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罗斯福炉边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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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四大自由——1941年1月6日

这是罗斯福致国会的年度咨文。历史发展到这个年份,对美国来说,国内经济萧条之外,外来的战争威胁已经迫在眉睫。针对内外交迫的形势,罗斯福在咨文中谈了政府的内政外交政策,尤其是后者。在此基础上,罗斯福概括出了人类理当享有的四种权利——言论、信仰自由以及不虞匮乏、免于恐惧的自由。后来,人们把这些自由权利概括为“四大自由”。正是这些理念,使这篇咨文成为伟大的思想文献。

我向第77届国会的各位议员提交的这份咨文,是在合众国历史上一个前所未有的时刻。我使用“前所未有”一词,是因为此前美国的安全从未像今天这样受到严重的外来威胁。

自1789年我们的政府根据宪法成立以来,历史上的多数危机时刻关涉的都是国内事务。幸运的是,只有其中一次——四年的州际战争1——曾经威胁到我们国家的统一。今天,感谢上帝,48个州的13000万美国人已经忘记了我们在国家统一上的那点分歧。

的确,在1914你以前,合众国也曾不时受到其他各洲事态的干扰。为了维护美国的利益以及和平通商的原则,我们还和欧洲国家打了两杖,2在西印度群岛、地中海和太平洋也有过几次未曾宣布的战争。不过,在所有此类情形下,我们国家的安全从来不曾受到严重的威胁。

然而,我打算告诉大家一个历史事实:作为一个国家,合众国无论何时都明确反对这样的企图——在文明发展的进程中,却把我们封堵在一道古老的长城后边。今天,想到我们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我们同样反对这样的企图——吧我们自己或者美洲的其他任何部分强制孤立。

这种许多年来经久不衰的决心,曾在战争里得到证明——比如在法国革命后的几次战争里。

尽管拿破仑曾因法国有西印度3和路易斯安那的据点而威胁到美国,尽管我们不得不在1812年以战争4来维护自己从事和平贸易的权利,但十分明显的是,法国、英国或任何其他国家从来都没有打算过统治世界。

同样的是,在1815~1914年的99年间,没有哪一次欧洲或亚洲的战争曾对我们或其他美洲国家的未来构成过真正的威胁。

除了墨西哥的马克西米利安5那段插曲之外,从未曾有哪个国家染指过这个半球;而英国的大西洋舰队则一直是一支友军——现在仍然是友军。

甚至1941年骤然爆发的世界大战,对我们美国本身的前途似乎也仅有轻微的威胁。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美国人民开始想像到了民主国家的沦陷对我们美国的民主制度将意味这什么。

我们无需过分强调《凡尔赛和约》6的缺陷。我们也无需反复谈论民主国家处理世界重建问题上的失败。我们不应该忘记,与早在慕尼黑会议以前就开始的“绥靖”7相比,1919年的和约要公正得多;而今天企图向各大洲扩展的专制主义“新秩序”下,这种“绥靖”仍在蔓延。而美国人民一直坚定不移的反对这种暴政。

每一个现实主义者都知道,民主生活方式目前正在世界各地遭受直接的攻击——或者是武力的攻击,或者是秘密散布的恶毒宣传的攻击。散布这种宣传的人,企图在仍然维持着和平的国家破坏团结、制造分裂。

16个月来,这种攻击已经在数目惊人的一批大大小小的独立国家中彻底毁掉了整个民主生活的格局。进攻者仍在步步进逼,威胁着大大小小的其他国家。

因此,作为各位的总统,执行宪法赋予我的“向国会通报联邦情况”的责任,我认为虽然令人不快但还是必须向各位报告:我们国家和我们民主政治的前途和安全,已经与原理我们国境的许多事情不可抗拒地牵连在一起。

以武力保卫民主生存的战争,现正在四大洲英勇地进行。倘若这场保卫战失败,所有在欧洲、亚洲、非洲和大洋洲的人口和一切资源,都将被征服者控制。这些人口和资源合计起来,远超过整个西半球的全部人口和资源的总数——超过很多倍。

在这样的时代,无论谁吹嘘美国即使毫无准备,一只手绑在背后,单靠另一只手也能对付整个世界,都是幼稚的——附带来说,当然也是不真实的。

任何现实的美国人都不能期望从一个独裁者的和平中获得国际上的宽容,或真正独立的恢复,或世界性裁军、言论自由、信仰自由,或者甚至是公平的贸易。

这样的和平绝不会给我们或者我们的邻国带来任何安全。“那些宁愿放弃基本自由以求一时安全的人,既不该享有自由,也不该得到安全。”

