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李国文评点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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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曹操煮酒论英雄 关公赚城斩车胄

韬晦,是最典型的藏身之计。

在一个竞争的社会里,两强对立冲突,不共戴天,是矛盾;双方信誓旦旦,拥抱接吻,也不等于就不存在任何矛盾了。强与强,固然是矛盾,强与弱,又何尝不是矛盾?因为弱方要强起来,强方又不甘于弱下去。于是即使在实力并不平衡的两方之间,也存在着强对于弱的蚕食,弱对于强的反抗。强无时无刻不在抑制着弱的发展,弱也须臾不忘壮大自己的势力,以期有朝一日真正强大,除非愿意在强方的卵翼下,永远做二等公民,才无进取之心。这样,为了未来长远的打算,韬晦是最好的保护色。

刘备做平原相时,孔融派太史慈去请他出兵救陶谦,他很得意地问道:“孔北海知世间有刘玄德耶?”那时,他只求被人承认是诸侯角逐中的普通一员,便满足了。等到与吕布平起平坐,与曹操有来有往时,他知道自己已是举足轻重的一个角色,但是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价值,是从被汉献帝呼为皇叔,而后又被董承邀他参加由皇帝亲自发起的反曹操的神圣同盟,在衣带诏上书上左将军刘备时,他开始重新设计自己,一个思想上的飞跃,便是参与最高权力的角逐。因此,他必须用韬晦来保存自己,然后想尽办法,脱离曹操的羁縻而远走高飞,这是他的当务之急。

却说董承等问马腾曰:“公欲用何人?”马腾曰:“见有豫州牧刘玄德在此,何不求之?”承曰:“此人虽系皇叔,今正依附曹操,安肯行此事耶?”腾曰:“吾观前日围场之中,曹操迎受众贺之时,云长在玄德背后,挺刀欲杀操,玄德以目视之而止。玄德非不欲图操,恨操牙爪多,恐力不及耳。公试求之,当必应允。”吴硕曰:“此事不宜太速,当从容商议。”众皆散去。

马腾都能看出围猎场中刘备、关羽的一动一静,曹操焉有不知之理?

次日,黑夜里,董承怀诏,径往玄德公馆中来。门吏人报,玄德出迎,请入小阁坐定,关、张侍立于侧。玄德曰:“国舅夤夜至此,必有事故。”承曰:“白日乘马相访,恐操见疑,故黑夜相见。”玄德命取酒相待。承曰:“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杀曹操,将军动目摇头而退之,何也?”玄德失惊曰:“公何以知之?”承曰:“人皆不见,某独见之。”玄德不能隐讳,遂曰:“舍弟见操僭越,故不觉发怒耳。”承掩面哭曰:“朝廷臣子若尽如云长,何忧不太平哉!”玄德恐是曹操使他来试探,乃佯言曰:“曹丞相治国,为何忧不太平?”承变色而起曰:“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肝沥胆以相告,公何诈也?”玄德曰:“恐国舅有诈,故相试耳。”于是董承取衣带诏令观之。玄德不胜悲愤。又将义状出示,上止有六位:一车骑将军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长水校尉种辑,四议郎吴硕,五昭信将军吴子兰,六西凉太守马腾。玄德曰:“公既奉诏讨贼,备敢不效犬马之劳!”承拜谢,便请书名。玄德亦书“左将军刘备”。押了字,付承收讫。承曰:“尚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图国贼。”玄德曰:“切宜缓缓施行,不可轻泄。”共议到五更,相别去了。玄德也防曹操谋害,就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关、张二人曰:“兄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学小人之事,何也?”玄德曰:“此非二弟所知也。”二人乃不复言。

其实刘备在内心深处,觉得这样被人高看倚重,还是很惬意的。

这是中国人的文化心态,一定要凑足到完整才觉得圆满。这其中不完全是为了记忆方便,而包含着中国人传统的思维模式,一统,一律,求平,求稳和对于个性的抑制。

一日关、张不在,玄德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引数十人人园中曰:“丞相有命,请使君便行。”玄德惊问曰:“有甚紧事?”许褚曰:“不知,只教我来相请。”玄德只得随着二人入府见操。操笑曰:“在家做得好大事。”吓得玄德面如土色。操执玄德手,直至后园曰:“玄德学圃不易。”玄德方才放心,答曰:“无事消遣耳!”操曰:“适见枝头梅子青青,忽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吾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玄德心神方定,随至小亭,已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

