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华帝王(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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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陈后主陈叔宝

后主陈叔宝

风流天子词章出众

陈叔宝即位之初,因脖子剑伤未愈,于承香殿休息治疗,百事庶务,内决于柳太后、外决于长沙王陈叔坚。叔坚因诛叔陵立功,加上大权在握,逐渐骄纵,势倾朝廷。叔宝闻此不免猜忌,但因讨逆之功,兄弟之亲,含忍过去。这时偏偏有都官尚书孔范与中书舍人施文庆,都是东宫旧人,有宠于叔宝,忌恨叔坚,天天在叔宝面前诉说叔坚过失。叔宝乃决定夺叔坚之权。先令叔坚以骠骑将军称号,用三司之仪,出为江州刺史。此为陈至德元年(583)春天事情。到了秋天,叔坚因故尚未赴任,陈叔宝怕叔坚在方镇造反,又改任皇弟叔文为江州刺史,召入叔坚,当面慰留,仍复其司空一职,实已夺取其兵权。叔坚既失叔宝恩宠,内不自安,乃为左道厌媚以求福禄。雕刻成木偶,穿上道士服装,中设机关,能自跪拜,使在日月下醮祷求福。当年冬天,有人上书叔宝告发其事,叔宝召叔坚,囚于中书省,令内侍宣敕责问。叔坚回答说:“臣之本心,实无他意,不过前亲后疏,故求神灵保佑再得亲媚罢了。今既犯天宪,罪当万死。但臣死之后,必然见到叔陵,望陛下先宣明诏,责之于九泉之下。方免为叔陵所侮。”陈叔宝闻此言念及叔坚拥护有功,乃赦其罪,免去官职,仍以王位还第。

陈叔宝自免去陈叔坚朝廷职务,由祠部尚书江总转任吏部尚书,参与朝廷。但江总乃文学之士,每日里饮酒赋诗,故机要全掌于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之手。司马申有智有谋,一应军国大事,指挥决断,无有滞留。但也未免因才能权势颇作威福,又善揣叔宝心意,凡忤己者,必以微言诋毁;附己者,必因机缘而进之。因此,朝廷内外,都不敢逆其意旨。只有侍中毛喜自恃朝中元老,从不阿从司马申。不久,毛喜被谪为永嘉内史。

自陈叔坚、毛喜等大臣相继被贬谪杀戮,陈朝谏官皆若虚设,无人进言。陈叔宝乃得以恣意妄为,无所顾忌,每日里饮酒赋诗,做些风流韵事。叔宝皇后名沈婺华,是仪同三司蔡贞宪侯沈君理的女儿,母亲乃是陈高祖之女会稽穆公主。公主早亡,时皇后尚年幼,而衰毁过度,如同成年人一样。陈高宗闻其孝行,大为惊异,于太建二年(571)纳为太子妃。其父沈君理逝世,请求居于别殿,日夜哀痛,叔宝不甚高兴。再加沈皇后性格端静,居处俭约,更不合叔宝心意。于是别纳龚、孔二女为贵嫔,将沈皇后全置于脑外。龚贵妃入宫时带一张姓侍女,年仅1O岁,娇小玲珑,后被叔宝看中,纳为贵妃,生下一男孩名陈深。张贵妃名张丽华,有天生一头七尺长发,色黑如漆,光可照物,并且脸若桃花,肤如凝脂,两池秋水,含情脉脉,深得叔宝宠幸。当年叔宝在承香阁养病,几乎全靠张贵妃一人服侍。叔宝病愈后又借皇帝之威于民间广采美女,得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及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陈叔宝因此更加荒耽酒色,无暇过问政事。所有百官奏事,皆由宦官蔡脱儿、李善度进请,陈叔宝倚在“隐囊”之上,将张贵妃抱坐怀中,共决可否。李蔡二人有不能记述的,即由张贵妃逐条裁答,无所遗漏。因此张贵妃得以干预外政,宠幸冠于后庭。宦官近侍无不与她内外连结,援引宗戚,纵横不法,卖官鬻爵,贿赂公行。陈叔宝反觉张贵妃精明能干,一应赏罚诏命,皆决于贵妃。贵妃因而更加骄纵,凡大臣有不从己者,必于叔宝面前毁谮。群臣害怕,无不从风谄附,张贵妃之权势,因此薰灼四方,使天下人只知有张贵妃,不知有陈叔宝了。

