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白宫回家园,两届总统任期满;
秋风萧瑟吹枯叶,书画写作度晚年。
到了1960年1月20日,艾森豪威尔还有一年的任期。那天早上,他对秘书安·怀特曼谈到今后的打算。他说,他计划搞点写作,不知道怀特曼是否愿意到葛底斯堡去,在那里搞起一个办公室,以便他在那里安心写他在白宫期间的回忆录。
怀特曼在她的日记中写道:“我说,我愿意做他要我去做的任何事情。艾森豪威尔说,他曾认为,他心甘情愿地为国家牺牲了八年他的生活,他并不认为我会在他成了平民后还乐意这样做。我说,这是他所曾说过的最愚蠢的话,我对他的忠诚,十倍于对我的国家的献身。他承认可能是如此。”
艾森豪威尔已经把他的文件都交给政府,以便最后可以在艾森豪威尔图书馆内分类处理,以供学者们使用。艾森豪威尔图书馆是用堪萨斯州阿比伦的艾森豪威尔基金会的私人资金建的。然而,怀特曼保存的大批材料,其中包括大部分的私人信件,电话记录摘要,内阁会议记录等等,将首先送到葛底斯堡去,艾森豪威尔将在那里用这些文件来写他的回忆录。他的儿子约翰计划在1961年1月20日辞去他的职务,同意担任文件保管员和帮助他的父亲写回忆录。
在那个期间,1960年初,艾森豪威尔主要考虑的是他的退休。
然而,几乎所有其他的美国政治家都在考虑即将举行的总统选举。艾森豪威尔冷眼旁观民主党争取提名的斗争,他对肯尼迪经常不断地提到“导弹差距”以及其他夸大其词的谈论,表示愤怒和厌恶,例如,在4月26日的一次共和党集会上,斯泰尔斯·布里奇斯告诉总统,肯尼迪在前天说,1700万美国人每天晚上饿着肚子上床。艾森豪威尔嗤之以鼻,然后说:“他们一定都在忌食!”
同样,他对共和党提名洛克菲勒作为候选人也不赞成。他很早以前就认定,洛克菲勒没有当总统的智慧和品格。他给洛克菲勒写了一封长信,对他的赤字财政以及要求更多的国防经费表示惋惜。他认为,这位纽约州长在国防开支方面的立场是肯尼迪的应声虫,对民主党利用此事于党派斗争,也使他大为恼火。艾森豪威尔在1月13日的记者招待会上说:“含蓄地指责我是从党派的立场出发来处理整个国防事务,我不认为是善意的。”他拿出他的杀手锏,指出:“对于国防问题,我付出了毕生精力,在这方面,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多!”
在与共和党领袖们私下会见时,艾氏对民主党的候选人的鞭挞是毫不留情的。他谈到肯尼迪、赛明顿和其他一些人“使用赌博手段和吓唬人民,来逃避谋害的罪责”。艾氏怀疑:“抨击者们究竟需要多大的威慑力量!他们是不是就想制造更多和更大的‘大力神’火箭去存放在仓库里?这是极不合情理的。”然而,在削减国防开支方面,艾森豪威尔实际上是在孤军作战。参谋长联席会议不愿意支持他,新的国防部长汤姆·盖茨、原子能委员会主席麦科恩以及共和党领袖们也都不支持他。此外,白宫的新闻记者们没有一个人站在他的一边。记者招待会上向他提出的问题,毫无例外都带有敌意:“为什么美国不作更多的事情?我们何时能赶上俄国?总统不怕苏联的第一次打击吗?总统坚持健全的财政不在危及国家的安全吗?”但是,艾氏坚持认为:“美国的国防不仅是强大的,而且是令人生畏的。”
1960年初,艾森豪威尔拟订了禁止核试验条约,继之以进行某种“实际的裁军”。这是他在总统任期内,最后工作的“主要目标”,以便退休后,在人们心目中留下“美好的印象”。5月14日,艾森豪威尔带着他的计划,前赴巴黎参加首脑会议。但他一抵达法国首都就遇到赫鲁晓夫的挑战。这位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在一项书面声明中说,如果艾森豪威尔不公开为美国U-2飞机侵犯苏联领空公开道歉,并保证今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件,苏联将不参加首脑会议。对此,艾氏十分尴尬。第二天,5月16日,艾森豪威尔与麦克米伦共进早餐。他对英国首相说:“在我们使用卫星之前,美国空军将不再进行误入苏境的这类飞行。”麦克米伦说,赫鲁晓夫对U-2飞机激动不安。他认为澄清这一点,在与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讨论时,可能具有“很大价值”。
