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华帝王(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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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汉桓帝刘志

外戚专权刘志得位

阳嘉元年(132年),汉顺帝18岁,立贵人梁氏为皇后,皇后的父亲梁商做了大将军,掌握朝中大权。几年后,梁商病死了,他的儿子梁冀又继任大将军,另一个儿子梁不疑做河南尹。从此,东汉历史上时间最久、危害最烈的一支外戚势力形成了,并支配了三个皇帝的遴选,成为汉桓帝刘志荣登皇帝宝座的最直接的促成因素。

梁冀本是一个无德无才的纨绔子弟,长得鸢肩豺耳,两眼直视,说话口吃,从小就架鹰斗鸡,无恶不作。不过依仗显赫的外戚家世,世袭了执政大臣,不但根本不懂如何治理朝政,就连大字也认得不多。他内恃妹妹梁皇后驾驭汉顺帝,外与宦官曹腾等人勾结,仗势欺人,横行枉法。

建康元年(144年),汉顺帝驾崩,其子冲帝年仅两岁,梁太后临朝听政。时隔半年,冲帝病死。顺帝别无子嗣,只得另求旁支,入承大统。于是征清河王刘蒜和渤海王之子刘缵,同入京师。太尉李固等大臣劝梁冀立年长贤明而又有威望的刘蒜,梁冀不同意,与梁太后秘密商定,立8岁的刘缵为帝,即汉质帝。仍由梁太后临朝。

梁冀专权骄横,根本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质帝虽然年幼,却十分聪明。有一天朝会,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翻眼看着梁冀说:“此跋扈将军也!”梁冀听了又恨又怕,暗想这样小小年龄的皇帝,已经如此厉害,如果等到他长大了,如何了得!不如除掉他,另立一人。于是暗中指使内侍,在饼中下毒,送给质帝吃。质帝吃了几块,一会儿就疼痛难忍,烦闷不堪,把太尉李固召来问:“吃了饼以后,肚中闷痛,喝点水还可以活吗?”梁冀在旁边赶快插嘴说:“不能喝水,不然会呕吐。”话还没说完,质帝已捧住胸腹大声直叫,霎时间晕倒在地上,手足青黑,9岁的质帝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两年中接连死了三个皇帝,李固怕梁冀又立幼主,从稳定政局考虑,与司徒(即丞相,管理民事)胡广、司空(管理水利和土建工程)赵戒联名写信给梁冀,主张立清河王刘蒜为帝。梁冀没有立即表态。恰巧这时被梁太后和梁冀选为妹夫的蠡吾侯刘志从河间(今河北献县东南)来到京城。刘志长得面貌清秀,前年顺帝驾崩时,曾入都会葬,被梁太后看到,想把妹妹嫁给他,因为国有大丧,不能议婚。过了两年多,刘志已经15岁了,梁太后召他入京商议婚事。正碰上质帝暴亡,议立新主。梁冀就想拥立刘志,自己好做双料国舅,久掌大权,使梁家长保富贵。可是在三公会议时,多数人主张立清河王刘蒜,与梁冀的意见相反,梁冀一时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得闷闷不言。

梁冀吃过夜膳,正在踌躇,突然中常侍曹腾等人求见,劝梁冀拥立蠡吾侯。曹腾说:“将军累代为椒房姻戚,掌理万机,宾客众多,难免会有微小的过失。素闻清河王施政严明,如果立为皇帝,恐怕将军会受到祸害!不如立蠡吾侯,可以长保富贵啊!”梁冀皱着眉头说:“我也有此意,可是公卿大臣不一定赞成,怎么办?”曹腾又劝梁冀说:“将军握有重权,令出必行,什么人敢违抗?”梁冀不等曹腾说完,奋然离座说:“我……我意决了!”曹腾等人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梁冀重新召集公卿大臣,倡议拥立蠡吾侯刘志为帝。他张眉怒目,声严厉色,司徒胡广、司空赵戒以下的官员,都被梁冀的淫威吓住了,齐声回答:“一切听大将军的!”

