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有个富商奥尔贡,曾有力地辅佐过国王,很受人们尊敬。
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教堂是他常去的地方。最近奥尔贡每次来教堂对面总要出现这样一位信士:他双膝跪地,专心致志,祷告上帝,时而激动,时而叹息,时而流泪,对上帝毕恭毕敬,末了还要亲吻脚下的土地。每当奥尔贡离开时,这个人总要抢先赶到门口,向他献上圣水。奥尔贡被他吸引住了。
经打听,得知他名叫答丢夫。他本是一个有产业的贵人,因为专心信奉上帝,不留心俗务,因而变得十分贫寒。奥尔贡得知后非常感动。有一次,奥尔贡掏出一些钱送给答丢夫。答丢夫摇摇头:“这太多了,一半都嫌太多。我不值得您这样可怜。他见奥尔贡执意不肯收回,便当场把钱分给了穷人。这样虔诚的善人真是难得啊!奥尔贡被他的行为深深感动了。
从此,他们开始密切起来。后来,奥尔贡把答丢夫接到了自己家中。他对答丢夫的感情胜过了自己所有的亲人,他为他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把他当作圣人、导师,把他的话当作神谕,把他干的事全当奇迹,把自己的秘密只告诉他一个人。
答丢夫也真不辜负奥尔贡的真诚,他事事当心,处处虔诚,在自己的行为中哪怕出现一点小错也要当成大罪来遣责。穿着打扮、玩耍消遣这些世俗的东西自然是要阻的,就是弄死一个跳蚤,他都要忏悔半天。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奥尔贡的漂亮的续弦妻子艾耳密尔。
家里人的一举一动都受限制,个个对这位不知从哪儿来的道学先生没好气儿。但奥尔贡和他的母亲白尔奈太太却与众不同,他们对答丢夫简直着了迷,对他的行为没有丝毫怀疑,反倒觉得恨他的人都是心存邪念。尤其是老太太,把家里人跟答丢夫一比,觉得他们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常冲着他们大发脾气。
一天,奥尔贡外出归来,正遇上妻兄克莱昂特来看望他。女仆道丽娜报告说夫人艾耳密尔重病刚好,奥尔贡却对妻子病情不放在心上,只是急着打听答丢夫的情况。道丽娜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对答丢夫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奥尔贡对此十分恼火。
克莱昂特见状便劝他道,对答丢夫不可太过分。并提醒道,真心向善的人,并不会时时炫耀自己,责难别人,而那些自卖自夸的假信士,亵渎神明,假冒为善,一心谋求私利,不惜施用狠毒的诡计,没有比他们更可憎,更危险的了。他劝姐夫要辨清伪善与虔诚,提防那些虚有其表的虔徒用骗人的伎俩、矫作的热诚当作资本去购买别人的信任,提防他们会恬不知耻地借上帝的名义来陷害人。
奥尔贡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答丢夫能引人走上正路,使他的家事有了起色,使他心神安宁,割断了与世俗的联系,并说:“现在我可以看着兄弟、儿女、母亲和太太死掉,全不在乎!”
话不投机,克莱昂特转过话头,问起侄女儿的婚事。原来,奥尔贡的女儿玛丽雅娜和青年法赖尔情意相投,奥尔贡也曾应允过他们的婚事,现在他却迟迟不提婚礼之事,此时他对克莱昂特的询问也是支支吾吾,不肯给个明确答复。其实,奥尔贡已另有打算,想把女儿嫁给答丢夫,好使他成为自己家的人。玛丽雅娜听了父亲的决定,如遭五雷轰顶。她打心眼里讨厌答丢夫,奥尔贡却如数家珍地夸起答丢夫来。说什么“他虽然一贫如洗。但他与上天的关系就是最好的财富;再说他本也是个贵人……”他们的话被道丽娜听到了,她大叫老爷胡涂。“如果他真是虔诚,就不该夸耀自己的门第呀!要逼女儿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日后男人戴上绿帽子,可就怨不得她了!”他要女儿答应这门婚事,可是女儿什么话也不说,他气得拂袖而去。
道丽娜赶紧鼓动小姐反抗父亲,玛丽雅娜虽然决不愿嫁给答丢夫,但她害怕父亲的专制,又怕失了妇道,只想一死了之;她的情人法赖尔刚好来到,知道情况后,也是又气又急;她的哥哥达密斯听说,则是火冒三丈。他正深深地爱着法赖尔的妺妺,怕这会影响他的甜蜜爱情。他真想什么都不顾去找父亲;他更恨答尔丢夫,他知道这是那个混帐东西的阴谋。
还是道丽娜有主意,她要小姐表面顺从,尽量拖延时间,她们大家要联合起来,一定要撮合小姐与法赖尔的婚事。
至于答丢夫,她要让太太去对付他。他已看出这个伪君子对女主人有意思。太太欧米尔也答应就女儿的亲事探探答尔丢失的口气。
安排妥贴后,道丽娜去找答丢夫。他一见身穿袒胸衣服的道丽娜,忙掏出手帕,让她把她那引起有罪思想的胸脯盖上。“原来你就这么禁不起肉身子的诱惑吗?”道丽娜一针见血的话,把这位虔诚的信士说得拔腿要走。但一听她说请稍等会儿,太太就下楼来有事找他。他忙说:欢迎之至。
