现的越来越慢之时,我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景象——到站了。
站台之上,黑寂一片,受到一丝鼓舞的我贴近了车窗,努力的想看清楚站台名称,但是,这确是徒劳的——站台之上没有任何的人造光明。我的目光转向了那一丝一丝亮光所在的方向,就是那一眼,将我彻底地推下了恐怖的深渊。
那是一只灯笼,里面昏黄的豆大亮光正在轻轻地跳跃着,梦境中的那个只有两只眼睛的女人的脸再一次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左手提着那只昏暗的灯笼,右手之上,一颗黑黢黢的心脏正竖直地立在掌心。她的身前,是我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卖花的小女孩,一把梅花在昏暗的光芒之下,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影影倬倬,正可怖地对着我张牙舞爪。
车厢继续前进,只是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忽然之间,又是一道相同的亮光闪过我的眼前,我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和女孩,同样的姿势,提着那一只鬼魅般的灯笼,握着那把张牙舞爪的梅花。
我明白了。每一个站台的候车线之前,都有着同样的她们。
我想起了一件事:下课铃响了,你窃喜,但是老师告诉你,你回答完这个问题,再下课。
我像极了一具溺水的尸体,就这样冒着清冷的泡沫,缓缓地沉入了水底,世界上的事,总是这么大悲和大喜,从大喜再到大悲——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也!
“求求你,别停下来。”我蜷缩在座位下面,紧贴着座位,藉此来给自己一丝自欺自人的安慰。
车厢猛的一震,车底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之声,我明白了——车停了。
车厢之中,凭空浮现了几只同无脸女人手中相同的灯笼,就这样悠悠晃晃地在我的头顶飘来飘去。
我的手机屏幕在这一刻跳动到了00:00,在挣扎地闪烁了几下之后,亮光无力的熄灭了。这一刻,鬼节到了;这一刻,一股腐朽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孔,惨惨的阴风扫过我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让我连续打了两三个冷战,就连我头顶的灯笼,也瞬间灭掉了几盏,墨色的圆柱体,似吊死的婴孩尸体,在我的头顶晃荡着,晃荡着,在仅存的几盏带有亮光的灯笼映照之下,面目狰狞——因为车厢门打开了。
也就在同时,站台之上一块牌匾发出了幽幽的蓝色荧光,就那一瞬间,我看明白了,上面三个大字——黄泉站。
她们进来了。
我闭上了眼睛。
车厢里的座位上,坐满了她们。就连我的身边,也站满了她们。
她们不说话。
她们看着我。
我看不见她们,但是我知道,座位上肯定是座无虚席,我的身边也站满了她们,她们不说话,她们看着我。你问我为什么?那么请你看看你的身后,是不是也有她们的身影。
“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心脏跳动声空灵而悠远,带着叠音此起彼伏,回荡在这个只有我一人的拥挤车厢之中,也回荡在我的耳边。
我已经没有了叫喊的力气,任何恐怖的形容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都是苍白的,现在的我,只剩下了颤抖,在绝望之中,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许久,没有动静,这让我原本就快要崩断的神经线彻底到达了极限。
“他X的,给老子来个痛快的!”在这极限的一刻,我的恐惧转化成了巨大的愤怒——恐惧真实来临之时,我反而没有了等待中的那般绝望,在愤怒地张开了双眼之后,我看到了——我的感觉没错,她们充满了整个车厢,我被她们包围了,而且这个包围圈正在不断的缩小着,缩小着,我甚至可以看清她们手中的心脏上那暗褐色的血迹,也能听见她们那手臂上粘液滴落在地,拉成丝的声音。
不好的感觉。
一直紧握那只盛夏开放的梅花的右手,此时传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一阵痉挛般的蠕动感,在手中发酵,传递给我已经快要麻木的大脑。
没错,我手中的梅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颗跳动的心脏,我低下头去,胸口的位置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那根巨大的动脉正在有节奏地收缩着,我的手中一颗心脏正在欢快地在跳动着,而此时的我,正在死去。
还好,我正在死去着,因为我,毕竟还没死透。在生命快要流逝到尽头的那一瞬间,我想到了那个奇怪的电话:“你好,这里是地狱魔都保险保险公司,这里有一份保险强制送给您,在您遇到了危难时刻,只需要心中默念魔都保险四个字,便可获得一次契机。”
契机!契机!这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忍着无边的恐惧,“魔都保险!”我战栗着大声地念出了这四个字,没有任何变化,我感觉到了,我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了终点,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将彻底的死去,和面前的她们成为同类。
“嘻嘻,你连心都没有,还想要保险?”清脆的童声从小女孩的口中发出,带着不存在于活人世界中的诡异口气,将我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扑灭。
无言的一刻,包围圈越来越小,冰凉的指尖已经从四面八方触碰到了我的身体,刺骨的冰凉带着丝丝粘液在我的皮肤上滴落着,滑行着。
大限已到,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此时的我,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只是这样木然的等死。
“真蠢!”一声阳刚大喝撕破了这压抑到极致的黑暗,“把你的心脏放回去不就完了吗?”随后而来的就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心归原位,“魔都保险!”我心中默念。
我知道你定要问我然后呢?那我告诉你,然后就是,没有然后了,因为然后我昏倒了。
“保险已生效。”一个空灵的声音凭空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