只有太尉(管理全国军事)李固和大鸿胪(掌诸侯及外族使者入朝礼仪)杜乔,坚持拥立清河王。梁冀不让他们多说话,竟厉声喝道:“散会……散会!”说完就进宫去了。李固还希望梁冀能舍刘志立刘蒜,再次写信给梁冀,说明立刘蒜的理由。梁冀收到信,只粗略看了几眼,就顺手扔到地上了。

梁冀先向梁太后请下诏书,免去李固的官职,然后到洛阳西北的城门迎接蠡吾侯刘志,当天晚上即皇帝位,是为桓帝。梁太后仍然临朝听政。

以虐易暴宦官横行

俗话说,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桓帝成年以后,梁太后归政于他,可是梁冀专权,桓帝事事还得看他的脸色,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快。桓帝皇后梁氏,专宠后宫,仗着姐姐梁太后和哥哥梁冀的荫庇,恣意追求奢华,所用的帷帐服饰,全都光怪陆离,超过以前各代的皇后。梁太后驾崩以后,桓帝对梁皇后的眷爱渐渐衰减。梁皇后没有孩子,妒忌心又特别强,每当听到宫人怀孕,就想方设法陷害,以至于怀孕的宫人很少有能保全的。桓帝心中恼恨,因为畏惧梁冀,不敢发作,就疏远梁皇后,足迹很少到中宫,致使梁皇后郁闷成疾,到延熹二年(159年)七月,一命归阴。梁冀的靠山又倒了一个。

梁冀专擅朝政,独断专行,无论大小政事,全都归他一人裁决。宫卫近侍,都是梁家的走狗,无不仰其鼻息,趋炎附势。百官升迁,都必须先到梁冀府上谢恩,然后才敢去报到上任,否则就会受到陷害、杀戮。辽东太守侯猛赴任时,没有去向梁冀谢恩,梁冀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腰斩于市。

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人吴树,被任命为宛县(今河南南阳)县令,赴任时向梁冀辞行。梁冀的宾客亲戚有很多在宛县,就嘱托吴树给予照顾,遭到拒绝。梁冀怒容满面。吴树到宛县后,依法处治了好几个贻害民间的梁氏宾戚,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而梁冀却对吴树仇恨更深。后来吴树迁补荆州刺史,又去梁冀府上谒见辞别,梁冀假意为他设宴饯行,暗地在酒中下毒,吴树喝罢酒出了梁府,不一会儿,就毒发倒毙在车中。

郎中袁著,才19岁,看到梁冀日益凶横,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愤闷,上书谴责梁冀专权跋扈,要求他退位;又劝桓帝废除诽谤之罪,以开天下人之口。梁冀得知这个奏书的内容,气得几乎要吐血,立刻派属吏去抓袁著。袁著装病诈死,用蒲草编成人的形状,装进棺材里埋葬。梁冀开棺验尸,识破袁著的诈谋,派出爪牙四处侦缉,捉住袁著,用棍棒活活打死。太原人胡武和郝洁,是袁著的好朋友。梁冀打死了袁著还不罢休,竟然屠杀胡武和他的家人,致使6O多人含冤而死;郝洁知道自己也难逃出梁冀的毒手,服药含恨而亡。

安帝的嫡母耿贵人死后,侄儿耿承袭封为林虑侯。梁冀向耿承索要耿贵人留下的珍宝,耿承没有给,梁冀就杀了耿承家族中的十几个人。涿郡人崔琦,因为写了一篇《外戚箴》规讽梁冀,在回家途中被梁冀派遣的骑士捕杀。

桓帝听说梁冀大肆滥杀无辜,也有些惋惜不平;再加上梁冀气焰嚣张,每次朝会时,只有梁冀可以胡言乱语,桓帝也不能反对他的意见,桓帝的不满逐渐增加,由害怕转为愤怒。

和熹邓皇后的侄儿邓香,有个女儿叫邓猛,长得秀丽动人。邓香中年病逝,妻子宣改嫁给梁纪。梁纪是梁冀妻子孙寿的舅舅,孙寿见邓猛长得漂亮,就把她送给桓帝,被封为贵人。梁冀想把邓猛认作自己的女儿,让她改姓为梁,怕邓猛的姐夫邴尊泄漏这件事的内情,就派门客刺死邴尊,还想把邓猛的母亲宣也一起刺死,以便灭口。

宣的家和中常侍袁赦相邻,梁冀派遣的刺客夜晚去行刺,想翻越袁赦的房子进入宣家。袁赦听见屋子上面有响声,怀疑是来了盗贼,立即鸣鼓召集众人,经过一番打斗,捉住一名刺客。袁赦一问,才知道是梁冀派来刺杀宣的。袁赦急忙告诉宣家,宣进宫向女儿邓贵人哭诉。贵人随即转告桓帝,求他救命,桓帝听了,怒不可遏,决心要除掉梁冀。