艾氏本想在会上首先发言,说明美国的态度和对裁军的立场,但是,会议的东道主戴高乐刚刚宣布开会,赫鲁晓夫就站起来要求发言。赫氏发表长篇激烈演说,批评美国政府和艾森豪威尔的战争政策。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戴高乐打断他的话,转身对苏联的翻译说:“这间房子的音响效果极好,我们都能听见部长会议主席的话,他没有必要提高他的嗓门。”待译员翻译后,赫鲁晓夫向戴高乐愤愤地瞪了一眼,于是压低声音继续发言。
赫鲁晓夫很快激动得甚至更加厉害。他指指他的头上喊道:“有人飞越我的头顶!”戴高乐再次扫断他的话说:“也有人飞越过我的头顶。”赫鲁晓夫不相信地问道:“是您的美国盟友吗?”戴高乐回答:“是您。昨天就在您离开莫斯科前,您为了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而发射的那颗卫星,没有得到我的允许,飞越法国上空18次。我怎能知道您在卫星上没有照相机,拍摄我们国家的相片?”艾森豪威尔向着为他解围的戴高乐咧着嘴笑笑。这时,赫鲁晓夫双手举过头说:“上帝给我作证,我的手是干净的。您难道以为我会做这样的事情?”赫鲁晓夫最后发表一项声明说,艾森豪威尔不再在苏联受到欢迎,以此结束他的发言。
艾森豪威尔随后发言。他说,赫鲁晓夫没有必要这样走极端,取消他的邀请;他到巴黎来是希望参加严肃的讨论,他希望会议现在进行实质性问题的讨论。赫鲁晓夫和苏联代表团愤然走出会议室。结果会议不欢而散。这是艾氏在白宫期间最后一次参加首脑会议,这是一次处境狼狈而最没有成果的会议。
艾氏从巴黎首脑会议回来之后,又忙于国内的竞选活动。7月26日,他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演说。他不谈尼克松接管椭圆形办公室的资格,而是谈他自己的政府所取得的成就。这次会议之后,艾森豪威尔想说服肯尼迪降低他批评国防政策的调子。他指示中央情报局长艾伦·杜勒斯向肯尼迪和约翰逊两人作简要情况介绍。艾氏要求杜勒斯强调美国国防态势如何坚强。但是,在情况介绍中,杜勒斯只想谈柏林、古巴、伊朗、中东、台湾、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刚果局势的发展。民主党参议员们只对在竞选期间可能出现的情况感兴趣。肯尼迪直截了当地问杜勒斯:“我们在导弹竞赛中的地位如何?”杜勒斯说:“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最有资格的是国防部。”这很难说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从而使肯尼迪可以放手谈论“导弹差距”,继续对共和党和艾森豪威尔政府进行攻击。
竞选结果,共和党失败,民主党获胜。肯尼迪当选新任总统。艾森豪威尔政府的最后十个星期,是停顿不前的时期,因为艾森豪威尔的职责是看守,他不再采取任何新的主动行动。他在准备搬出白宫了。1960年圣诞节后的那天,艾森豪威尔写信给他的一帮人和其他几个亲密的朋友,信的内容是相同的。他开头写道:“在我整个一生中,直到我从第二次大战作为一名‘重要人物’归国为止,我的同代人都叫我‘艾克’。”他继续写道,“现在我要求,作为我的权利,你们从1961年1月21日起,用我的外号称呼我。我不再想被剥夺我的其他朋友们所享有的特权。”
当然,没有哪一位前任总统只会成为一名普通公民。艾森豪威尔已经收到雪片般的邀请,向这个俱乐部或那一个慈善机构,向这个团体或那所大学发表演讲,提出的酬金是1000美元或者更多。美国的一些出版商们,考虑到艾森豪威尔继续享有盛名,考虑到他刚刚领导度过的“动乱年代”,考虑到《远征欧陆》一书所获得的巨大成功,都想出版他的白宫回忆录。艾森豪威尔决定交给“双日出版社”,主要是因为他和该社社长格·布莱克的情谊。他没有与出版社签订合同,但是与布莱克达成一项非正式的安排,相信布莱克会公平地,甚至大方地对待他。没有像《远征欧陆》一书那样的一揽子交易,这次艾森豪威尔可以经常地收取版税。