妃嫔宫女之外,还有几个佞臣,竞相谄媚,阿谀迎合。其中都官尚书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兄妹,深知陈叔宝恶闻过失,所以每遇有谏止叔宝者,必以种种罪名斥退,然后曲为文饰,称颂赞美,把过失全说成美德。叔宝因此转怒为喜,对孔范宠遇优渥,言听计从。又有中书舍人施文庆,聪敏强记,心算口占,非常条理,所以也得叔宝宠幸。文庆又引荐沈客卿、陈惠朗、徐哲、暨惠景等人,叔宝一概录用。客卿为中书舍人兼掌金帛局,因叔宝大兴土木,供亿浩繁,国库大为空虚,客卿便建议军人、文士也应纳关市之税,并将税率提高。叔宝闻言,认为是好计谋,即令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惠景为尚书令、仓都公史,掌管其事。阳、暨两人出身小吏,考核账簿,纤毫不差,但却不识大体,督责苛碎,聚敛无厌,使百姓嗟怨不已。如此一年下来,收入超过往常几十倍。陈叔宝大喜,极称施文庆有知人之才,故更亲信,大小之事,无不委任。孔范又自称其文武之才举朝莫及,曾对叔宝说:“朝外诸将,起于行伍,不过一匹夫之力。深谋远虑,难道他们能做到吗?”陈叔宝半信半疑,问于施文庆,文庆畏惧孔范权势,便点头称是,司马申也从旁赞美,陈叔宝遂对孔范信而不疑。自后遇将帅稍有过失,即夺其兵权,交以文吏。其中领军将军任忠,战功卓著,亦被叔宝夺去部卒,交给孔范等人分管,将任忠迁为吴兴内史。于是文武解体,士庶离心。

至德三年(585)春天,又有丰州刺史章大宝据州造反,陈叔宝急忙派兵平叛。章大宝是章昭达的儿子,在州任职时骄纵不法,百姓怨酷,陈叔宝命太仆卿李晕代其职务。章大宝闻李晕将至,派人在半路截杀,起兵反叛,派其部将杨通攻建安。建安内史吴慧觉据郡城抵御,杨通累攻不克。过了不久,朝廷大将陈景祥率兵迫近,叛军人情离异,大宝计穷,与杨通逃入山中。很快被追兵抓获,送往建康,途中病死,传诏夷其亡族。

陈叔宝有太子陈胤,性格聪敏,爱好文学,颇肖乃父,然亦颇有过失。詹事袁宪诤谏不听。沈皇后无宠,经常派亲近随从去东宫看望太子。太子亦常使人入省母后。事为叔宝所闻,遂疑其心怀怨望,很不高兴。张、孔二贵妃又日夜谗构皇后太子,说他往来秘密,恐有异图。孔范等人又助纣为虐,遂使叔宝产生废太子立张贵妃子始安王陈深的念头。

祯明二年(588)五月,将太子陈胤废为吴兴王,立扬州刺史始安王陈深为太子。至是沈皇后亦成为眼中钉,肉中刺。叔宝急欲废去而立张贵妃为皇后,然其事尚未行,亡国之祸就已降临了。

亡国之君诗酒残生

太建十三年(581),周被隋所代。隋因国力未厚,采取与陈通好政策,所以隋陈边境虽有小的磨擦,但基本上还是和好的。陈高宗死后,隋朝遣使赴吊,国书中自称姓名,并有“顿首”字样。陈叔宝认为这是隋朝畏怯,不免因而生骄,答书词语多有不逊。隋主杨坚见书不悦,出示朝臣。群臣乃献策伐陈,后因营建新都与征伐突厥,而将征陈之事暂时搁置。