桓帝知道身边的侍从多是梁冀的心腹,不敢轻举妄动。有一天,桓帝上厕所,只有小黄门(宦官,掌侍左右,受尚书事)唐衡相随服侍,看看左右无人,就小声问他:“宫里边有哪些人与梁氏不和?”唐衡说:“中常侍(宦官,侍奉皇帝左右及顾问应对)单超和小黄门左悺,以前到河南尹(主管京都事宜)梁不疑处稍稍失礼,梁不疑就把他们二人的兄弟抓进洛阳狱中,单超和左悺登门谢罪,两人的兄弟才被释放。中常侍徐璜、黄门令(宦官,管理宦官事务)具瑗,也和梁氏有嫌隙,不过口不敢言,忍在心里。”桓帝不等他说完,就摇摇手说:“我知道了!”

桓帝由厕所回到宫中,立即召见单超、左悺,低声对他们说:“梁将军兄弟专权多年,胁迫朝廷内外,公卿以下大臣无人敢和他们抗争,朕想把他们除掉,常侍等意下如何?”单超和左悺齐声回答:“祸国殃民的奸贼,早就应当诛除,臣等才谋庸劣,还请皇上圣裁!”桓帝又说:“常侍等以为梁氏可诛,与朕意相同,可是要秘密商定计划,才不会发生意外的祸患!”单超和左悺回答:“如果真想除掉奸贼,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只希望陛下不要狐疑!”

桓帝坚定地说:“奸臣威胁国家,理应伏法治罪,还有什么疑虑?”

桓帝又把徐璜和具瑗召入内室,在一起商定密议。最后由桓帝亲自用嘴咬破单超的胳膊,歃血为盟。单超又再次叮嘱说:“陛下既已定下大计,请不要再跟别人讲,梁家耳目众多,一旦败露,祸将不测!”说罢,5位宦官就走了。

桓帝和宦官的这次密议,果然有人报告了梁冀,但是不知道谋划了什么事。梁冀心中对单超等人已有了怀疑,急令中黄门(宦官,侍奉皇帝左右)张恽进入皇宫宿卫,防备不测。具瑗令侍卫把张恽抓了起来,说他无故进入皇宫大门,图谋不轨;又立即拥护桓帝上殿,召集宫中的尚书进殿拜见桓帝,告诉他们桓帝的密谋。桓帝派尚书令(主管宫中文书)尹勋持节管束宫中丞郎以下的侍卫,让他们全副武装守住省阁,把调兵的符节全部收缴到禁中。同时派黄门令具瑗召集了1OOO多名虎贲、羽林卫士,会同司隶校尉(负责纠察检举郡以上的官员并领京城及附近各郡事务)张彪,前去包围梁冀的府第。光禄勋(掌管宿卫宫殿门户等)袁盱奉旨收缴了梁冀的大将军印绶,把梁冀降为都乡侯。梁冀仓惶失措,自知大势已去,服毒自杀,老婆孙寿也服鸩酒毙命。梁氏宗族姻亲,无论老幼全被处死,弃尸市曹。其余的亲信党徒,有几十人被处死,3OO多人被免官,朝廷为之一空。梁冀的家产被变卖充公,合计达3O多亿。

除掉了外戚梁家,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欢呼雀跃,还有人把单超等五位宦官的功劳比作西汉诛灭外戚吕氏的周勃、陈平。没想到,桓帝前门拒虎,后门迎狼,“一将军死,五将军出”,大权从外戚手中转入宦官之手,东汉政治更加黑暗腐败。

桓帝下诏酬赏宦官,封单超为新丰侯,食邑2万户;徐璜为武原侯,具瑗为东武阳侯,各食邑1万5千户;左悺为上蔡侯,唐衡为汝阳侯,各食邑1万3千户,这就是所谓“宦官五侯”。单超又奏称小黄门刘普、赵忠等人也出力诛灭奸孽,应该加以封赏,桓帝又封刘普、赵忠等8位宦官为乡侯。中常侍侯览并没有参与诛灭梁冀,仅因为献出了5OOO匹绢,桓帝就封他为关内侯,又把他列进诛灭梁冀的功臣之中,进封高乡侯。桓帝对于故旧私恩不吝爵赏,单超等5侯更是格外贵显,恃宠生骄,势倾朝野。对桓帝的这种做法,很多人都不满意,白马令李云上书说:“梁冀擅权被杀,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这些宦官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劳,轻而易举被封为万户侯,怎能让西北边境上浴血奋战的将士服气呢?皇上乱赏爵位,贿赂公行,宠信小人,不理朝政,这还像是皇帝的作为吗?”