作为一个国家,我么可以为自己的仁慈友好而骄傲。但是,我们不能任人摆布。

对于大肆鼓吹绥靖“主义”的人,我们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对于宁肯剪短美国雄鹰8的双翼来铺垫自己安乐窝的一小撮自私的家伙,我们尤其要严加提防。

我最近曾经指出,现代战争可以极为迅速地将武装攻击带到我们的身旁如果独裁国家打赢这场战争,我们就必须预计到这种攻击的到来。

现在有不少人信口胡言,说什么我们不会很快直接受到来自海外的入侵。因为显然易见的是,只要英国海军能够维持优势力量,这种危险就不存在。即使没有英国海军,恐怕也不会有哪伙敌人愚蠢到派兵横跨几千英里的海洋登录到美洲来攻击我们,除非他们已经事先取得了发动进攻的战略基地。

然而,在过去几年里,我们从欧洲获得了不少的教训,特别是挪威的教训。9挪威重要港口的失陷,正是由于别人的背信弃义以及准备多年的突然袭击。

进攻我们半球的第一个阶段,不会是敌人正规军的登陆。必不可少的战略据点的占领,将依靠间谍和受其蒙蔽的人——这样的货色,在我们这里和拉丁美洲早已不乏其人。

只要侵略者保持进攻的态势,进攻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就由他们——而不是我们——来决定。

所以,今天所有美洲共和国的前途都处于严重危险之中。

所以,今天才有这份给国会的我们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年度咨文。

所以,所有政府部门的成员和国会议员才能面临艰巨的任务和重大的责任。

当务之急是,我们的行动和我们的政策都应该首先针对——几乎是专门针对——如何对付这种来自国外的危险,因为我们所有的国内问题现在都已经成为这一迫在眉睫的危险的一个部分。

正如在国内事务上,我们的国策是以尊重国门以内所有问题的权利和尊严为基础,在外交事务上,我们的国策也以尊重所有大小国家的权利与尊严为指归。道义上的公正原则最后将会而且也必然会取得胜利。

我们国家的政策是:

第一,在明确表达公众意愿以及排除党派偏见的情况下,我们致力于全面的国防。

第二,在明确表达公众意愿以及排除党派偏见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对不论何处所有反抗侵略致使战火没有燃烧到我们西半球来的英勇民族予以全力支持。我们用这种支持来表示我们对民主事业必胜的决心;我们要加强我国本身的防御和安全。

第三,在明确表达公众意愿以及排除党派偏见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声明,道义上的基本原则和我们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将永不容许我们默认侵略者支配和绥靖主义者所赞许的和平。我们知道,持久和平不能以他人的自由为代价来换取。

在最近的全国选举中,在国家政策方面,两大党并无实质上的分歧;在美国选民面前,也并未在这方面展开什么争论。今天已经十分清楚的是,全国各地的美国公民都认识到了显而易见的危险,正在要求采取和积极支持迅速而全面的行动。

因此,我们的军备生产需要迅速推进。

企业领导和劳工已经对我们的召唤作出了相应。生产速度方面的奋斗指标也已经确定。就某些方面来看,指标正在提前完成;在某些方面来看,指标正在按时推进;就另一些方面来看,有稍许并不严重的迟延;而在某些方面——很遗憾地说,这是一些重要的方面——计划完成的缓慢情况令我们十分关切。

不过,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的陆军和海军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生产工艺和速度正因为实际经验的积累而日渐改进。

我对迄今作出的进展并不满足。负责这项计划的那些训练有素、能力出众、赤心爱国的人,他们对迄今作出的进展也不满足。直到完成任务,我们谁都不会满足。

不管原来设定的指标是高是低,我们都要求更快更好。

这里我给大家举两个例子:

我们的飞机生产落后于计划,我们正在解决诸多问题,争取完成计划。

我们的军舰建造走在了计划的前面,但我们正在努力提前得更多一些。

实现整个国家从平时生产向战时生产的转变,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其中尤为困难的是,在计划开始之时,首先得制造新样机、建造新厂房、安装装配线、修建新船台,然后才能稳定快速地生产出军用物质来。

不言而喻,国会当然必须随时了解计划的进展。但是,正如国会也能及时认识到的,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和我们支援的国家的利益,有些情报当然也有必要予以保密。

