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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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用人之失

《宋书·本传》的《论曰》曾引朱熹论王安石之语说:“引用凶邪,排摒忠直。”朱熹完全是站在反对变法的立场上来看问题的,但其所谓“引用凶邪”却并非无据。查王安石执政期间引荐和重用的一些人,多有阴险狡诈和反复无常之人。如郑侠。此人素为王安石所重。郑侠亦以王为知己,为其尽忠效力。后郑侠曾多次给王安石写信,言变法已侵犯百姓利益,王未听。熙宁七年(1074)春久旱不雨,饥民流离,人情浮动,新法面临考验。正值此时,郑侠将自己所绘图密献神宗,并在其奏疏中说:“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三天后,天果降大雨,王安石等人入贺,神宗给他们出示《流民图》,并将他们痛斥一顿。后郑侠虽遭众怒而入狱,但他无疑是在王安石背后捅了一刀。唐坰(jiōng),此人熙宁初年因力主斩反青苗大臣而“安石尤喜之”,荐其廷对,赐进士出身。神宗薄其人,让他知钱塘县,王安石欲留之,令邓绾荐其为御史。但将为谏官时,“安石疑其轻脱,将背己之名”,于是未除谏官。唐坰怒王安石“易己”,曾上二十疏论时事,未被理睬,于是唐于“百官起居日”“叩陛请对”。在神宗面前,唐炯不但呵斥王安石,而且大声宣读自己的六十条疏奏,攻击“安石专作威福,曾布等表里擅权,天下但知惮安石威权,不复知有陛下。”并说王安石“逆意者虽贤为不肖,附己者虽不肖为贤”,以致诋毁王安石为李林甫、卢杞。再如李定、曾布、章惇等,多为奸邪之徒,而王安石用人之失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吕惠卿。

王安石初拜参知政事,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神宗让他和陈升之共同负责,王安石实际上即让其同党吕惠卿主管其事,权任极重。此后,王安石对吕惠卿“朝夕汲引”,到他第一次罢相时,又推荐吕惠卿为参知政事。这个原本只是真州推官的吕惠卿得王安石提携爬上副宰相高位后,为避免王安石再回来执政,于是就想一脚踢开王安石。他借郑侠案陷害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强行推行王安石已拒绝推行的“以田募役”法,又标新立异创“手实法”,闹得上下骚动不安。王安石复相后,不循资历选用新人,又与吕不合。加上因修改《三经新义》事,二人之间裂痕日大。故在王安石养病期间,吕惠卿乘机攻击他屡称病不治事。后吕惠卿虽被贬知陈州,但他的所作所为深深动摇了神宗对王安石的信任,直接导致了王安石的二次下野。其实,早在王安石变法之初,提拔吕惠卿为置制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时,司马光就对神宗说:“惠卿险巧,非佳士,使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其所为。安石贤而愎(刚愎自用),不闲世务,惠卿为之谋主,而安石力行之,故天下并指为奸邪。”与此同时,司马光又亲自写信给王安石说:“谄谀之士,于公今日诚有顺适(一切顺从)之快,一旦失势,将必卖公自售矣。”(《宋史·吕惠卿传》)忠言逆耳,刚愎自用的王安石根本不听来自持不同政见者的告诫,最后的事实是司马光不幸言中,吕惠卿果然在王安石失势之时出卖王安石以自保。

王安石是一位极其杰出的政治家,对政治斗争和用人之道多有清醒的认识。如他在熙宁五年给神宗的《上五事札子》中就说:“和戎之策已效矣……青苗之令已行矣。惟免役也,保甲也,市易也,此三者有大利害焉。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看来,他对新法某些条款推行的效果是有清醒估计的,特别是在用人方面,他认识到了免役、保甲、市易这三项政策事关重大,而其成败之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得其人”。但是认识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在王安石的改革如日中天之时,大概也有点忘乎所以。凡附己者,一律提拔;凡逆己者,一概斥黜,这使得阴巧如吕惠卿之流得以扶摇直上。当局者迷。王安石沉迷于一片胜利、欢呼之中,忘记了他所谓的“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王安石还写过一篇《知人》的小文,文章很短,其中心论点是“贪人廉,淫人洁,佞人直”,并举王莽、晋王广和郑注为例以证之。文章句句警峭,发人深思。但反观王安石一生,他似乎并未真的弄明白自己所讲的道理。他在变法过程中始终信任奸佞小人吕惠卿、曾布之流,以致养痈遗患,使自己处于极为狼狈的境地,可见他并非一位“知人则哲”的聪明人。历史证明:王安石的改革之所以遭到失败,“非其人而行之”是其重要原因之一。由于用人失误,导致政治改革崩盘,这个教训是极其沉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