桓帝最忌讳别人说他不配当皇帝,见了奏章十分震怒,立刻命人把李云逮捕下狱,派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共同审讯,准备处以极刑。弘农掾杜众,听说李云因为忠谏获罪,不禁激起满腔侠气,上书声援李云,表示愿和李云同死。桓帝更加愤怒,把杜众也关入监狱。陈蕃、杨秉、沐茂、上官资等几位正直的大臣,联名上书替李云和杜众求情。中常侍管霸见人心向着李云、杜众,也跪着向桓帝求情说:“李云是草泽中愚蠢的儒生,杜众是郡中的小吏,言词狂放无礼,不值得给他们加罪。”桓帝恼恨李、杜二人说他不配当皇帝,不准众人的请求,令小黄门传旨给狱吏,将李云、杜众处死。就这样,桓帝还觉得不解气,又下诏免去陈蕃和杨秉的官职,将沐茂和上官资的官秩降去二等;还封单超为车骑将军。如此一来,宦官的势力更加嚣张。

不久,单超病死,丧事极其显赫隆重。其余四侯越来越骄横,全都盖起了豪华的宅第、高耸的楼观;还娶来良人家的美女,充作姬妾,衣必绮罗,饰必金玉,几乎和皇宫里的妃嫔相似,家中所有的奴仆婢女,也都乘坐马车出入,狐假虎威。京城里的老百姓给他们四人作了一首短歌说:“左回天(权可回天),具独坐(骄贵无双),徐卧虎(无人敢惹),唐两堕(随意所为)。”

四侯权焰熏天,吃喝玩乐,随心所欲,只苦于不能生育,就收养螟蛉义子,希望承袭封爵,兄弟姻戚都攀权附势,出任州郡主宰。单超的弟弟单安任河东太守,侄子单匡任济阴太守,左悺的弟弟左敏任陈留太守,具悺的哥哥具恭任沛相,徐璜的弟弟徐盛为河内太守,侄子徐宣为下邳令。这些权阉的家属全都是无德无能的家伙,只知道作威作福,欺压无辜百姓。其中下邳令徐宣最为暴虐。

徐宣到任以后,想要什么,就千方百计地设法弄到手,全不顾天理国法。前汝南太守李?老家在下邳,离任后回乡定居,有个女儿长得十分漂亮。徐宣早就听说她才貌双全,要娶她做妾,李?虽已去世,他妻子也不愿把女儿嫁给宦官的子弟为妾,婉言谢绝。徐宣怀恨在心,暗地派吏卒闯进李?家中,把李?的女儿抢到家中,强逼成亲,李?的女儿宁死不从,破口大骂。徐宣兽性大发,指挥奴仆剥去李?女儿的衣服,赤条条地绑在柱子上,逼她俯首受辱,女依然不从。徐宣变怒为笑,取出一张软弓,把?女当作箭靶,接连射了好几箭,一位名媛的性命就这样断送在恶贼的手中。徐宣毫无人性,射死了人,反而大笑不止。东海相黄浮刚正廉直,不畏强暴,逮捕徐宣,定为死罪。属官争相劝阻,黄浮慷慨激昂地说:“徐宣国贼,淫凶无道,今天杀了他,就是明天要我死,我也瞑目了!”亲自监斩,将徐宣弃尸市曹,百姓无不称快。徐璜得到徐宣的死讯,非常痛恨黄浮,就捏造谎言,向桓帝诬告黄浮,说黄浮私下受人贿赂,害死了自己的侄儿。桓帝也不核查,就信以为真,将黄浮革职问罪。

不久,桓帝又任命左悺的哥哥左胜为河东太守。皮氏县(今山西河沣西)县长赵岐,耻于做左胜的下属,左胜到任的当天,赵岐弃官回乡。赵岐是京兆(治今陕西长安)人,以为当个老百姓种田谋生,总不会有什么事了。没想到京兆尹换了一个新官,是唐衡的哥哥唐?和赵岐有些过节,诬陷赵岐偷窃官府钱币逃回家乡,令差吏收捕。赵岐事先听到风声,逃往外地隐藏,差吏就把赵岐的家属全都抓进监狱,逼他们交出赵岐。赵岐听说全家人被抓,逃得更远,哪里还敢投案?唐?竟把赵岐的几十名家属全都杀了。

