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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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风水为喻论作文

苏洵文章写得好,但经历了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从焚烧旧稿,辍笔七八年,到厚积薄发,一鸣惊世,付出了艰辛,更有自己对写文章的独到见解和体会。

苏洵没有留下专门表达自己文学观点的文章,但从散见于他的著述及其儿子的回忆中,我们仍可清晰地看到他的文学观:有为而作;自然成文。

苏洵曾写下数百篇文章,不可谓不多,但科考屡屡失败,自己也不满意,故将其付之一炬;后经反复揣摩,有为而发,则一发不可收拾。究其成败之由,恐怕主要在于“有意”和“无意”。有意“作”文,无病呻吟,沿袭旧套,自然难有好文章;无意“作”文,有为而发,则多有真情实感,也多能不守旧规,自然会妙笔生华。苏洵没有专门谈过这个问题,但苏轼在其文中多处谈及其父的这一见解。在《凫绎先生诗集序》中,苏轼谈到其父反对“慕远而忽近,贵华而贱实”(以文辞华美为贵而看不起文风朴实)的形式主义之风,主张“有为而作”,务近,贵实。苏洵的文章,非但没有风花雪月的闲情文字,而且也极少有赠序、碑志状传等应酬之作,所著多与社会现实有关,绝不为作文而“作”文。苏轼在《江行唱和集序》中回忆说:“自闻家君之论文,以为古之圣人有所不能自已而作者,故轼与弟辙为文至多,而未尝敢有作文之意。”还说,他们父子的创作都是由“山川之秀美,风俗之朴陋(朴实简单);贤人君子之遗迹与凡耳目之所接,杂然而有出于中而发为咏叹”。古代圣人作文多为“不能自已”之作,有所感发,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文章才有真情实感。苏轼和苏辙“未尝敢有作文之意”,即是不作无病呻吟的无聊文章。他们父子的文章均由外界事物刺激,然后发为咏叹,故多能以真情动人。

关于“自然成文”的观点,老苏在其《仲兄字文甫说》这篇短文中有极为精辟的论述。

仁宗庆历七年(1047),苏洵之父苏序病逝,苏洵及其二哥苏涣均返蜀居丧,直至皇祐三年(1051)丧满。哥俩在一起生活三年之久,苏涣原字公群,苏洵研究了“涣”字,替其二哥改字曰“文甫”,并写下了这篇著名的《仲兄字文甫说》。“涣”,本是《周易》之卦名,唐人孔颖达《周易正义》曰:“涣者散释之名”。“风行水上,激动波涛,故曰:风行水上涣。”宋人田锡《贻宋小著书》有云:“微风动水,了无定文;太虚(天空)浮云,莫有常态,则文章之有声气也,不亦宜哉!”苏洵本于这些而写此文,谈自己对文章写作的看法。

文中指出:水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是水也,而风实起之”;风有各种不同表现而人们“不知其迹之所存”,“是风也,而水实形之”。风水相遇,即会形成“殊状异态”,因此,苏洵提出了“‘风行水上涣’,此亦天下之至文也”的观点。苏洵认为:风与水“无意乎相求,不期而相遭,而文生焉。”这是一个独出心裁的精妙比喻。苏洵把水比为作家的思想和艺术修养,而把风比为触发作家创作灵感和冲动的外物,二者不期而遇,相互作用而形成千姿百态的文章,这种没有任何功利因素干预而自然产生之文才是天地之间之“至文”(最好的文章)。文章最后又说:“今夫玉非不温而美矣,而不得以为文;刻镂组绣,非不文矣,而不可与论乎自然。故夫天下之无营而文生之者,惟水与风而已。”玉石虽然温而美,但不可称其有文采;刻镂雕绘锦绣之物,虽有文采而失之于自然。人世间不劳苦心经营而能有文采者,惟水与风相遇而已。风水如此,作文亦如此,只有不劳刻意经营而自然成文者,才是最好的文章。

此文名为给其二哥换字(由“公群”改为“文甫”),实则借一“涣”字来谈自己的作文体会。文章比喻巧妙,形象生动,深入浅出地道出了“自然成文”这一千古不变的为文秘诀,令其二子也令后人从中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