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冬林大学毕业后，正为找工作犯愁时，赶上淮河市两年一度的招考公务员。郭冬林所学正所用，文化课顺利过关之后，托关系，找门子，最终，如愿以偿地成为淮河市多项治理管理局秘书。与郭冬林坐对需桌的，是办公室的何主任，一个五十出头的光顶子小老头。
何主任不做具体事儿。办公室里大大小小的狗屁事情，全都落到郭冬林的肩上。但，郭冬林忙过一段之后，回过头来看看，除了每天跟在领导身边当“跟屁虫”，就是在办公室擦桌子、打开水、拖地板，正经事没做几件，更别说做什么学问了。
为此，郭冬林感到很苦恼！他没想到自己“十年寒窗”，倒头来弄个碌碌无为。尤其是听说他好多大学同学，到南方去发展都发了大财后，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不止一次地在何主任面前穷嘀咕机关埋怨人才，等等。
这天上午，何主任乐哈哈地拿来一沓子试卷，进门就招呼郭冬林，说：“来来来小郭，你施展才华的时候来了！”
郭冬林走到何主任办公桌前一看，是机关公务员普法考试的试卷。郭冬林想，几张破试卷，又是开卷考，有什么好施展才华的。可他没想到，何主任当作工作任务一样，交代给郭冬林。何主任说：“局里领导，都去忙大事了，办公室有义务把他们的试卷做好。”
何主任让郭冬林把试卷带回家，认真做出标准答案，并确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并以不同的笔迹，为局里几位领导每人做出一份试卷。何主任一再叮嘱郭冬林，此次考试，事关机关公务员的年度考评，一定要认真对待。
郭科林知道，类似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当今的大学校园里，叫做“枪手”，被查出来之后，是要取消当年学分的。而放在机关，就属于秘书们的正当工作了，而且是一级对一级负责，层层安排到位，还不能有丝毫马虎。这道理到哪里讲去，简直就是小孩子玩的儿戏。
好在，郭冬林大学里学得就是法律专业，做这样的“普法试卷”，简直就是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
当下，郭冬林二话没说，接过何主任交给的任务，回家奋战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领导人的试卷答好了。
何主任接过郭冬林做好的试卷，一边慢悠悠地吸着烟，一边慢悠悠地一张一张翻着，很是认真地样子，问郭冬林：“答案不会有问题吧？”
郭冬林非常有把握地回答：“百分之百的对！”
何主任轻轻地点着头，说一句：“好！”随掐灭了手中的烟蒂，顺手摸过桌上一支笔，将试卷铺展在桌面上，做出了要批改的姿势。
郭冬林想：不对呀，这些试卷还要往上级机关呈送，本局里没有批改的资格，何主任怎么要“批改”呢？岂不知，何主任不是要批改，而是要改出错误，找出上下级之间的差距来。何主任招呼郭冬林：“来来来小郭，你过来。”
郭冬林站到何主任身旁，何主任找出局里“一把手”的卷面上，指着一道选择题，问郭冬林：“这道选择题，标准答案是几分？”
郭冬林看看卷面的得分分布，告诉何主任，说：“这道题，满分3分！”
何主任没有吱声，又指着上面一道选择题，问郭冬林：“这一道呢？”
郭科林埋头看了看，告诉何主任说：“这道小题，1分。”
何主任二话没说，大笔一挥，把正确答案“A”涂掉，换成了一个错误的答案“B”。
郭冬林一看何主任把正确的答应改错了，大惑不解地说：“这道题的标准答案就是‘A’，改成‘B’就错了！”
何主任充耳不闻，不紧不慢地又找出几位副局长、处长们的试卷，以次改错成98分，95分、85分的卷面，轮到他本人时，何主任把他自己那张试卷，前后改出三五处错误，估计，也就是80分左右。当时，郭冬林想，完了，他这个当秘书的，闹不好要不及格了。
没料到，最后轮到他郭冬林的那张试卷时，何主任网开一面，他把试卷推到郭冬林跟前，说：“你自己的这张卷子，你带回去自己改改吧，反正，总分不要超过领导就行！”
郭冬林拿回试卷。就自己如何改错的问题，犯难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机关领导住房子分等级，做小车分等级，这普法考试的得分，也要按级别分出高低分数。何主任交待他，总分不要超过领导。
何主任说的这个“领导”，是指他何主任自己呢，还是局里的“一把手”呢？何主任没有交代清楚，这可难坏了郭冬林！如果是按“一把手”的卷面改，那还凑合，局长得99分，他得98分。可那样的话，和几位副局长平起平坐了，大家心里会怎么想呢？尤其是办公室的何主任，他心里能接受吗？
如果不那样改，他郭冬林势必要把自己的总分，改在何主任之下，何主任卷面得分也就是80几分，他郭冬林以次递减下去，顶多也就得六七十分。那样的话，他一个学法律的本科生，脸面又该往哪里搁呢？
郭冬林想到自己刚出校门，各方面正在积极要求上进，他不能跟何主任那样，凡事谨小慎微，老气横秋的一点朝气都没有。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卷面七改八改的，该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以此考出高分，也好让局里的领导和同志们看看他的水平。但他，还是没敢超过局里的“一把手”，也改错了一道1分的小选择题。
郭冬林原认为这样以来，公布得分时，他准会和局长一样，得99分。没料到，他这个99分，到了何主任手下就走样了。公布分数时，唐局长确实是得了99分，几位副局长、处长、科长们也按步就搬，以次得98分、95分、93分，可轮到他郭冬林时，红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66分。
郭冬林不服气，去找何主任，何主任含含糊糊地说：“对呀，你是考了99分！”
可当郭冬林告诉他公布栏上写得是66分，何主任假么假事地一拍大腿，说：“哟，笔误，笔误！抄写时写倒了！”后面的话，何主任没有多说，郭冬林也不好再去深问。因为，那时间，何主任的脸色沉下来！
原载《故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