补叙亦是行文之义。历史小说有许多无法一并道来,却又无法弃之不用的细节,只好采取这种非现场的描述。因其情景不交融,读来意趣就减色多了。

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骤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详。”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玄德曰:“备肉眼安识英雄!”操曰:“休得过谦。”玄德曰:“备叨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操曰:“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玄德曰:“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为英雄。”操笑曰:“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玄德曰:“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操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操曰:“孙策借父之名,非英雄也。”玄德曰:“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操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玄德曰:“如张绣、张鲁、韩遂等辈,皆何如?”操鼓掌大笑曰:“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玄德曰:“舍此之外,备实不知。”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玄德曰:“谁能当之?”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曰:“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后人有诗赞曰:

所以,中国人的图腾为龙。

曹操在《蒿里行》中,回顾那次讨卓会盟的各路诸侯,可以说是相当失望:“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力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所以,一气之下,单枪匹马,追杀董卓去了,愤愤中说了一句“竖子不足与谋”。此刻,在他这位成功人士心目中,这班竖子就更不在话下了。

勉从虎穴暂趋身,说破英雄惊杀人。

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曹操的每一句话,都是的评。虽目中无人,倨傲自负,但他说的全是真情实意。刘备一个劲地装傻卖呆,也有韬晦失度之处。做戏总是以不过分为佳,太表演了就要让观众出戏的。

未必!

天雨方住,见两个人撞入后园,手提宝刀,突至亭前,左右拦挡不住。操视之,乃关、张二人也。原来二人从城外射箭方回,听得玄德被许褚、张辽请将去了,慌忙来相府打听。闻说在后园,只恐有失,故冲突而入。却见玄德与操对坐饮酒,二人按剑而立。操问:“二人何来?”云长曰:“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操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项庄、项伯乎?”玄德亦笑。操命:“取酒,与二樊哙压惊。”关、张拜谢。须臾席散,玄德辞操而归,云长曰:“险些惊杀我两个。”玄德以落箸事说与关、张,关、张问是何意?玄德曰:“吾之学圃,正欲使操知我无大志。不意操竟指我为英雄,我故失惊落箸,又恐操生疑,故借惧雷以掩饰之耳。”关、张曰:“兄真高见。”

这时曹操被称作丞相,稍早了些。据《三国志》,建安元年,操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录尚书事。不久,任大将军,因袁绍不买他的账,只好把这职务让出去,任司空、行车骑将军。建安九年,破袁尚,加领冀州牧。直到建安十三年,废三公,曹操才当上丞相。此刻,他职务虽然不高,但权倾海内,因为他手里握有天子这张王牌,确实也是很踌躇满志的。所以,他把自己和刘备说成是天下仅有的两位英雄,更多的是自诩之语。刘备坐在他的面前陪他喝酒助兴,不过是顺水人情,一句现成的恭维话罢了。

操次日又请玄德。正饮间,人报满宠去探听袁绍而回。操召入问之,宠曰:“公孙瓒已被袁绍破了。”玄德急问曰:“愿闻其详。”宠曰:“瓒与绍战不利,筑城围圈,圈上建楼,高十丈,名曰易京楼,积粟三十万以自守。战士出入不息。或有被绍围者,众请救之。瓒曰:‘若救一人,后之战者,只望人救,不肯死战矣。’遂不肯救。因此袁绍兵来,多有降者。瓒势孤,使人持书赴许都求救,不意中途为绍军所获。瓒又遗书张燕,暗约举火为号,里应外合。下书人又被袁绍擒住,却来城外放火诱敌。瓒自出战,伏兵四起,军马折其大半,退守城中,被袁绍穿地直入瓒所居之楼下,放起火来,瓒无走路,先杀妻子,然后自缢,全家都被火焚了。今袁绍得了瓒军,声势甚盛。绍弟袁术,在淮南骄奢过度,不恤军民,众皆背反。使人归帝号于袁绍。绍欲取玉玺,术约亲自送至。见今弃淮南,欲归河北。若二人协力,急难收复,乞丞相作急图之。”玄德闻公孙瓒已死,追念昔日荐己之恩,不胜伤感;又不知赵子龙如何下落,放心不下,因暗想曰:“我不就此时寻个脱身之计,更待何时!”遂起身对操曰:“术若投绍,必从徐州过。备请一军,就半路截击,术可擒矣。”操笑曰:“来日奏帝,即便起兵。”

这世上哪有永远攻不下来的堡垒呢,马其诺防线又如何?