宦官侯览霸占百姓住宅达381所,良田万亩,仿照皇宫修建了16座府第,平时收受贿赂以万万计。他的哥哥侯参任益州刺史,贪暴横行,专门诬陷富人,下狱处死,诛灭全家,侵吞财物,累积亿万,全州百姓怨声载道。

这时,杨秉已官至太尉,得知侯参的暴行便按实弹劾。桓帝不得已,下诏把侯参逮捕,押送京城问罪。侯参知道自己作恶多端,难脱法网,在途中自杀。京兆尹袁逢到驿舍检查侯参的行李,共有3OO多车,装的全是金银财宝,古玩奇珍,光华耀眼,立即上书奏报,请示如何处理。杨秉见到袁逢送来的报告,又上书弹劾侯览,请求将他免官送归本郡。

桓帝看罢杨秉的弹劾本章,不忍心罢免侯览。杨秉据理力争,由于证据确凿,桓帝不得已免去侯览的官职。司隶校尉韩绩也上书奏劾左悺和他哥哥太仆(掌管车马)左称的罪恶,二人胆怯心虚,自知不能逃脱惩罚,一起服毒自杀。韩绩又弹劾具瑗的哥哥具恭,历任沛相,接受巨额贿赂,也应治罪,桓帝诏令将具恭关入监狱。具瑗入宫告罪,缴还东乡侯印绶,桓帝免去具瑗官职,贬为都乡侯。单超、唐衡、徐璜已经病死,这就是五侯的结局。五虐虽去,阉祸犹存,一场因反对宦官专权而酿发的政治事件又拉开了帷幕。

宠奸抑贤党祸初炽

桓帝期间,前期是梁冀专制,后期则五侯横暴,外戚宦官的腐朽黑暗统治,使东汉王朝面临崩溃的边缘。一部分官僚和太学生为了维护地主阶级的长治久安,忧国忧民,奋起与残暴贪婪的外戚宦官抗争。他们反对外戚宦官的直接原因之一是政治出路被堵塞,外戚的党羽,宦官的爪牙,控制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政权机构,广树党羽,安插亲信,正常的选官和升迁制度被破坏了,选举不实的情况更加严重。权门请托,贿赂公行,这不能不引起社会舆论的抨击。时谚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策良将怯如鸡。”选举制度混乱,太学生和郡国生徒不能按正常途径进入政治舞台,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他们议论政治,褒贬人物,抨击外戚宦官,当时称这种行为是“清议”。在他们眼中,专横的外戚、宦官及其爪牙都是小人,反对他们的官僚和儒生则是君子;而外戚宦官则攻击他们是“党人”。双方互相攻讦,壁垒分明,斗争激烈。桓帝偏袒外戚宦官,压制进步官僚和太学生与郡国生徒,直至逮捕“党人”,制造了东汉历史上的第一次“党锢之祸”。

在梁冀被诛之前,有位执法严明的侍御史(负责察举公卿百官违法事件)朱穆被任命为冀州刺史。朱穆还没有到任,那些平时为非作歹的冀州地方官,害怕受到朱穆的惩治,有4O多人解印去官。朱穆到任后,纠查弹劾贪官污吏,铁面无私,有几个畏罪自杀,有几个锢死狱中。有人告发宦官赵忠,说他埋葬父亲时,使用了只有皇室才能用的玉衣等葬具。朱穆令人挖墓开棺,取出尸体检查,果然身穿玉衣,当时就陈尸示众,还把赵忠的家属逮捕入狱。赵忠不但不认罪,反而向桓帝哭诉,说朱穆擅自开挖父亲的墓棺,私自逮捕他的家眷。梁冀在一旁也添油加醋,说了朱穆许多坏话。偏听偏信的桓帝不但不治赵忠的罪,反而立即派使者把朱穆抓进京城监狱,罚作苦役。消息传出,舆论哗然,以刘陶为首的几千名太学生愤愤不平,一起来到宫门前上书,要求释放朱穆;否则,他们情愿代朱穆受刑。桓帝一看事情闹大了,怕激起众怒,只得下令赦免朱穆。

大将皇甫规平定羌人的反抗,论功当封。宦官徐璜、左悺趁机勒索贿赂,遭到拒绝,再加上皇甫规又惩处了几位为害羌人的宦官党羽,他们竟然在桓帝面前诬蔑皇甫规拿钱贿赂羌人,让他们假投降,应当下狱论罪。昏庸的桓帝立刻下诏书谴责皇甫规。皇甫规忧愤交加,上书辩解:“说我拿钱诱骗羌人投降,如果是用我个人的钱,我家中没有这么多;如果是用公款,有账可查。请查证核实!”

