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朱弁《曲洧旧闻》卷六载:“东坡尝与刘贡父言:‘某与舍弟(苏辙)习制科(准备制科考试)时,日享三白,食之甚美,不复信世间有八珍也。’贡父问三白,答曰:‘一撮盐,一楪生萝卜,一碗饭,乃三白也。’贡父大笑。久之,(刘贡父)以简(请帖)招坡过其家吃皛(xiǎo,一读jiǎo,洁白)饭。坡不省忆(不记得)尝对贡父三白之说也,谓人云:‘贡父读书多,必有出处。’比(等到)至赴食(去吃饭),见案上所设(摆放),惟盐、萝卜、饭而已。乃始悟贡父以三白相戏笑。投匕箸(动用刀叉筷子),食之几尽。将上马,云:‘明日可见过(到我家去),当具毳(cuì)饭奉待(招待)。’贡父虽恐其为戏,但不知毳饭所设何物。如期而往。谈论过食时(过了吃饭时间),贡父饥甚,索食(要东西吃)。坡云:‘少待。’如此者再三,坡答如初。贡父曰:‘饥不可忍矣(饿得受不了啦)!’坡徐(慢慢地)曰:‘盐也毛,萝卜也毛,饭也毛,非毳而何(不是毳饭是什么)?’贡父捧腹曰:‘固知君必报东门之役(指吃皛饭),然虑不及此也。’坡乃命进食,抵(到)暮(天黑)而去。”
苏轼给刘贡父讲自己和弟弟苏辙准备制科考试时的艰苦生活,但为了功名,心思都花在准备功课上,不但不觉得苦,反而戏称之为“三白”。刘贡父听后大笑,是觉得穷知识分子真会穷开心,于是就想以此来开个玩笑,耍苏轼一把。过了很久,刘贡父发简请苏轼到家里吃“皛饭”,苏轼早已把对刘贡父说“三白”之事忘到了脑后。虽不知何谓“皛饭”,但想到刘贡父读书多,学问大,此饭一定有说头。等到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摆着的只有盐、萝卜和白米饭。苏轼这才恍然悟到自己上了刘贡父的当。但自己曾说过:吃“三白”饭“甚美,不复信世间有八珍”的话,于是硬着头皮,把这顿“三白”饭几乎吃个精光。
苏轼吃了“哑巴亏”,自然不服气,于是心生一计,回请刘贡父次日到自己家去吃毳(cuì,鸟兽的细毛)饭。刘贡父虽然意识到苏轼可能会戏弄自己作为报复,但终不知这“毳饭”为何物。第二天刘贡父如约而至,过了吃饭时间,也不见苏轼开饭。刘贡父肚子饿得咕咕叫,多次请求吃东西,苏轼总让他等着。刘贡父饿得实在受不了啦,苏轼才慢条斯理地说:“盐没有,萝卜没有,白米饭也没有,这不是‘毳饭’是什么!”刘贡父一听,捧腹大笑,说:“我本来就想到你会报复我,但你这一招是我没考虑到的。”至此,东坡才让人端上饭来,二人尽欢,至晚而散。
原来,刘贡父有学问,开了苏轼一个玩笑;苏轼学问也不差,以牙还牙。南方人将“无”字读为“模”,又将“模”字误读为“毛”。苏轼给刘贡父不上盐,不上萝卜,也不上米饭,是“三无”,三个“无”等于三个“毛”,所以这“毳饭”就是什么也没有。这让刘贡父也大尝了饿肚皮的苦头。
刘贡父利用“三白”搞了一次文字游戏,杜撰出一顿“皛饭”,让苏轼又吃了一次“忆苦思甜饭”;苏轼则巧用文字读音的变化,弄出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毳饭”。可见,文人学问大,开玩笑也高雅。两位大学问家都认认真真地让对方上了一次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