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最后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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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送您一束黑玫瑰

博爱公寓,坐落在风景秀丽的海滨大道西侧,它东临碧波万顷的海州湾,西依青翠欲滴的锦屏山,远离闹市区,又与海滨城唇齿相连,是一座典型的花园式住宅区,里面有大面积的草坪、花坛,以及假山、流水和公益健身运动设施;全方位地实行物业化管理,商业性服务,一个电话要出去,无论是吃、穿、住、行,都能上门为你服务。出入博爱公寓者,一律要凭《居住证》和《会客证》,小商小贩,尤其是那些收破乱的乡下人,一概拒之门外。

这天上午,大约是九、十点钟的样子,8号楼三单元的米兰太太,正在厨房里细心地择一把翠绿的嫩韭菜,忽而听到门铃“叮咚”作响。

开始两声,米兰太太没爱搭理!儿子、儿媳休假去了九寨沟,她一个孤老太太领着正在读书的小孙子在家,这会儿还不到放学时间,管他是什么人来敲门,她一概不以理睬,哪怕是小区服务生上门来收水、电费、卫生费,都要等他儿子、儿媳妇回来再说。米兰太太专心择她手中的嫩韭菜,可这时,防盗门那清脆、悦耳的门铃声,一次又一次地“叮咚叮咚”叫个不停!

米兰太太想,莫不是小孙子提前放学了,她慢慢腾腾地走近门后,扒在“猫眼”上一望,乖乖!是位送花的少年?那小伙子有十七八岁,穿一身紫红色的西装,戴一顶圆圆的红色高纸帽,俨然一幅鲜花店里职业送花郎的打扮,笑容可掬地捧着一束高雅而华贵的黑玫瑰,笔挺笔挺地站在门口。

米兰太太琢磨,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还有人送这么高贵的鲜花来呢?她扒在猫眼上问了一句:“你找谁?”

米兰太太担心送花的人,是不是敲错了房门?那样可就尴尬。所以,她要问明白。米兰太太年轻时,在台北居住了很多年,去过新、马、泰等不少国家,也算是见过异国风情的人!像眼前这种黑色的玫瑰,七、八十年代,台北就已经很盛行!如今,她跟着儿子、儿媳来大陆投资办厂,大陆的年轻人也开始流行赠送黑玫瑰了!

在米兰太太的眼里,送这种高雅的黑玫瑰,大都是少男少女的事情,今天怎么有人把这样的鲜花送到她门上呢?更让米兰太太吃惊的是,儿子、儿媳都不在家,难道有人会送这样的鲜花,给她一个孤老太太?米兰太太不想开门,她要问明白,那黑色的玫瑰花,到底是送给谁的?

哪知,外面回话是:“这是米兰太太的家吗?”

米兰太太一听送花人喊出她的名字,当下,心中有些激动!她似乎意识到,这是她那台湾老头子邮传过来的。

年轻的时候,米兰太太没少收到先生送给她的鲜花。而眼下,这老头子一个人在台北呆得寂寞了不成?感情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米兰太太一时间还真有些脸热心跳哩!她情不自禁地把房门打开了。

岂料,就在米兰太太满面笑容地欲接那束黑色玫瑰花时,那送花的少年,突然凶相毕露,以及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花束底部“嚓”地一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抵米兰太太的喉部,咬牙切齿地威逼米兰太太说:“不许声张!否则,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米兰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刹那间,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密的冷汗,她眼巴巴的看着这个持刀少年,将要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和家庭财产,但她又无可奈何!谁让她主动把房门打开的呢?儿子、儿媳在临出远门之前,反复交待过,无论什么人敲门,谎称要办什么事情,一概要等他们回来再说,千万不能给陌生人打开防盗门。现在好啦,米兰太太被一束美丽的鲜花所诱惑,一家伙引狼入室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米兰太太扑闪两只铜铃似的大眼睛,粉嘟嘟的白脖子上,被那少年用一把雪亮的尖刀抵触着,她只好无奈地伸长脖子静候吩咐!那场面,如同一只被人揪住长胫的病鸭子,虽能扇动翅膀,但无力扭转头部的自由!米兰太太直盯盯地看着前这个就要与她动刀子的少年,想求他把手中的刀子放下,不想遭受皮肉之苦,她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颤颤惊惊地问对方:“你想要什么?”

米兰太太竭力想寻找一个满意的结局。

对方可好,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钱!”

米兰太太点点,示意她答应对方的条件。

可那小子急不可耐了,凉生生的刀尖紧抵住米兰太太的喉头,问她:“你家的钱,放在什么地方,快点交出来!”

米兰太太示意对方,要移开她喉头的匕首,她好自由话说。

那少年知道她一个孤老婆子,不能把他怎样,后退一步,把手中的刀子移开,但他并没有放下刀子,刀尖直点着米兰太太的胸口处!也就是说,如果米兰太太要大声呼喊,或是想与他搏斗,他手中的刀子,随时都有可能扎进她胸膛,直至结束她的生命!