新情况不断给我们的安全带来新需求。我将要求国会大量增加新的拨款,并授权继续进行我们已经开始的工作。

我也要求本届国会授予足够的权利与经费,一遍制造多种多样的军需物资与战争装备,供给那些现在与侵略者作战的国家。

我们最有效和最直接的任务,是充当他们和我们自己的兵工厂。他们不需人力,他们需要的是价值以十亿美元计的防御武器。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无力用现款偿付这些防御武器。我们不能也不会只因为他们无力偿付明知他们必须拥有的武器,便告诉他们必须投降。

我不会建议由我们贷款给他们,再由他们用这笔款项支付购买武器的费用——一种需用现金偿还的贷款。

我建议由我们设法使那些国家继续从美国获得作战物资,并让他们的订单与我们自己的计划匹配。一旦时机到来,他们的几乎全部军用物资都会有利于我们自己的防卫。

根据富有经验的陆海军权威的建议,而且考虑到什么对我们的自身安全最为有利,我们可以自由地决定应该在国内保留多少,应该运给我们的外国朋友多少。他们坚定英勇地抗敌,使我们赢得了为自身防卫充分准备的时间。

我们运到海外的物资,在敌对行动结束后的一段合理时间之内,将会得到同样物资的偿还,或者出去我们的选择,得到他们能够生产而我们也需要的其他种类的产品。

让我们对民主国家申明:“我们美国人极为关怀你们保卫自由的战争。我们正运用我们的实力、我们的资源和我们的组织力量,使你们有能力恢复和维系一个自由的世界。我们会给你们送去数量日增的舰艇、飞机、坦克和大炮。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我们的誓言。”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不会因为独裁者的威胁而退缩,这些人认为我们对那些胆敢抵抗他们侵略的民主国家进行支援是违犯国际公法,是战争行为。我们的援助并不因为独裁者单方面宣布就成为战争行为。

作为独裁者,如果准备向我们开战,他们不会等待我方的战争行为。对于挪威、比利时、荷兰,他们都不曾等待他们发出什么战争行为。

他们唯一有兴趣的是一种新的单方面的国际法,这种国际法网开一面,不要求双方共同遵守,从而也就成为他们的压迫工具。

未来几代美国人的幸福,可能要看我们如何有效而迅速地使我们的支援产生影响。没有人知道我们要面对的紧急处境属于怎样一种性质。在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我们国家的双手绝对不能收到束缚。

我们所有的人都必须准备作出紧急情况——几乎和战争本身一样严重的紧急情况——要求所作出的牺牲。任何阻碍进行迅速有效防卫准备的事情,都必须为国家的需要让路。

自由的国家有权期待所有社会集团的全面合作。自由的国家有权期待企业、劳工和农业领袖在自己的集团内部——而不是在其他集团之间——带头起到促进作用。

对付我们中间少数逃避责任和制造麻烦的人,最好的方式,首先是用爱国主义的榜样使他们愧疚;如果这样不起作用,就运用政府的权威来进行管制。

如同人们并非单靠面包生活一样,人们也并非单靠武器来作战。那些坚守我们防御工事的人以及在他们后面建立防御工事的人都必须具有耐力和勇气,而所有这些均来自他们对正在保卫的生活方式的不可动摇的信念。我们号召的伟大行动,不能建立在忽视所有值得为之奋斗的东西的基础之上。

美国民主生活的保持与个人利害攸关,对于促使人民明白这一点而做的种种事情,举国上下,都非常满意,并且从中哦你汲取了巨大力量。这些事情使我们人民的身心坚强起来,巩固了他们的信念,也加强了他们对大家准备保卫的各种制度的忠诚。

当然,现在并非停止考虑各种社会和经济问题的时候,这些问题都是社会革命的根本原因,而这种革命则是当今世界的一个主要因素。

一个健全稳固的民主政治的基础并不神秘。我们人民对政治经济制度所抱的基本期望十分简单。它们是:给年轻人和其他人以均等机会;给能工作的人以工作;给需要保障的人以保障;终止少数人享有的特权;保护所有人的公民自由权;在生活水平不断普遍提高的情况下享受科学进步的成果。