桓帝看了皇甫规的辩解,仍将他召还京城,降为议郎(备皇帝咨询的人员,也奉诏出使)。中常侍徐璜、左悺还想向皇甫规索求贿赂,皇甫规始终不理,徐璜等宦官恼羞成怒,又将前案提起,逼皇甫规接受审查,罗织罪名,罚作苦役。一些正直的大臣和太学生张风等3OO余人,到宫门前上书,替皇甫规鸣冤。恰巧碰上大赦,皇甫规才被释放,免官归家。

前冀州刺史朱穆,又被起用为尚书,目睹宦官专横,不忍坐视,上书桓帝,极力规谏,桓帝不予理睬。朱穆入朝进见,面谏桓帝,请求免去宦官担任的重要官职,整顿朝纲。桓帝听了,沉默不语,怒容满面。朱穆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桓帝下旨强令他退去。宦官痛恨朱穆正直无私,不断在桓帝面前诋毁他,朱穆有志难伸,忧愤而死。

桓帝后期,宦官集团独霸政权。在这种背景下,涌现出一批以清高自守、敢于抨击宦官势力的反对派人物,最敢于和宦官碰硬的李膺成为著名领袖。李膺出身于衣冠望族,延熹二年(159年),调任河南尹。这时有一个叫羊元群的北海郡守罢官回到家乡。李膺发现他带回了大量金银财宝,甚至连郡府厕所的花窗也被他卸下带回了,经过调查,大部分是贪赃枉法弄来的。李膺上书桓帝,要求严厉惩治这位贪官。羊元群向宫中宦官行了贿,他安然无事,李膺反被加上挟嫌中伤的罪名,罢官下狱,罚作苦役。

这时,廷尉冯绲审讯作恶多端的山阳(治所在今山东金乡)太守单迁,单迁百般狡辩,咆哮公堂,被打死在杖下。单迁是前车骑将军单超的亲弟弟,和宦官关系密切。宦官向桓帝告状,说冯绲滥用刑法,桓帝也将冯绲免官,和李膺一起服苦役。

中常侍苏康和管霸,霸占良田美产,州郡官吏不敢过问,大司农刘祐下公文给州郡,把两个宦官侵占的产业全部没收。苏康、管霸向桓帝哭诉,桓帝大怒,也把刘祐下狱问罪,罚作苦役。

由于陈蕃等大臣一再上书营救,桓帝才将三人免刑。李膺遇赦后,被任命为司隶校尉,他生性刚直,不肯随波逐流,虽然几经挫折,仍然严峻刚毅,执法不阿。这时,宦官张让的弟弟张朔在野王县(治所在今河南沁阳)做县令,一贯贪污勒索,残害人命,甚至杀死孕妇,剖开孕妇的肚子,无恶不作。他深知李膺厉害,一听说李膺担任司隶校尉,就弃官逃往京城,躲在他哥哥家中的一间暗室里。李膺风闻此事,亲自率领吏卒到张让家中搜捕,四处搜寻,不见人影,后来发现房子有复壁,就命令吏卒破壁而入,将张朔搜出,押赴洛阳狱中审讯,得到供词以后,立即把他处死。张让派人去说情,已经来不及了,就去向桓帝哭诉,说李膺专擅不法。桓帝召李膺上殿,责问他为什么不先奏请就杀人。李膺从容回答:“孔子在鲁国做司寇,上任7天就诛杀了少正卯,如今臣到任已经超过1O天,担心因办事拖拉而获罪,没想到因欲速而受责,即使臣犯了死罪,也希望陛下宽限5天,使臣能够翦除元凶,然后死也甘心了!”桓帝听他讲得理直气壮,再加上张朔已把罪行交代得一清二楚,桓帝也不便再责备李膺。

这时朝政日乱,纲纪废弛,只有李膺不屈不挠,好似中流砥柱,士人能和他交往,就身价倍增,号为“登龙门”。太尉陈蕃引荐议郎王畅,提升为尚书,出任河南太守,清正廉直,不畏强暴,与李膺齐名。太学生3万多人,特别推崇陈蕃、李膺、王畅三人,编出三句话称赞他们:“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元礼、仲举、叔茂,分别是李膺、陈蕃、王畅的字。