艾耳密尔夫人想说服答丢夫,既然他自己不恋尘世,就该成全法赖尔与玛丽雅娜的婚事。不料没几句话功夫,那位道貌岸然的大信士见四下无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和爱慕。他紧紧握住欧米尔的手,又把手放在她膝上抚摸着,捏捏她那漂亮的花边帽,赞叹她针线活的巧夺天工。向她求起爱来:“您的美貌是上天的奇迹,爱您就是爱造物主。如果说我有错,那只能怪您太美了。……我爱惜名声,小心谨慎,我们既能得到欢乐,又不必怕惹出是非。”一番花言巧语,把他对艾耳密尔的“求爱”也说成是符合高尚道义的了。他还说他的全部幸福和希望都寄托在欧米尔身上,祈求她发发慈悲善心。
欧米尔见他如此放肆,吓唬说要是把他这份情爱告诉奥尔恭,会损坏奥尔恭对他的友谊的。答尔丢夫这才不再胡说,求她宽恕他的胆大妄为原是她太令人可爱。欧米尔假装愿意替他保密不说给奥尔恭听,但有个条件:“我要您老老实实,丝毫不许从中捣鬼,促成瓦赖尔和玛丽亚娜的婚事。”
不料,达密斯一直躲在一旁偷听,这下抓住了把柄,跳将出来,他嚷着要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好发泄他对这个坏蛋的仇恨,压压这个伪君子的狂妄气焰,也让父亲看清这个恶棍的假仁假义。
欧米尔劝儿子,只要答尔丢夫今后老实点,就不要再声张。
达米斯不听,他可不能放过这么一个报仇的好机会。找到奥尔贡,怒不可遏地提发了答丢夫的无耻行径。奥尔贡将信将疑,答丢夫则是临危不乱:“是的,道友,我是一个罪人,上天有意惩罚我,借此机会考验我。别人加我以罪,我不声辩。你就相信吧,赶走我吧,我应当受到更多的羞辱……”答丢夫装出的这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使奥尔贡感动万分,转身把他的“造谣生事”的逆子赶出了家门,并取消了他的继承权。答丢夫痛苦地声称,他伤透了心,恐怕不久于人世,决意要走了。奥尔贡泪流满面,拼命换留,提出要把财产全赠送给他。这样一来,答丢夫倒也不推辞了。奥尔贡急急地办赠送财产的手续去了。克莱昂特找到答丢夫,劝他不要再给这一家人添麻烦。答丢夫则自有他的道理:“财产我本不在意,之所以要接受是怕被歹人乱用。他们分到这笔家私,在社会上胡作非为,不像我存心善良,用在上天的荣誉和世人的福利上。”
奥尔贡办好赠送财产的手续回来,玛丽雅娜向他苦苦哀求,他却不为所动。他认定了是家里的人联合起来反对答丢夫,诬陷答丢夫。最后,为了让奥尔贡认清答丢夫的真面目,艾耳密尔只好提出,她假装答应与答丢夫幽会,让奥尔贡躲到桌下,看看答丢夫背地里的所作所为。奥尔贡勉强答应了。
答尔丢夫一进来,欧米尔就甜言蜜语地说自己的心早已被他所征服。她说刚才自己抵抗他的求欢是那样微弱无力,要坦白承认自己的爱情而又觉得有点害羞;她说若不信,她极力劝阻达米斯别声张就是极好的明证。她还说她不让答尔丢夫插手玛丽亚娜的亲事,也是怕自己将得到的那颗心要与别人平分享受。
答丢夫开始还有几分疑心,这几句甜蜜的话就像奇芳异香输进答尔丢夫的毛孔里,他快乐得全身心都酥了。很快便露出原形,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但他仍怀疑这是太太为阻拦女儿的婚事而耍的手段。“跟您痛快说吧,如果您不给我一点我向来所希望的实惠,来证实您的情爱,我是不会相信这甜美的话的。”他一心要立即“索取爱情的保证”。
艾耳密尔说她担心得罪上天,得罪丈夫。答丢夫则说道:“不要害怕,满足我的欲望吧。一切有我,有罪我受。”并开导她:“您放心好了,事情绝对秘密。只有张扬出去的坏事才叫坏事,……私下里犯罪不叫犯罪。至于奥尔贡,更不足虑。”答丢夫得意地说:“他是一个我牵着鼻子走路的人。”
奥尔贡躲在桌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气得七窃生烟。他爬出桌子,叫答丢夫滚蛋。答丢夫这回不柔顺了:“你们想作践我吗?我会揭穿骗局,为受害的上天报仇,叫你们后悔!”答丢夫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奥尔贡叫苦不迭,他已把财产送给了答丢夫,还把一个被通缉的朋友寄放他处的文件交给答丢夫保管。看来答丢夫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了。
正好此时白尔奈耳太太来了。这老太太仍然相信答丢夫是好人,无论奥尔贡怎么说仍固执己见。
此时,一个官吏走了进来,手拿契约,要奥尔贡一家在第二天早上以前搬出“答丢夫先生的房子”。老太太这下惊了个目瞪口呆。法赖尔又匆匆赶来报信,说答丢夫已在国王那里告发了奥尔贡保存罪犯文件的事。这下可惨了!奥尔贡正待逃走,答丢夫已带人赶来抓他了。
众人纷纷怒斥答丢夫忘恩负义。答尔丢夫却却毫不动容:“是的,我知道我从你那里得到过什么帮助,不过现在王爷的利益是我的头等重要责任;这种神圣责任的正当威力压灭了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为了对得起这种强大的势力,朋友、妻子、父母、就是我自己,我也是要牺牲的。”这个大骗子真会拿世人尊敬的东西当美丽的外衣,用欺诈的方式伪装在身上。
答丢夫催促军官动手逮捕奥尔贡。谁知,军官竟下令把答丢夫抓起来,然后宣布,圣上英明,不偏听偏信,察微知隐,鉴远知来,认清了这骗子的来历,并让他充分表演,叫奥尔贡认清他的真面目。圣上念奥尔贡过去的功劳,宽恕了他的过错,把财产还给他。一场虚惊,受益非浅。奥尔贡对国王感恩不尽,同时宣布,要玉成法赖尔和玛丽雅娜的美满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