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死后,刘嫡范曾不畏千里迢迢,不惧跋山涉水,用了数日的时间,徒步来到临淄,拜见了田书诉委屈,申仇恨,请田书为其报仇雪恨。田书对赵将军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久经沙场的老将,竟也抛洒了数滴热泪。田书劝刘嫡范要将仇恨埋于心底,等待时机。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君子报仇,三年非晚。刘嫡范听从了田书的好心劝慰,在临淄逗留几日,由田书派车送回莒都。从此以后,田书不断关照刘嫡范一家的处境,经济上常有所接济。若干年后,刘嫡范率全家从莒都迁居纪鄣。
赵威虎生前爱将若子。一手培植提拔了若干各级军官,这些军官对赵威虎无不崇之若父,戴之如天,而对昏君莒共公则视之若寇仇,恨之入骨髓,一心欲寻找机会为赵将军报仇申冤。事件发生之后,赵威虎的这些心腹多受到牵连,有的被罢官,有的被降职。然而,他们毕竟都是些英武之才,帷幄中能运筹决策,疆场上能披挂征战。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观察考验,见他们并无任何反迹,渐渐地解除了戒备,重新提拔重用。
不等齐师抵达莒国边境一早有密探来到纪鄣,与老妪刘嫡范取得联系,如此这般地进行了密谋策划。从此,刘嫡范昼夜忙个不停,白天与保卫纪彰的军官们秘密接触,夜晚则将一捆捆苎麻纺成细缕,然后再将若干股麻缕合为一根粗绳,这粗绳在一寸寸,一尺尺、一天天延伸,延伸……
闻听田书率师来伐纪鄣,莒共公虽有天险可恃,却也吓得如坐针毡,因为田书非高发所能比,他用兵如神,最擅诈术,常弄得敌人蒙头转向,不知所之。国家存亡,在此一举,莒共公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生死攸关的战争的意义与利害,因而倾全国之武装,加强防范,禁锢得整个纪鄣城铁桶一般,可谓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但是,莒共公将防务的重点布设在崇山峻岭和深沟险壑的隘口之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道道关,步步卡,戒备森严,哪怕是一只麻雀,也休想飞临纪鄣城;相对而言,对城池的防范就比较松懈。莒共公的战略部署并没有错,田书所率之齐军既然进不了天然的外城,被阻在第一道防线之外,攻城自然无从谈起。一切部署停当之后,共公乘戍车察看了两遍,颇感心满意足,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喘了口粗气,似乎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七月十二日下午,纪鄣城下的莒军官兵突然增加了若干倍,战车拥挤,兵多如蚁。城上守将并不生疑,以为这是国君或主帅的安排部署。既然城外的保卫将士如此之多,城上完全不必像以往那样兢兢业业。加以守城旬余,今日喊齐军到,明日嚷齐师来,但却一直未见齐军的半个人影,将士们一则疲惫不堪,二则怨气冲天,以为上司有意跟他们为难,天天用假语来哄骗他们,使他们昼夜不得安宁。既疲惫,又怨愤,见城下的警卫将士来来往往,蠕蠕而动,这一夜放松了警惕,便是情理中的事了。
戌时过后,自城上垂下一根粗绳,并有莒兵缘绳而下,向城下的一位将军耳语有顷。将军指挥兵士缒(zhuì)城而登,兵士们争先恐后,纷纷攀援登城,鱼贯而上,竟达六十余人。麻绳虽粗,无奈登者众多,难以承受,三摇两晃,上端被城墙磨断,轰然一声巨响,六十人同时从高空坠落下来,上边的摔得重,下边的则砸得厉害,人相摞,肉相挤,喊爹叫娘,惨不忍闻。未缒者听到喊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朝这边围扰过来,想看个究竟,喧哗鼓噪之声,深夜里尤显得雷霆万钧。城下的喧嚷声惊动了城上,城外的鼓噪声感染了城内,于是城上城下,城里城外,一片混乱,像一锅粥,似一团麻。城里不时有人边跑边喊:“不好了,齐军进城了,快跑吧,逃晚了就没有命了!”
高枕无忧的莒共公,睡梦中被喧嚷声惊醒,急忙派心腹内侍出宫探听。内侍归来,吓得缩作一团,颤若筛糠,结结巴巴地告诉共公,齐军已经进城,大街小巷,来来往往,全是齐国的将士,共公闻听,吓得屁滚尿流,待稍微平静些后,急忙令人收拾细软,携眷属启西门而逃。
正当城里城外乱成一锅粥的当儿,有人打开了城门,城外莒兵潮水般地涌进了城去。与此同时,被阻在深沟险壑与崇山峻岭之外的齐军大部队,闯过了关隘,抵达了纪鄣城。
当一轮红日娇羞地从东山尖探出半个笑脸,群峰皆醉,层林尽染的时候,田书指挥着齐军,高唱战歌,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纪鄣城——这一天是齐景公二十五年七月十三日。
如此山绕水围,固若金汤的纪鄣城,田书是怎样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举攻取的呢?纪鄣城是攻下了,但莒共公却启西门而逃跑了,田书班师回国后,当如何向齐景公交代呢?出征前所立的军令状,却是非同儿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