延熹九年(166年),河内郡(治所在今河南武陟西南)有个叫张成的术士,常吹嘘自己通晓天文星辰,善于占卜吉凶,平素与宦官往来密切,桓帝也曾问过他占卜方面的事。在与桓帝和宦官的交往中,张成得知皇上将要颁布大赦令,就唆使他儿子趁机报怨杀人。司隶校尉李膺拍案大怒,将张成的儿子抓进监狱。第二天皇上下诏大赦,张成之子在被赦之列。张成十分得意,私下对人说:“瞧你李膺也不敢违抗诏令,还得乖乖地把人放出来!”李膺气愤极了,援引杀人抵命的旧例,不顾一切地将张成之子处死。宦官早就想除掉李膺,得到机会,当然不肯罢休,侯览唆使张成的弟子牢修上书,诬告李膺等人收买太学生,串联各郡国的学生,结成朋党,诽谤朝廷,扰乱社会风气。

桓帝平时对党人就没有好感,尤其看不惯他们的傲气十足,动不动就指手划脚教训他。现在一听宦官添油加醋地罗列党人的罪行,心底潜藏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窜起来了,于是诏令全国各地,同时逮捕党人,并且把党人的罪行布告天下。

太尉陈蕃一看逮捕党人的名册,都是反对宦官的知名人士,就皱着眉头,捻着胡须说:“现在要逮捕的这些党人,全是忧国的忠臣,驰誉四海的名士,本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罪过,为什么平白无故就逮捕呢?”说着,就把党人的名册退还,不肯在上面签名。

桓帝闻报,更加愤怒,索性把司隶校尉李膺罢官,送进大牢;太仆杜密、御史中丞(御史台长官,负责察举公卿百官违法事件)陈翔,以及陈实、范滂等2OO余人陆续被捕入狱。

杜密是颍川郡(治所在今河南禹县)人,任北海相时,对宦官子弟有恶必惩;后调任太仆,与李膺齐名,时人号为李杜。李膺被捕,杜密连坐下狱。陈翔是扬州刺史,曾经检举揭发豫章太守王守贿赂宦官,吴郡太守徐参倚仗他哥哥徐璜的权势,贪污受贿,勒索民财。王永和徐参因此被免官,宦官归罪于陈翔,就把他列入党人案中,逮捕入狱。陈实本来和宦官没什么仇怨,因为名气太大,遭人妒忌,也被罗织罪名逮捕。

桓帝大兴党狱,惹恼了太尉陈蕃,毅然上书极谏。桓帝决意除去党人,信任宵小,看了陈蕃的奏疏,怀疑他也是党人的首领,心中十分不快。宦官又趁机进献谗言,诋毁陈蕃,桓帝一怒之下,免去陈蕃太尉之职。这样一来,其他大臣都不敢再进谏了。

过了一年多,城门校尉(掌管警卫洛阳城门的军队,隶属南军)窦武上书请求赦免党人,又自请罢官,上缴城门校尉和侯爵印绶。因为他是桓帝的老丈人,桓帝没有同意他辞职的请求,将印绶送还。尚书霍口也奏请释放党人,桓帝这才派中常侍王甫到监狱审问党人。李膺等人一面据理力争,一面故意把许多宦官子弟列为同党。宦官也害怕牵连到自己,不敢过分迫害党人,就对桓帝说:“现在天时不正,应当大赦天下。”桓帝乐得给老丈人一个面子,顺水推舟,在永康元年(167年)宣布将狱中的2OO多名党人全部释放,不再治罪,但禁锢终身,永远不能做官。这就是桓帝时期的“党锢之祸”。

主荒政谬淫欲丧身

有一次,桓帝问侍中(宫内的近侍官,在皇帝左右伺应)爰延:“你看我是一位什么样的君主?”爰延回答:“陛下是汉室的一位中材之主。”“是什么原因呢?”桓帝又问。爰延进一步说:“陛下如果专心任用陈蕃等人,天下就会大治;让那些宦官参政,天下就会大乱。所以臣知道陛下是可以为善,也可以为非的中主。”桓帝虽然随口称赞爰延说得好,提升他为五官中郎将(一等侍卫),但始终未能重用陈蕃。