另外,1月间,根据国会的特别法案,艾森豪威尔重新获得他在1952年辞去的五星上将军衔。作为一位前总统,艾森豪威尔每年能得2.5万美元退休金,加上5万美元办公费,这比他作为五星上将的收入高得多。特别法案使他得到两方面的最大好处——他重新得到军衔,国会规定他应当得到总统的全部退休金和津贴。还有,他保留德赖中士和莫内中士,以及舒尔茨上校作为他的助手,他们的报酬从5万美元的办公费中扣除。
1961年1月17日晚上8时30分,艾森豪威尔前往电台和电视台发表他的告别演说。他的主题是冷战。他谈到战争与和平,谈到“警察国家和自由”。他宣称:“我们面临着全球范围的无神论性质的、目的冷酷无情和手段阴险的敌对意识形态。”他说它造成的危险是“无穷的”。这意味着很多危机,以及随之而来的许多呼吁,通过花费不断增加的大量金钱来寻找一个“神奇的解决办法”。艾森豪威尔说,一切这类建议都“必须根据……在所付出的代价与希望得到的好处之间保持平衡的必要性……来衡量”。
艾森豪威尔最后表示歉意他说:“裁军……仍然是迫切需要的……由于这一需要是这样尖锐和明显,我承认我是以一种肯定的失望感觉,卸下我在这方面的职责。作为一个目睹战争恐怖和连绵不断的哀伤的人——作为一个懂得另一场战争会彻底摧毁数千年来如此缓慢和艰难地建立起来的文明的人——我希望今晚我可以说,持久的和平已经在望。”他结束他的演说时祈求,“各国人民将得以在相互尊重和友爱的约束力量所保证的和平中,一起生活。”
新总统就职的日子来临了。艾森豪威尔不可避免地要离开白宫了。1月20日前几天,亨利·里斯顿来到椭圆形办公室,递交国家目标委员会的一份报告。这是艾森豪威尔在一年前指定要的。如今,这份报告已经过时,任何人对它都不感兴趣,但是必须收下来,拍张照片。在进行这些工作时,艾森豪威尔听到宾夕法尼亚大街对面铁锤的敲打声,在那里正在修建一个总统正式就职的检阅台。艾森豪威尔说:“你看,亨利,就像在死牢中看着他们支起绞刑架。”
1月20日早晨,天下起大雪,总统的就职典礼就在这一天举行了。艾森豪威尔在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里,靠着空空的保险柜,与安·怀特曼回忆往事。仆人们排成一行,艾森豪威尔和玛咪从他们面前走过,向他们一一道别。许多人的脸上挂着泪水,肯尼迪一家,约翰逊一家,和民主党一小批陪同人员来作简短的拜会。中午时分,在大法官厄尔·沃伦的面前。迄当时为止,担任总统的年龄最大的人,让位给当选的最年轻的人。仪式举行过后,当人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肯尼迪夫妇身上时,艾森豪威尔夫妇通过边门悄悄地退下。然后,动身赴葛底斯堡,沿着他们非常熟悉的道路回家,回到农场去。
经历了战争的年代,经过在华盛顿担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当校长,在巴黎任盟军最高统帅和担任了八年总统之后,艾森豪威尔想象着他的退休生活。他曾有过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得克萨斯购买一个牧场,在威斯康星置一座避暑庄园,游山玩水,与玛咪谈古论今,在小溪边垂钓……他坚持认为,在为国效劳50年后,他已心力交瘁,得休息休息。不再参加会议,不再作演讲报告,不再参与国家紧急问题的处理,可以在青山绿水间撰写自己的回忆录。
艾森豪威尔的弗农山就是他在葛底斯堡的农场。他和玛咪都很喜欢那座农场,除了冬季外,该处气候温和宜人,位置也很理想。他们住在乡间,但离华盛顿和纽约都很近,可以不时上那儿去玩,朋友们周未来访也很方便。农场位于古战场的边缘,增强了使人成为美国历史延续的一部分感觉,还使艾森豪威尔得以对葛底斯堡战役当时“如果变更打法的结局”,作无休止的遐想。
农场占地246英亩。此外,艾森豪威尔还租了305英亩。他买下了部分的土地,因为他喜欢在他的祖先们在18世纪安家落户的地方居住,因为他很高兴有机会使那里的土地恢复昔日的富饶肥沃,他轮种庄稼和牧草,主要种植玉米、燕麦、大豆和高粱。他利用这些草料在冬季饲养百把头良种安古斯牛,这是他主要的现金收入。他还养马,供孙儿们驰骋,养狗给他们逗乐,还饲养了14头荷尔斯泰因乳牛来喂他的安古斯牛犊。宅第从外表看来是移民时代的式样,但内部设备却完全是现代化的。玻璃走廊是阅读和作画的最佳场所。在整个总统任期内,艾森豪威尔很少白天见到玛咪;在葛底斯堡,艾森豪威尔长时间地陪伴玛咪待在向阳的走廓里俯视绿油油的田野。
