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是个重大事件。
对于文联油主席来说,这件事比天塌了还重要。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顶不住也无非是大家都遭殃。可这件事要倒霉的只有他油华生一个人啊。
县级市的文联实际上也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只不过是个局级单位,享受个待遇。文联主席的位置要么是在干部调整时没法平衡了,将就给个待遇,要么是需要个局级过渡一下,混个一年半载再调动。文联主席这职是说起来挺雅,用起来不实惠。油华生原先在乡里当乡长,憋足了劲要回财政局,结果把劲使歪了,最后一平衡,就给他平衡到文联了。说真的,油华生到了文联报到上班,还没弄清楚,文联到底是个做什么码子事的。
油主席上了两个月的班,才摸清楚了自己工作的性质,脑袋也逐渐的开了点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油主席组织策划,出版了文联的“艺术文苑”小报。县级不允许办报纸了,可内部文学资料还是可以的。“艺术文苑”的第一期,油华生请书记,县长题词,并配了大幅照片,别看是一份内刊,彩色印刷,精美漂亮。书记县长看了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县长陈美士还歉意地拍拍油华生的肩膀说:“老油啊,这次先委屈你了,有些不同意见,我也没办法。事情总有个过程,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油华生激动地拍了三次胸脯。
虽然是一张小报,办出了精彩就会有许多的内容。一些局委的头头纷纷和油主席套近乎,希望自己局委的事也能在报上亮亮相,显摆显摆政绩。油主席一时间成了个香饽饽,人见人爱。油主席也为自己的创举洋洋得意了。
人总是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容易出纰漏。刚出版的新一期“艺术文苑”就出了错。上一周,油华生想方设法,搞了个本地书法家海森先生从艺60周年座谈会。油主席专门把县长请到了,还精心为县长备好了发言稿。座谈会开的挺热闹,油主席赶忙布置人员办一期特刊,赶在五一节前出版。
图文并茂的报纸发送完的当天下午就出了事,还是海森老人打来的电话,告知油华生,你那报纸上把县长的名字打错了。油主席连忙抓过报纸,仔细一看,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大号的标题上,把县长陈美士的名字打成了陈士美。油主席瘫坐在沙发上,两腿发软,半天站立不起来。
油主席迅速召集所有人员,把一堆老小从头至尾骂了个遍,要求所有人动员自己的妻儿老小,把发出去的报纸通通收回来。把召集的两名办报临时工立即辞退。油主席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份深刻的检查,去找县长负荆请罪。油主席这个悔呦,自己是最终审稿的人,文字内容都认真看过了,就是大标题一扫而过没在意,谁能想到那么显目的标题会出错呢。况且这错的也不是时候啊。风言风语传说陈县长和自己手下的一个女秘书关系暧昧,还说陈县长正和媳妇闹离婚呢,这节骨眼上你把他的名字打成陈士美,这不是上厕所打灯笼——找死(照屎)啊。
陈县长听了油华生的汇报,倒是没像油华生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说:“你不提醒,我倒还没注意呢。嘿嘿,老油啊,你是想当包公把我铡了啊。”
油华生泪都下来了,直煽自己的嘴巴。陈县长说,吸取教训吧,你这浮夸的作风还真是有啊,怨不得当初有人对你有意见啊。也好,事出来,做个调查,看看影响的程度有多大。
油主席对此事做了调查,调查的对象从机关干部到普通百姓。结果是在被调查的100人当中,根本就没看报纸一版的占33%,看了一版就没注意标题的占22%,还以为县长就叫陈士美的占17%,注意到把县长名字印错了的只占5%。这5%全都是机关搞宣传的人员。结论是,此次事件的影响非常非常的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记。陈县长听了汇报,说,看来老百姓根本不关心你书记县长在做什么。你那报纸以后也别再登书记县长的消息了。
重大事件发生以后,油主席忽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天下午,在花林公园,和一群老头子聚在一起下象棋的那个脑门锃亮,油头粉面的人就是油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