米兰太太明白此刻的处境,不容她有任何报警或反抗的可能,她很主动地告诉对方,她家的钱,都在墙角那个奶白色的保险柜里。但她不知道密码!

那少年认为米兰太太在说谎,又把刀尖抵住她喉头,恶狠狠的骂道:“好你个老东西,敢跟我说谎,是不是活腻了,嗯?”

米兰太太一边摇头示意,她真不知道保险柜上的密码,一边看着茶几上的紫红色电话机,问那少年:“我可以给我儿子打个电话,问他保险柜的密码吗?”

那少年犹豫片刻,忽而阴阳怪气地说:“可以,不过,我可告诉你个老东西,此刻,你的儿子和儿媳正在云南大理度假呢,你就是告诉家中遭劫,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回来救你!”

米兰太太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但米兰太太知道眼前这个歹徒,早已把家中的情况了如指掌。

接下来,米兰太太摸出茶几底下的一个小本子,指着其中一组划上黑线的号码,告诉那少年,说那是他儿的手机号,让那少年帮她接通了,她要问儿子保险柜上的密码。

那少年“嚓嚓”按下两个号码之后,忽然又停住,警告米兰:只准她问保险柜的密码,多说半句额外的话,他手的刀子就要扎进她的喉咙。

米兰太太微命是从。那少年“嚓嚓嚓”按下了一长串号码,对方回话的瞬间里,他很快把手机贴到米兰太太的耳朵上。米兰太太开口就问:“儿子,咱家保险柜的密码是多少来着?”

儿子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米兰太太一边摸出茶几底下的一支自来水笔,递给那少年,示意他好记下号码;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家闲着没事,我想点点俺家还有多少钱,下个月,我不是要回台湾去吗,若是家中的积蓄不多,再让你老爸寄一部分来。”

儿子说:“这事,等我们回去再说吧!”随后,儿子可能嫌老太太烦人,“呱嗒!”一下,把手机给关了。

当下,米兰太太冲那少年两手一摊,示意她没有办法打开保险柜了。可那少年不死心,威逼米兰太太再想办法。米兰太太无奈之中,摘下自己的耳环和戒指,问那少年要不要?那少年当然了,但他更需要的,还是米兰太太家中保险柜里的美元和人民币。他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刀子,威逼米兰太太快想办法,否则,他要动真格的了!

米兰太太抓耳挠腮了一阵,猛一拍脑门子,惊呼一声,说:“有啦!”随后,又把儿子的手机号指给那少年,说:“你再给我接通那王八羔子,我不能让他为了几个屁钱,连老娘的性命都不保了!”

米兰太太气狠狠地说:“这回,我得给他来点厉害的,吓唬吓唬他!”

之后,电话再次接通,米兰太太开口就骂:“好你个龟儿咋,家里有多少钱,你都不想让老娘知道!难道你对老娘还有什么不信任的吗?告诉你,我今天就要打开保险柜,看看家中还有多少钱,你要是不把保险柜上的密码给我说清楚,老娘我可要抹脖子上吊!要么,我就割腕子、跳楼去!”随即,气愤之极地米兰太太把电话一掼,对那少年说:“你等着,用不了多会儿,他就得乖乖的把密码告诉我。”

那少年看米兰太太这一招,确实也够狠的!儿子再不把密码说出来,老太太就要上吊、抹脖子、跳楼去了,看你这当儿子的怎么办吧。

这期间,老太太跟那少年说:“咱们可说好啦,等会儿,儿子告诉了保险柜上的密码,你可不能把里面的钞票都拿走,下个月,我要回台北去,你若是把钱拿都走了,我可就没有钱买机票了!”

那少年不吱声,但他默认了米兰太太的说法,他觉得眼前这个老太婆挺有性格,挺可爱的!主动给他捋下耳环、戒指,还威逼他儿子,不交出保险柜的密码,她就要跳楼自杀去。

但那少年怎么也没料到,他的美梦尚未梦醒来,公寓里的保安,得到米兰儿子的报警电话,很快爬窗入室,将那个持刀少年一举擒获。

米兰太太看着那个被捆绑的持刀少年,轻轻的拍拍他的脑瓜子,慢条斯理地说:“小伙子,你还嫩着呐!你也不想想,天下做儿子的,哪有听老娘声称要自杀,而不想法搭救的道理呢?”

说话间,米兰太太拣起地上散落的玫瑰花,轻轻的嗅了其中一枝,颇为风趣地冲那少年逗了个媚眼儿,说:“谢谢啦小伙子,今儿这花,我收下啦!”随后,保安把那个不法之徒带走。

原载《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