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写给岁月的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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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是一个在黑夜里出生的孩子,一朵在黑夜里绽放的花,一个被黑夜赶着不停写作的人。

亲吻黑夜

我是一个夜晚型的作家,每到写作长篇的那几个月,总要熬到夜深人静才能写,我的“文字妖精”在那时才会出现。这个习惯是1998年写《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时养成的。我白天睡大觉,玩,东游西逛,到了夜晚我才进入书房,就像进入一只美丽斑斓的玻璃鱼缸,“文字妖精”像黑夜里的蝴蝶一样,呼呼朝我飞过来,我坐在电脑前捕捉它们,充满快感。

看到不少有关我的报导,说我是新世纪女性写作的“领头羊”,因为我在新的世纪里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短短两年时间出版七部长篇小说,他们说这是文坛的一个奇迹。

我无法跟每一个人解释,这七部长篇小说不是一天写成的,这是四五年写作的结晶。五年来几乎所有的夜晚,都被我化作文字,我在黑夜里拼命吸吮、摇曳、放纵、飞翔,写《女人胸口的火山》实际上一直处于眩晕状态,小说中的雪、雾和哈气,一一出现在我的“玻璃鱼缸”里,我感到文字升浮与下沉的力量,字与字有时像金属那样坚硬,彼此擦出火花。有时则像水那样柔软,我抚摸着那些文字,就像抚摸自己的身体和皮肤。

我对雪白的皮肤是有些自恋的,对文字的感觉也是一样,怎么爱也爱不够。我看电影,常常觉得画面不如文字来得有力,画面总是把一些事情简单化、直观化了,而文字表达出来的画面具有更多种的可能性,是留有空间的更高级的幻觉艺术,记得我曾经说过,写作对我来说就像呼吸和恋爱,既是自然的,又是必需的。

那么黑夜呢?我为什么总要等待黑夜的来临?我的“文字妖精”为什么总藏在那里?

在写《有毒的婚姻》的时候,我曾经尝试过白天写作。但后来我才知道,白天是我的写作毒药,特别是上午,我无法打起精神来面对电脑,每写一个字都要打一个哈欠,我只想睡觉。新作《胭脂帝国》写得异常顺利,是因为我把写作时间全部安排在了晚上。

我的临阵状态是把一天分成三段:上午不工作,睡觉。下午接受采访、接电话、处理版税合同、拍封面照片、看新书校样、回答记者问题、收发电子邮件、去超市买吃的东西、到购物中心买内衣等日用品、到精品店买裙子和牛仔裤,等等,跟正常人相比,我是个购物狂,我像热爱写小说一样热爱买衣服,很少穿重样的裙子,热爱凉鞋和染得十分精致的脚趾,热爱长及腰际的黑色长发,热爱口红,讨厌戴眼镜。就是在长篇写到最较劲的时候,同样会利用下午四点以后的一点时间去逛街,买回一些在男人看来毫无用处的东西。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我的黄金时间就要来了。在夜晚写作,有迷人的灯火,安静的、无人打扰的整块时间,不需要吃东西,只要一杯绿茶放电脑边。大片的、飞舞的思绪便如黑夜里的蝴蝶,源源不断向我涌来。我的七部长篇小说,我的拥有众多读者的散文作品,便都是在这个时间写成的。

我是一个在黑夜里出生的孩子,一朵在黑夜里绽放的花,一个被黑被驱赶着不停写作的女人。如果黑夜有形,我想忘情地吻一吻它,就像亲吻我的情人。

恐怖电影

我喜欢《生灵》这部电影的前半部分,那个叫浅茅的苍白女孩,头发斜斜地掠过半边脸,露出一只忧郁的眼睛。她能出现在任何想要出现的地方,她是一个幽灵。

电影结束时,女孩的脸便再也无法从我眼前赶走。她是一个邪恶的女孩。时间已是后半夜,她的脸在黑暗中隐隐地藏着,有时在屋角,有时在吊灯旁边,那是一张吊死鬼的脸,嘴角淌着血。

浅茅的家,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阴郁酒吧。女孩引吉野上二楼,女孩在楼上冲她招手,狭窄的楼梯,幽暗的通道,那种氛围很是吸引人。

浅茅是个邪恶的幽灵,她可以使玻璃在瞬间迸裂、粉碎,尖锐的玻璃碎片飞溅到真理子的额头上,真理子是她的情敌,浅茅恨她。在一个吉野与真理子约会的夜晚,浅茅出现了,她像路边的树木一般,每隔一段距离,她的脸就出现一次。

真理子感到万分恐惧,然后,她的自行车突然失灵,旁边亮起了血红的道路施工标志,真理子连人带车掉了进去。第二个跟吉野好的女孩,也被浅茅害死,她死在火车轮子底下。那场大雨中浅茅分身两处的戏,令人感到阴冷和恐慌,像白日的夜晚,灰色而又凄凉。

日本电影的氛围感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东方人有一种神秘的、难以言说的意趣,深刻、曲折、多意。跟东方人的性格比起来,美国人的性格就有点像个大顽童,打打杀杀,飞车,爆炸,要不就弄一条大船,船上发生一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爱情游戏。

