郧铭踟蹰在行长家的门口,他那双能把算盘珠子拨拉得像钢琴家弹奏钢琴一般娴熟潇洒的手,此时却僵了似的。月亮在淡淡重重的云中时隐时现,郧铭深深地叹了口气。
系统开始评职称,郧铭是该定会计师的,就他那左右开弓打算盘的绝技,全行也挑不出第二个,五十岁的人了,精气神都不济了,唯独那算盘打得让年轻人咋舌。他原来也没把职称的事放在心上,后来有消息传来,中级职称名额“僧多粥少”,不少人寻路子找门子活动频繁,郧铭心里也犯了嘀咕,他老伴在乡下,两地分居三十来年,评上个中师,想把老伴接进城里享几年福,儿子说了硬话:“如果这次不把妈接进城里,就叫他别再回家。”儿子买了名烟名酒,让爸爸找市行行长章伯伯说说情。章行长从前和郧铭在一个办事处,两人关系很融洽,后来章升任市行行长,来往便少了些,有时踫到一块,章行长常问他有什么困难,郧铭只是说挺好挺好。
郧铭敲响了章行长的家门,章行长热情地把他拉进屋按在沙发上,给他冲了杯浓浓的咖啡:“老伙计,你可是好久没登过我的门喽”。“你事多,忙,今儿来看看你,孩子还非得让我带上些东西,听说职称的事挺紧,我,我其实也没啥……”郧铭额头沁出汗珠,他扫了一眼,章行长面部没了表情,他如从针毡,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的。
职称评下来了,郧铭榜上有名,他心里不是个滋味,觉得自己那职称来得不地道,回家休假时莫名其妙的冲着老婆孩子发火,破天荒地喝个酩酊大醉。
那日,章行长捎信,让郧铭到家里一趟,他忐忑不安地进了行长的家,见茶几上放着自己前些日子送去的烟酒,脸立时红透,章行长有些激动:“老郧哇,你在银行勤勤恳恳工作了三十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评职称,你凭的什么?不是凭你那把铁算盘给咱银行赢得的信誉?不是凭你在报刊上发表了十几篇论文?职称是大家评的,评委会上我也没为你多说一句话,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拿回去用吧。”章行长坐进沙发里,他告辞,行长也没起身相送。
没几天,文件下来了,章行长离休了,郧铭跑到街上挑了两瓶好酒,“咚咚”地擂响章行长的家门,他如释重负,要和老领导交交心,喝个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