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以为,她将永远生活在痛苦中——在他离她而去后。
他是她的前夫。十八岁那年,他们在大学里相识相爱,从此牵手同行。多少年来,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她始终相信,人生路上,她和他会永远并肩同行,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生活的河流却有突然拐弯的时候——他有了外遇,坚决要求离婚。那时候,他们已结婚十年了。
他的外遇,恍若晴天霹雳,将她的天空震得粉碎。她本是个骄傲的女子,可为了留住他,她一次次地在他的面前流泪乞求,求他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不要走。但是,她的眼泪,换来的只是他的冷漠与厌倦:“别再纠缠了,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了。”为了逼她早点死心,他甚至搬了出去,公然与情人住在一起。
他的无耻,激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愤怒,大家全都劝她,早一点离开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可她,怎么舍得呢?自从十八岁与他同行后,她就笑着他的笑,她就苦着他的苦。她对他的爱,早就如同一棵参天大树,在她的心里深深地扎下根来;而她,怎么舍得将那棵树连根拔掉?
但他,并未因她的不舍而止步,相反地,他一次又一次向法院提交离婚诉讼。直到那时她才明白,世界上最冷酷的就是变心的男人,最不值得挽留的,同样也是变心的男人……
婚,离了;她的心,碎了。
心碎了,可日子还在继续,她依然像往日那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只是,她整个人沉默得厉害,也消瘦得厉害。是啊,她怎能不瘦呢?尽管他早已离开了她的生活,可他的影子却无时不出现在她的身边:在她清晨步出家门时,她似乎看到他正站在楼下等他;在她傍晚下班回来时,她似乎看到他就站在车站旁接她;在她晚上打开电脑上网时,她感到他就倚在她的身后陪她……一旦意识到他早已离她而去,她的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更会想起他,想起初恋的甜蜜,想起新婚的幸福,更会想起他最后的背叛与无耻……越想,心就越痛……
而岁月,始终如同一条河,不停地向前流淌着。
一个春日的黄昏,下班归来的她刚走进小区,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向她奔来。“阿姨,阿姨,我的作文发表了。”男孩一跑到她的身边,就急切地对她说道。“什么作文啊?”她困惑地问道。“就是阿姨帮我改的那篇啊。”男孩说着,将一张报纸展开给她看。果然,在晚报的习作版上,赫然登着一篇《我的一天》——那正是她修改过的一篇文章。“阿姨,我们班的同学可羡慕我啦。”男孩说着,兴奋得满脸发光。“太好啦,以后多写点,阿姨还帮你改。”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孩子的小手向前走。孩子跟在她的身边,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路叽叽喳喳的。忽然,孩子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阿姨,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阿姨。”男孩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真漂亮,谢谢你!”她伸手接了过来——那是一只用彩色的塑料丝线编成的手链。眼看着她将手链戴在左手的手腕上,男孩高兴地与她道别……
那一天,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楼下久久地站着。男孩是对门邻家的孩子,成绩一向不好,尤其是作文,更是一塌糊涂。于是,她这个小有名气的写手,开始在一年前辅导孩子写作文。即使在他的外遇令她心如刀绞的情况下,她也不曾中断对孩子的辅导。在她的点拨下,孩子的作文越写越好。孩子的每一点进步,都带给她由衷的快乐;而当孩子的作文发表在报纸上时,她更感到自己的心底,一朵又一朵喜悦的花儿在竞相绽放……
初春的晚风轻轻地吹着,吹得她全身暖洋洋的。那一刻她突然发觉,在婚姻之外在家庭之外,生活还有着丰富的内容,人生还有着宽广的幸福;而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的一颗心,一颗因为痛苦而麻木了的心,重新活了过来。复活了的心灵,又能敏锐地感受到了生活的幸福:当她撑着雨伞将一位孕妇送进家门时,当她跑遍全城为母亲买来一双合适的鞋子时,当她去孤儿院给孩子们讲故事时,当她面对初春开出的第一朵迎春花时,当她斜倚床头翻阅一本心仪的书时……她清晰地感到,幸福如水,在她的心底慢慢流淌。
再回首,她才发觉当年自己的幼稚与肤浅。是的,人生会有痛苦,会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任何时候,一个人都不应因痛苦而绝望——无论多么深重的痛苦,都无法阻挡幸福的到来。生活的道路也许分外坎坷,但坎坷的路旁照样有迷人的风景;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在深重的痛苦之外,依然还会有醉人的幸福啊。事实上,一个人只要坚韧地向前走去,总会与幸福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