经过半年的“心情平静”之后,艾森豪威尔就在他的儿子约翰、双日出版社高级编辑塞缪尔·S·沃恩的帮助下,开始撰写《白宫岁月》的回忆录。尽管有人帮助,写一部总统回忆录要比写《远征欧陆》困难得多。《远征欧陆》写的是取得胜利的、结局美满的故事;但是,白宫回忆录中所写到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结局如何还无人能预料,这就给他的工作增加了一定的难度。经过四年的努力,两卷的《白宫岁月》方才完成。第一卷于1963年11月9日出版,副标题为《授权改革》;1965年出版第二卷,副标题为《开展和平运动》。著名政治评论家詹姆士·赖斯顿在《纽约时报》上写了一篇赞扬的评论。双日出版社第一版印了125000册,开始销路很好。但在《授权改革》出版两个星期后,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这一事件压倒了公众对艾氏政绩的兴趣,《授权改革》销路下降。《开展和平运动》则从未达到《远征欧陆》的销售额。继《白宫岁月》之后,艾森豪威尔又撰写了自传体的《悠闲的话:对朋友们谈家常》,这部书发行量较大。《纽约时报》评论说:“《悠闲的话》叹为观止地把我们这个时代里最持久、最受人欢迎的英雄之一的形象写得有血有肉,栩栩如生。”
随着年岁的增长,艾森豪威尔的身体越来越不济了。在他70岁生日那天,最近被提升为陆军参谋长的威斯特摩兰前来探望。艾森豪威尔祝贺威斯特摩兰的擢升,并敦促他要照顾好陆军。当天下午,陆军军乐队在艾森豪威尔的房间外面,为他演奏了一首小夜曲。艾森豪威尔坐着轮椅到窗边,以微笑和挥动一面小小的五星旗表示答谢。很明显,他的身体极度虚弱,每个人见了都热泪盈眶。然而,他很平静,也很愉快。他对儿子约翰说,他放心了,因为议会已经通过了为前总统遗孀提供终生特工服务的法律。“今年八月,”他说,“在我可能去见上帝时,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玛咪,至少这项法律使我在这方面放心了。”
当死亡日益临近时,他越来越想着家里人。1968年的感恩节,玛咪作了安排,要家里每个人和他一起共进火鸡宴。他的儿媳妇看他的样子感到凶多吉少。“艾克盖着陆军军用单被,形容枯槁。死灰般的脸上,蓝色的眼睛使人吃惊。”
1969年3月24日,艾森豪威尔心脏病严重发作。他心脏在衰竭下去。医生开始为他的鼻孔插管输送氧气。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他嘱咐约翰“要好好照料妈妈”。到了3月28日,病情进一步恶化,但艾克仍在拼命挣扎,他叫喊着:“把百页窗给拉上!”光线刺激他的眼睛。百页窗拉上了,房内几乎是一片黑暗。艾森豪威尔注视着玛眯,紧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亲爱的,我们要分手了,上帝召我去了。”说罢他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艾森豪威尔的生命虽然结束了,但是他的名字却与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击溃德国法西斯相联系着。在艰苦的战争年代,艾克作为盟军欧洲远征军总司令,对赢得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从此他的名字受到了世界人民的广泛颂扬,战后,1953—1961年间,作为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名字,又同“战争边缘政策”和“冷战政策”联系在一起。许多事实说明,艾森豪威尔是美国垄断资产阶级政策的“忠贞不渝”的维护者。对于他的功过是非,美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心中自有看法。然而,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员名将,人民始终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