在我们这个混乱和复杂得难以想象的现代世界里,这些简单而基本的东西决不能一时忽视。我们种种经济政治体制的内在和持久的力量,正取决于它们满足这些期望的程度。

有不少与我们社会经济有关的事项,需要立即改善。例如,我们俩应该使更多的公民享有养老金和失业保险的保障。我们应该扩大使人们享有充分医疗照顾的机会。我们应该制定一套更好的制度,使那些理当并需要获得有薪职业的人们能够就业。

我曾经号召大家作出个人牺牲。我相信几乎每个美国人都乐于响应我这个号召。

这种牺牲的一个方面,是指拿出更多的钱来纳税。在我的预算咨文里,我将建议由增加税收来给这个伟大的国防计划提供大部分资金。任何人都不该也不准从这个计划上发财;各尽所能的纳税原则应该是这项计划的指导方针。

如果国会维护这些原则,爱国危险、赚钱其次的选民就会对各位鼓掌欢迎。

在我们力求安定的未来岁月里,我们期待一个建立在四项人类基本自由之上的世界。

第一是发表言论和表达意见的自由——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

第二是人人都有以自己的方式来崇拜上帝的自由——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

第三是不虞匮乏的自由——就世界范围来讲,这意味着一种经济上的融洽关系,它将保证每个国家的居民都过上和平时期的健全生活。

第四是免于恐惧的自由——就世界范围来讲,这意味着世界范围的裁减军备,要全面彻底地裁减到这样的程度: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有能力向任何地区的任何邻国发动武力侵略。

这并不是对一个渺茫的黄金时代的憧憬,而是我们这个时代和我们这一代人就可以实现的一种世界的坚实基础,这种世界与独裁者企图在炸弹爆炸声中制造的专制主义“新秩序”截然相反。

针对他们那个“新秩序”,我们提出了一个更为宏大的概念——道义秩序,一个优越的社会,面对各种征服世界和在国外制造革命的阴谋全都是毫无畏惧。

自美国有史以来,我们一直在从事变革——一种持久的和平变革——一种悄然适应变化、稳健迈步向前的变革——并不需要任何集中营或万人冢。我们所追求的世界秩序,是自由国家之间的合作,以及在友好、文明的社会里共同前进。

这个国家,已把它的命运托付给自己千百万自由男女的双手。头脑和心灵;已把自己对于自由的信念交由上帝指引。自由意味着在任何地方都是人权至上。凡是为取得或保持这种权利而斗争的人,我们都予以支持。我们的力量来自我们目标的一致。

为了这一崇高信念,我们不获全胜绝不罢休。

注释:

〔1〕这里的战争指始于1861年、止于1865年的美国南北战争。

〔2〕指1898年的美西(美国—西班牙)战争和下文提及的1812年的美英第二次战争。

〔3〕西印度(West Indies),旧指“美洲”,是意大利探险家亚美利哥·维斯普奇发现哥伦布以新大陆为印度的错误后为新大陆取的新名称,因在西半球,故称。后专指南北美洲间的西印度群岛,包括安的列斯群岛、巴哈马群岛、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岛。拿破仑一世曾以此和当时属于法国的路易斯安那对美国构成威胁。

〔4〕这里的战争指1812年开始的第二次美英战争。由于英、法严禁美国与欧洲其他国家通商,美国海外贸易受到打击,故于1872年6月18日对英宣战。1814年12月双方签订根特和约,英国完全确认美国独立。

〔5〕马克西米利安(Maximilian,1832~1867)为奥地利皇帝弗朗西斯·约瑟夫之弟,曾任伦巴第-威尼斯王国总督。在法国影响下,他于1963出任墨西哥皇帝。后因部下出卖被枪杀。

〔6〕《凡尔赛和约》是一战后英、法、美等战胜国与战败的德国于1919年6月28日在巴黎凡尔赛宫签署的条约。该条约牺牲战败国和被压迫人民的利益且相互矛盾,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埋下了祸根。

〔7〕绥靖指用让步妥协、牺牲人民利益去满足侵略者的欲望以求得苟安。相关思想、政策称为绥靖主义、绥靖政策。文中提到的慕尼黑会议正是英法等国出卖捷克斯洛伐克、纵容德意法西斯的会议,正是在绥靖政策的纵容下他们才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8〕这里的“雄鹰”一语双关。美国国鸟为鹰科的白头海雕,美国国徽图案的主体也是这种鹰科猛禽。

〔9〕1940年4月,德军进攻丹麦和挪威,丹麦当即投降,挪威则进行了两个月的激烈抵抗,但终因动员迟缓、兵力不足而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