次日,玄德面奏君。操令玄德总督五万人马,又差朱灵、路昭二人同行。玄德辞帝,帝泣送之。玄德到寓,星夜收拾军器鞍马,挂了将军印,催促便行。董承赶出十里长亭来送。玄德曰:“国舅宁耐,某此行必有以报命。”承曰:“公宜留意,勿负帝心。”二人分别。关、张在马上问曰:“兄今番出征,何故如此慌速?”玄德曰:“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因命关、张催朱灵、路昭军马速行。时郭嘉、程昱考较钱粮方回,知曹操已遣玄德进兵徐州,慌入谏曰:“丞相何故令刘备督军?”操曰:“欲截袁术耳。”程昱曰:“昔刘备为豫州牧时,某等请杀之,丞相不听。今日又与之兵,此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也。后欲治之,其可得乎!”郭嘉曰:“丞相纵不杀备,亦不当使之去。古人云:‘一日纵敌,万世之患。’望丞相察之。”操然其言,遂令许褚将兵五百前往,务要追玄德转来。许褚应诺而去。

刘备脱身而去,不能说与衣带诏无关。往好里想,他甩开羁绊,将来可以外合里应;往坏处想,在曹操眼皮子底下,这种阴谋的成功性有多大,值得怀疑,他未必真心押这一宝的。

放虎归山,从来都是败策。

却说玄德正行之间,只见后面尘头骤起,谓关、张曰:“此必曹兵追至也。”遂下了营寨,令关、张各执军器,立于两边。许褚至,见严兵整甲,乃下马入营见玄德。玄德曰:“公来此何干?”褚曰:“奉丞相命,特请将军回去,别有商议。”玄德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面过君,又蒙丞相钧语,今别无他议,公可速回,为我禀复丞相。”许褚寻思:“丞相与他一向交好,今番又不曾教我来厮杀,只得将他言语回复,另候裁夺便了。”遂辞了玄德,领兵而回。回见曹操,备述玄德之言。操犹豫未决。程昱、郭嘉曰:“备不肯回兵,可知其心变矣!”操曰:“我有朱灵、路昭二人在彼,料玄德未必敢心变。况我既遣之,何可复悔?”遂不复追玄德。后人有诗叹玄德曰:

束兵秣马去匆匆,心念天言衣带中。

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

只此一语,丈夫气十足。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难免有措置不当或失误,与其吃后悔药,还不如亡羊补牢呢!

你走,我为什么不走?所有实力派都不愿轻易以身试敌的。

却说马腾见玄德已去,边报又急,亦回西凉州去了。玄德兵至徐州,刺史车胄出迎。公宴毕,孙乾、麋竺等都来参见。玄德回家探视老小,一面差人探听袁术。探子回报:“袁术奢侈太过,雷薄、陈兰皆投嵩山去了。术势甚衰,乃作书让帝号于袁绍。绍命人召术,术乃收拾人马、宫禁、御用之物,先到徐州来。”玄德知袁术将至,乃引关、张、朱灵、路昭五万军出,正迎着先锋纪灵至。张飞更不打话,直取纪灵。斗无十合,张飞大喝一声,刺纪灵于马下,败军奔走。袁术自引军来斗。玄德分兵三路,朱灵、路昭在左,关、张在右,玄德自引兵居中,与术相见,在门旗下责骂曰:“汝反逆不道,吾今奉明诏,前来讨汝。汝当束手受降,免你罪犯。”袁术骂曰:“织席编履小辈,安敢轻我!”麾兵赶来,玄德暂退,让左右两路军杀出,杀得术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士卒逃亡,不可胜计。又被嵩山雷薄、陈兰劫去钱粮草料,欲回寿春,又被群盗所袭,只得驻于江亭,止有一千余众,皆老弱之辈。时当盛暑,粮食尽绝,只剩麦三十斛,分派军士,家人无食,多有饿死者。术嫌饭粗不能下咽,乃命疱人取蜜水止渴。疱人曰:“止有血水,安有蜜水!”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地下,吐血斗余而死。时建安四年六月也。后人有诗曰:

