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为他加班前未打电话,为他偷偷抽烟,为他拿了东西没有及时放回原处……为他眼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常常大动肝火。
但即使气得再厉害,她也不会和他大吵大闹,更不会出言不逊地将他痛骂一顿;她只是脸色阴沉地坐着不发一句话,甚至暗自落泪。
起初,他还会耐着性子哄哄她:“老婆,怎么啦?谁惹你不开心啦?老公替你出气!”可渐渐地,面对越来越爱生气的她,他也烦了:爱气不气!早晚得有消气的时候吧?于是,他不再管她,径自上网聊天打游戏。望着他坐在电脑前的背影,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无边的黑暗里下坠。
他们之间越发沉闷了,就连家中的空气也比外面的重了几分,压得他似乎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加班的频率越来越高,回家的时刻越来越晚;而她呢?有多少时光是在暗自饮泣中度过的?他不知道,她也不说。
可他们,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那时候,刚度完蜜月的他们要去上班,临别时,她依在他的怀里低声说:“你以后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抱我!”“好!”他用力将她搂紧,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果然,就像他答应的那样,一下班回到家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喊道:“老婆,我回来啦!”接着一把将迎出来的她揽进怀里。那一刻,她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前,近乎贪婪地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混合着香皂与烟草的气息。尔后,两个人一起去厨房,淘米、摘菜、洗菜……
安宁温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按时回家了?大概就是从担任主管的那天吧?
常常地,当她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油焖他爱吃的大虾或是清炒他喜欢的菜心时,他的电话打过来了:“老婆,对不起,公司里还有事,我就不回家吃饭了!”索然无味地将菜盛进盘子里,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她坐在电脑前打发时间。当楼道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时,她如兔子一般冲到门口,拉开门:“回来啦!”笑意从她的眼睛里溢了出来,然而,她看到的,却是疲惫到了极点的面容:“老婆,我累死了!”她微微张开的双臂无力地垂了下来,随即接过了他手中的公文包:“那就快去冲个凉,早点睡。”……
这一幕在家门前上演了多少遍?谁能记得清呢?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不住了,在他准备上班的那一刻拦住了他:“你都好久没有抱抱我啦!”她的语气含娇带嗔。“好啦,傻丫头,别再闹啦,马上要迟到了。”他象征性地在她的双肩上碰了碰,然后风一般地出了家门,留下眼含泪水的她呆在屋中……
她的脾气,也就是从那时起变坏的吧?
为他出差时忘了给她带礼物,为他乱翻她的东西,为他没有陪她逛街……平时里她并不在意的事情,现在全都成了他的罪证,她常常因此一个人坐在卧室里生闷气甚至悄然落泪。其实,当泪水滑落的时候,她多么希望他能像恋爱时那样,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亲爱的,别生气啦!都是我不好!”是的,她一直贪恋他的怀抱,温暖、踏实,那是她在尘世里的天堂。记得当年她曾与他吵过一架,冲动之下她叫道:“分手!”可他,只是紧紧地搂住她,任她在他的怀里又打又踢,却绝不松手。她多么希望,他的双臂还能像当年那样,紧紧地护住她啊!他的怀抱,曾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厚实的大地;可如今,那片坚实的大地哪里去了?
他的职务越来越高,薪水也越来越丰,房子、车子,都市里人们追求的东西他们全都有了。可她的心,却总像一片浮云,到处飘啊飘……
终于有一天,她向他摊牌了:“离婚!”他又惊又怒:“你疯了吗?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啊?”面对咆哮的他,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狂喊:“抱抱我啊!抱抱我我就会留下来!”然而,他的双臂,始终不曾张开。
手续办好的那一天,他在一家小饭店里酩酊大醉,一遍遍含混不清地问道:“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啊?”
夫妻一场,他终究未能真正明白她;从始至终,他一直未能真正听懂来自她心底的呼唤:“只想要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