日本电影的氛围实在是很好。恐怖电影,一定要有阴森森的美感,我讨厌血腥和杀人的影片,吸血鬼影片,这类电影千篇一律,看过之后连噩梦都不会留下。

《生灵》的后半部分拍得不怎么样,天塌地陷,弄着弄着,不知怎地,倒有些像美国电影了。东方的神秘感没有坚持到底,到后面仙气全无,变成一部标准的“灾难片”。

这部电影如果交给我拍,可能会拍得更好些。小说家就是纸上的导演和演员,一个人能够撑起一个世界的。我的小说表现了神秘的女性世界里奇异的幻想和欲望,我开创了一个世界——幽深的女性世界,我乐意接受这种说法“梦幻掌门”,我不愿意给别人的小说流派添砖加瓦,因此,就自创一派。我愿是一棵独立的、不依附于任何人的大树。

现在,我的树已枝繁叶茂,有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常常由电影想到写作,因为它们是相通的。但愿有一天,会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一部女性电影还是恐怖电影?一部纸上的电影还是现实中的电影?时间会让关于我的故事慢慢打开,展现在人们面前。

我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婚姻:是毒药还是蜜糖

我的小说《有毒的婚姻》一出版,就引起轩然大波,婚姻似乎被重新定义了,所到之处到处可以听到这种议论:“婚姻是……有毒的嘛,赵凝说的。”其实我一直是不相信“坟墓派”的,就是说对那种所谓“结婚是爱情的坟墓”并不赞同,我始终相信有蜜糖式的婚姻,甜蜜而又安静,同度时光那种。

我喜欢这样的广告语:“美钻之地,流金之所”,这好像是一处高尚住宅的宣传语,但这句话用到一个家上,也同样适用。在写过大量的爱情婚姻小说之后,我依然相信爱情,相信温馨和谐的男女关系。

见过太多“毒药”式的婚姻,男人和女人相互抱怨,眼泪、争吵、甚至动起了拳头。女人说男人有夸大妄想症,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男人似乎对这个女人也恨之入骨,说他是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做人太贪,对钱看得太重。这一对男女经常吵架,10年过去了,却并没有见他们分开。

我倒觉得他们不如早早分开的好。在争吵中度日的婚姻,就是“有毒的婚姻”。

我并不觉得《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那对夫妻,是什么“生死相依的爱情”。那不是爱情,是勉强和不合适,是凑合,是对生活最大的不负责任。

记得张学友有一首歌,大意是:两个人太相爱,反而不能在一起。我觉得应该改成:两个自私的人不能在一起。如果有人一心想改造对方、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对方、用市俗的眼光来衡量对方,那么,他们的婚姻一定别扭难受。住在难受的婚姻里,就像住在一片无休止的噪音之中,到处都是责骂的嘴唇,他不停地说啊说啊说啊,天昏地暗,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高质量的婚姻,首先不是要有多少钱,住多漂亮的房子,开多豪华的车,高质量的婚姻首先要有一种千金不换的甜蜜氛围,相互是欣赏的、喜欢的、相融的,有钱没钱都有一个“气氛”问题。气氛不好的家,就是墙上都贴满100元的人民币,也如牢笼一般。气氛和谐的家,即使白白的四面墙壁,也像生活在蜜糖之中。

生命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不愿意每天耳旁有人唠唠叨叨,说着刺耳的话。如果我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褚琴,我绝不忍受那场“不合适”的婚姻,那种在无休无止争吵中度日的婚姻,就让它结束在昨天吧。(希望那只是上一代人的故事)。

“毒药”就是狭窄、目光短浅、高度自私;

“蜜糖”就是宽容、大度、和谐、懂得欣赏对方。

婚姻是毒药还是蜜糖,你说呢?

女人对幸福的定义

女人对幸福的定义,提到这个问题,我知道我给自己出了难题。上个周未我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星空下的女人”去做直播,带的就是这个题目。我难住了我自己。

每天都在想,幸福到底是什么?是台灯上那一抹流苏吗?是一件美丽上衣上的蕾丝花边?还是一个英俊男子的会心一笑?我不知道。

幸福就是选择一件喜欢做的事情,每天靠近它、握紧它、揣摩它,想尽办法融入其中,并且把那件喜欢的事做到极致地好。我与文学就是这种关系。十年前的某一天,当我决定写作,我毅然放弃生活中原有一切,全身心地投身到那件喜欢的事情当中去。我的选择是如此完美,幸福就是让文字在笔尖闪烁。

幸福的另一个层面,是有人相伴。在爱你的人眼里,你是美丽的,这就足够了。你早晨起来,他觉得你清新,你从中午开始忙碌,他觉得你丰盈。夜晚你开始懒散,喝喝小酒听听调频台,他觉得你简单可爱。有人相伴,就不惧怕时光的流逝,任窗外花谢花开,我们有我们凝固不变的房间。温暖的床,摆满书籍的写字台,打印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收音机的指针正对着音乐调频台。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幸福还是把梦想变成现实的过程。还是十年前的某一天,我站在图书大厦的文学柜台前,希望那一排名家的书籍里,有一本小说是我写的。我身后是大师们的文字,我眼前是未来的我自己。有目标的女人是幸福的女人,她每天都在忙碌,在忙碌中获得充实感和与人无法言说的愉悦。

感谢时间的磨洗,我终于变成了一个可以从容应对一切的女人,荣耀、欢喜、背版、中伤,都无法改变我的日常状态,我要让阳光照到脸上,我要到花开的山坡上去照一张像,我要一杯咖啡,当然要加糖,让生活的满满浓香围绕着我吧。我凝视着生活的眼睛,对它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