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
我妹妹六月份从美国回来,我们计划一起来上海看世博会。在电话里讨论最想去看哪个馆,妹妹说想去河北馆看一盏两千多年前的灯。在美国生活的中国人,对国内的资讯一点儿不比我们呆在北京少,网络把全世界连接在一起,只要你想知道,任何信息只要动动鼠标,立刻呈现在眼前,应有尽有。
我也在网上查查,为去上海世博会做好案头准备。我先生讥笑我书卷气十足,去个上海又不是去录节目,做什么案头准备。他准备穿一双球鞋、手拿一张卡,拔腿就走,走哪儿算哪儿。看哪个馆好看就进去参观,他说我可不想像赵凝那样,连玩都那么认真。
我不理,还是上网去查。查的结果是迷上了丹麦馆的原件艺术品“海的女儿”。
“我要去看海的女儿。”
我立刻在家里大声宣布,楼上楼下地跑。我先生小林正在厨房里炖一只三黄鸡,我说什么他都说“好”。在生活上,他是随心所欲的人,而我由于东西写得太多,任何事都要变成文字才放心。每个周末我俩开车一起去大超市买东西,我都事先要用娟秀的钢笔字,写一张12345分类整齐的“购物单”。
我爱写“火腿一袋、豌豆若干”,我爱写“速冻饺子一袋、饺子醋一瓶”、我爱写“冰激淋一大盒”、“红洒一支”。进超市手拿小纸条按图索骥,提高购物效率。
去世博会我也准备做最有效率的参观者,想看什么,直奔主题。丹麦馆的“海的女儿”雕像,据说当时也有人建议拿复制品来参展,但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搬来真品。
在安徒生笔下诞生的“海的女儿”,并没有因为时间的久长而褪色,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如果当年安徒生没写“海的女儿”,那丹麦将缺少一个有代表性的艺术符号,作家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海的女儿”这个标题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的“女儿”在繁华的中国盛会上亮相吧?
好的文学作品,图的不是轰动一时,表面热闹。它要有长久的生命力。潜心写作的人,也应耐得住寂寞。太爱凑热闹的人搞不了文学。
在我小的时候,文学是许多人的梦想。而如今梦想一词差不多成了“选秀比赛”的代名词。一个年轻人如果张口说他有一个梦想,那十有八九是指爱唱歌。
爱唱歌当然是好事,但如果千人一面地“梦想”当红歌星,那“梦想”是不是太狭窄了点?舞台只有那么大,要是有一千人站在台上,台下只有一个人看,那谁来为“梦想”买单?
安徒生的书当年销量非常好,据说人人都爱看,他的童话不光是孩子喜欢,大人包括国王都爱读。去世博会看“海的女儿”,重温作家笔下的优美童话,是一件多么浪漫美好的事。
我们一起去寻找世间最美的童话,在上海世博会上,凝驻美丽时光。
水晶蝴蝶
我的朋友很想买那种封在水晶里的蝴蝶,那些蝴蝶被层层叠叠地放在架子上,导购小姐穿着红色的衣裳在僵死的蝴蝶面前蝶一样地飞来飞去,对这个说:“买一个吧,瞧这只蝴蝶多好看!”对那个说:“这种盘子可不是玻璃的,它是水晶。”
说着用手指当啷当啷地敲着,玻璃或者水晶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只是那些封在水晶里的蝴蝶,死死的,一动不动。
我们很仔细地观看那些蝴蝶,蝴蝶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美丽,黄色的底,上面是密密的圆点。或者是紫色的翼翅,上面是淡灰色的图案。所有的“设计”都是印象派的感觉,有的像是有人用颜料信手一泼,泼上去的花纹恰好就是蝴蝶翅膀上的颜色;有的又像是用一管细细的笔,蘸着颜料一点点地描上去的,斑斓绚丽,令人感觉很奇异。
还有一种蝶翅画也在那里展出。那是用残破的蝴蝶翅膀粘贴出来的画,不知那样一幅画需要多少蝴蝶碎片才能拚凑出来,画上的仕女个个眉头上都凝着股悲凉的情绪,这样的画我们是不敢买的,且不说一路上那么多的蝴蝶翅膀会不会掉,就算完好无损地把它带回家,又有哪一个房间适合挂这样一幅忧心忡忡的画呢?
于是,许多个忧伤的被撕碎的蝴蝶的灵魂就这样静静地挂上墙上,无人过问。
导购小姐又拿出许多只水晶盘来给我的朋友看,她反复解释她手里拿的是水晶而而不是玻璃,好像这样我们中间的某个人就会下决心买下一只两只来。其实,水晶也好,玻璃也好,封住的总归是一段凝固不动的生命,它们曾经有过的美丽,也因静止而大大打了折扣。
我站在那里,想象着蝴蝶飞舞的样子,我看见一些活的色彩从封住的水晶盘中飞出来,先是一只、两只,然后越来越多,大片蝴蝶从我额前掠过,然后盘旋而上,一阵风似地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