爰延因为有顾虑,对桓帝的评论比较客气含蓄。后人的评论更为直率中肯,诸葛亮就直接劝后主刘禅不要像桓、灵那样亲近小人,使国政倾颓。

桓帝即位以后,政治腐败混乱,社会动荡不安。灾荒频繁,农民破产流亡,饥寒交迫,无以为生;再加上从汉安帝时就已开始的镇压羌族起义的战争,断断续续进行了几十年,为了支付数百亿的庞大军费,榨尽了农民和国库的积蓄。荒淫奢侈的汉桓帝,从不以社稷为念。陈蕃曾上书劝谏他说:“陛下从列侯之位,一跃而登上皇帝宝座。平常人积蓄了百万钱的家产,子孙后代还以不能守业为耻辱,丧失了祖业还感到愧对先人。陛下继承的祖业是整个天下,能掉以轻心不精心守护吗?”桓帝听了,虽然觉得刺耳,却不思悔改,不考虑如何振作,依然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东汉皇室在洛阳郊外设置西苑、上林苑、平乐苑等游猎场,侵占了大量的肥田沃土。桓帝还不满足,又兴建了鸿德苑、广成苑、显阳苑、鸿池等园林,供他游乐。鸿池修好以后,嫌它太狭窄,又重新扩建。有一次,桓帝去河南广成苑游猎,陈蕃上书谏阻,说当时面临“三空”,不适宜游猎,三空是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正因为“三空”,所以出现了停发百官的俸禄,向诸侯王借贷钱粮的现象。然而,桓帝游兴正浓,不肯中止,于是车驾南行,沿途征调索要不可胜数。罢猎回宫,桓帝兴高采烈,百姓怨声载道。

桓帝外出游玩的兴致特别高,从广成苑游猎回来才过一年,游兴又起,借口到章陵(今湖北枣阳境内)祭祖,启驾南巡。随从有一万多人,比上次去广成苑游猎更加热闹,沿途的征求费用也更加繁重。到章陵祭祖以后,又南行到云梦泽,观赏汉水,再折回新野(今河南新野),祭祀光武祠,然后返驾回京。一场逸游,骚扰百姓,耗费了无数钱财。

桓帝除了带领大队人马,声势浩大的出游,还喜欢私自出外游玩。梁冀的儿子梁胤,小名胡狗,长相丑陋,京城的人见了他就暗中发笑,而桓帝却特别喜欢他,经常穿便服去找他玩,有时通宵畅饮,就住在梁胤家里。后来宦官取代了梁冀,桓帝外出游玩,就住在宦官的私宅中。

会稽(今浙江绍兴)人杨乔,由城门校尉窦武引荐,到京城做郎官。杨乔长得很英俊,容仪伟丽,拜见桓帝时,对答如流,谈吐不俗。桓帝见他才貌双全,就要把公主许配给他。杨乔见宦官当道,知道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上书坚决推辞这门亲事。桓帝不准,一定要把爱女嫁给杨乔做妻子,并且令太史选择吉日,让他们成亲。杨乔以死抗婚,绝食七日而死。

梁冀伏诛后,皇后邓猛专宠后宫,兄弟皆获恩宠,被封为侯。约莫过了六七年,邓皇后容貌渐衰,桓帝移情别爱,另选美女入宫,先后不下五六千人,其中总有几个容貌超过邓皇后的,桓帝得新忘旧,对邓皇后逐渐冷淡。邓皇后不免心怀怨恨,有时发发牢骚,由于桓帝最宠爱的是郭贵人,邓皇后就把不满发泄在她身上,两人互相搬弄是非,成了冤家对头。郭贵人正在受宠,不断在枕头边说邓皇后的坏话,说她如何骄恣,如何妒忌,桓帝一向昏庸,早把昔日对邓皇后的宠爱扔到脑后,听信郭贵人的谗言,一时怒起,在延熹八年(165年)正月,废掉皇后邓猛,关进暴室狱,活活幽禁而死。邓皇后的兄弟侄子,有的连坐下狱,有的被削夺封爵,财产全部被没收。

郭贵人之后,桓帝最宠爱的是采女田圣。田圣是洛阳人,年才及笄,是宦官徐璜、唐衡选进的。桓帝一见这位绝色美人,不禁龙颜大喜,立即就封为贵人。整日里和田圣等寻欢取乐,不理朝政。田圣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又托人到外地买了1O个绝色的女子进宫。桓帝得了这1O个绝世的玉人,更加纵淫无度,不到3个月,脾肾两亏,骨瘦如柴,精髓日涸,终到无药可救了。好端端的一个36岁的皇帝,竟然在德阳前殿奄卧不起,瞑目归天。桓帝在位21年,三立皇后,无一嫡嗣,此外贵人数十,宫女几千,也不曾生一男儿。窦皇后情急失措,选立12岁的刘宏为帝,东汉政治更加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