汉末刀兵起四方,无端袁术太猖狂。

不思累世为公相,便欲孤身作帝王。

强暴枉夸传国玺,骄奢妄说应天祥。

渴思蜜水无由得,独卧空床呕血亡。

如此不堪一击,当初何必求救吕布辕门射戟?历史小说常有这类前后矛盾之处。

袁术以断粮开始,以无粮告终,也是太巧合了。

在汉末群雄割据的局面中,诸侯之间,有一条禁忌,虽然谁都觊觎皇帝这个称号,可谁也不敢公然犯规,定要染指一下的袁术,当了几天皇帝,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轰下台来。要论下场,他大概是败得最惨的。

袁术已死,侄袁胤将灵柩及妻子奔庐江来,被徐璆尽杀之。璆夺得玉玺,赴许都献于曹操。操大喜,封徐璆为高陵太守。此时玉玺归操。

却说玄德知袁术已丧,写表申奏朝廷,书呈曹操,令朱灵、路昭回许都,留下军马,保守徐州;一面亲自出城,招谕流散人民复业。

且说朱灵、路昭回许都见曹操,说玄德留下军马。操怒,欲斩二人。荀彧曰:“权归刘备,二人亦无奈何。”操乃赦之。或又曰:“可写书与车胄,就内图之。”操从其计,暗使人来见车胄,传曹操钧旨。胄随即请陈登商议此事。登曰:“此事极易。今刘备出城招民,不日将还,将军可命军士伏于瓮城边,只作接他,待马到来,一刀斩之。某在城上射住后军,大事济矣。”胄从之。陈登回见父陈珪,备言其事。珪命登先往报知玄德。登领父命,飞马去报,正迎着关、张,报说如此如此。原来关、张先回,玄德在后。张飞听得,便要去厮杀。云长曰:“他伏瓮城边待我,去必有失。我有一计,可杀车胄。乘夜扮作曹军到徐州,引车胄出迎,袭而杀之。”飞然其言。那部下军原有曹操旗号,衣甲都同。当夜三更,到城边叫门。城上问是谁,众应:“是曹丞相差来张文远的人马。”报知车胄。胄急请陈登议曰:“若不迎接,诚有疑;若出迎之,又恐有诈。”胄乃上城回言:“黑夜难以分辨,平明了相见。”城下答应:“只恐刘备知道,疾快开门。”车胄犹豫未定。城外一片声叫开门,车胄只得披挂上马,引一千军出城,跑过吊桥,大叫:“文远何在?”火光中只见云长提刀纵马,直迎车胄,大叫曰:“匹夫安敢怀诈,欲杀吾兄?”车胄大惊,战未数合,遮拦不住,拨马便回。到吊桥边,城上陈登乱箭射下。车胄绕城而走,云长赶来,手起一刀,砍于马下,割下首级,提回望城上呼曰:“反贼车胄,吾已杀之。众等无罪,投降免死。”诸军倒戈投降,军民皆安。

从这里可以看出,地方上的士族集团、豪强富绅、名门大户、官吏员司,才是军阀统治人民的基础。刘备通过与麋竺联姻的手段得以巩固他在徐州的地盘。而孔融所以在北海待不下去,就因为他未能和地方势力达成这种默契。司马光评论他时很不客气地指出:“才疏意广,讫无成功,高谈清教,盈溢官曹,辞气清雅,可玩而诵,论事考实,难可悉行,造次能得人心,久久亦不愿附也。其所任用,好奇取异,多剥轻小才。”于是,他被赶出北海。好在曹操念旧,让他到许都当建筑部长。这就是大知识分子不如小手工业者现实的地方了。刘玄德想方设法地要回到徐州,道理也就在这里。

云长将胄头去迎玄德,具言车胄欲害之事,今已斩首。玄德大惊曰:“曹操若来,如之奈何?”云长曰:“弟与张飞迎之。”玄德懊悔不已,遂入徐州。百姓父老伏道而接。玄德到府寻张飞,飞已将车胄全家杀尽。玄德曰:“杀了曹操心腹之人,如何肯休?”陈登曰:“某有一计,可退曹操。”正是:

既把孤身离虎穴,还将妙计息狼烟。

不知陈登说出甚计来,且听下文分解。

曹操曾将东方之事托付给陈登父子,其实这爷儿俩压根儿不跟他一条心。他要图谋刘备,可也不曾交由这两位来办,似乎是有所觉察。但车胄却傻乎乎地去求教于这爷儿俩,也是活该倒霉了。

如袁术这类趁历史留下的短暂缝隙,突然挤出来头角峥嵘的人,以草包起,以草包终,除了为后世增添笑柄外,还能留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