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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重听罗大估

那时候多么年轻啊,她和他有着黑亮的头发光洁的额头还有明亮的眼睛……黄昏时分,她习惯牵着他的手在校园的林阴道上漫步,“随声听”的耳机,一只塞在她的耳里,另一只塞在他的耳里。他们一边随意地走着,一边沉醉在罗大佑苍凉而忧伤的声音里: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地这么想/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我在年年的成长……

知她酷爱罗大佑的歌,逛街时只要看到罗大佑的磁带,他一定会买下来送给她。在他们的“随声听”里,翻来覆去地响着的,总是罗大佑的歌,有时是“乌溜溜的黑眼睛和你的笑脸”,有时是“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她牵引你的梦”,还有时是“广广的蓝天映着碧水”……就这样,罗大佑的歌声,陪伴了他们四年的大学时光。

毕业之后,校园情侣大多劳燕分飞,唯有她与他,牵手去了深圳。在那座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里,既无经验又无人脉的他们备尝生活的艰辛。他们住着最廉价的旅馆,吃着最便宜的盒饭,为了省钱,常常连公交车都舍不得坐……苦苦奔波一个多月后,他们终于落下脚来,她在一家公司做翻译,他在另一家公司做软件。

几年的打拼之后,他们终于在深圳拥有了自己的家。尽管房子不大家电不多,可那毕竟是独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啊。居家的日子里,她总喜欢打开电脑里罗大佑的专辑,一边听歌一边做家务;熟悉的歌声里,过往的一切似乎重又回到她的眼前回到她的心里。

时光不断地向前,他们有了更丰厚的薪水与更大的房子,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不变的,是房子里时常流淌着的罗大佑的歌声。她一直以为,她与他一辈子都会一起来听罗大佑的歌。

然而,生活的河流却出人意料地拐了个弯。就在儿子两岁时,他有了外遇。是怎样的晴天霹雳,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她怎么能够想到呢,那个总爱将她揽在怀里呢喃着与她相守终身的男人,竟然投进了别人的怀抱!面对他的背叛,除了分手,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选择。

那一天,从民政局出来后,她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何时,路边的商店里飘出罗大佑的声音,苍凉而忧伤深情而温柔:我听到传来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情愿/让风尘刻划你的样子/就象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她当即傻在路上,泪水无法遏制地喷涌而出;她伏在一棵大树上,无法自持……

泪水流尽,可生活还在继续。她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接送孩子,买菜做饭。但不同的是,电脑里的罗大佑专辑,被她删得一干二净。她再也不敢去听到那个苍凉而忧伤的声音,她再也不敢面对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为了排遗内心无法言说的痛楚与忧伤,她总是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白天上班,晚上去一所大学进修,休息日里,不是和朋友们去体育馆打球就是背上行囊去野外跋山涉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慢慢地轻了淡了。她渐渐发觉,失去他后,生活依然还有色彩,人生仍旧还有欢笑。出色的工作业绩,使她的职位一升再升,从而让她拥有了更宽广的眼界。那些新结交的优秀的朋友,为她的生活打开了一扇扇新的窗户,让她领略到精彩的人生内容。更让她欣慰的是儿子,一直健康快乐地成长着……但几年来,她却始终不敢去听罗大佑的歌,她怕那个苍凉的声音,再一次撕裂她的伤口。

是偶尔的一天,儿子随意摆弄她的电脑,从网上下载歌曲来听。忽然,她听到了极为熟悉极为亲切的声音: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轻轻的唱你慢慢的和/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你我为了理想历经了艰苦/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但愿你会记得永远的记着/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她屏住了呼吸用心地听着,那是罗大佑《闪亮的日子》,也是她与他极爱的《闪亮的日子》。歌声中,她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她与他奔波的身影,从沙头角到南山,她与他的额头沁满了汗珠,只为了寻找一份工作……

但奇怪的是,再次听到罗大佑的歌声,她既不悲伤亦不难过;内心感到的,只是一种温柔与亲切,似乎邂逅了自己的一位昔日好友。

那一刻,她终于明了,岁月已用温暖的手指,温柔地抚平了她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