祯明二年(588)春天,陈叔宝一面派散骑常侍袁雅等出使隋朝,一面又令另一散骑常侍周罗喉率兵出屯峡口,侵隋峡州。隋主杨坚刚派散骑常侍程尚贤来通好于陈,忽闻陈已出兵峡口,勃然大怒,遂决计伐陈。

陈叔宝闻隋将大举伐江南,不免恐慌,忙派散骑常侍许善心赴隋修和。隋主杨坚不再理会,反遣使送陈玺书,历数叔宝二十过恶,并以晋王杨广负责征讨陈军事,以秦王杨俊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大举伐陈。

这年十一月,杨素率军由三峡至流头滩,陈将军成昕守狼尾滩,不料被其夜袭,全军覆没,只有成昕单身逃走。狼尾滩失守,隋军乘流西下,沿江镇戍,相继奏闻,却被施文庆、沈客卿扣住,不使陈叔宝闻知。这时陈叔宝正忙于明年元会,召南平王陈嶷与永嘉王陈彦入建康,并令沿江船舰尽从二王入都。至是江中竟无一艘战船。

陈叔宝这时尚不知军情紧急,反虑湘州刺史晋熙王陈叔文久踞上流,大得人和,而欲以施文庆率二千精兵前往替代。施文庆非常欢喜,但又怕出朝后有人同陈叔宝说他坏话,故请叔宝许以沈客卿代己在朝执事。护军将军樊毅,闻隋军逼近,对仆射袁宪说:“京口、采石都是军事要地,应各出五千精兵、配以二百金翅舟沿江防御,以备不虞。”叔宝不听忠言,不增兵防御,不作战备,奏伎、纵酒、赋诗依旧如故。

祯明三年(529)正月,陈叔宝朝会群臣时大雾迷漫,吸入鼻中,辛酸不堪,叔宝昏睡,日中才醒。这一天,隋将贺若弼已引兵过江,韩擒虎亦渡过采石。第二天,采石守将徐子建派人急赴建康告变。陈叔宝闻报召集公卿商议了一天后颁诏说:“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诏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大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派南豫州刺史樊猛率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率兵出镇南豫州。并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服役。不久,隋将韩擒虎攻破南豫州,虏去樊猛妻子儿女,叔宝恐怕樊猛生有异心,即想以镇东大将军任忠代替樊猛职务,先派萧摩诃晓谕樊猛。樊猛不悦,其事遂罢。又有鲁广达之子世真在新蔡留守,与弟世雄所部同降韩擒虎,派人致书招降广达。广达正屯守建康,将来书呈奏,并自劾赴廷尉请罪。陈叔宝传敕抚慰,加赐黄金,仍使还营督军。

又过了几天,隋军已进据钟山,陈人大惊,降者相继。这时建康尚有十余万甲士,兵多将广,犹可决一雌雄。然而陈叔宝素来怯懦,不懂军事,见此危急情势只知日夜啼哭,台中庶民,尽委施文庆。文庆忌诸将有功,对叔宝说:“这些人平常就不听您的,当此危急之时,怎么可以相信呢?”于是诸将凡有启请,皆搁置不行。萧摩诃屡次入内请战,陈叔宝皆不允许。这日,叔宝召萧摩诃与任忠入内殿商议军事。任忠说:“兵法有言:‘客贵速战,主贵持重。“现在国家兵多粮足,还应固守台城,沿淮立栅,北军虽来,不与交战;但分兵阻截江路,不使其互通音信。再给我精兵一万,金翅舟三百艘,下江径掩六合,且扬言欲往徐州,断他归路。北军前不得进,后不得归,必然自致惊乱,不击自去。待春水上涨,上江周罗喉等众必沿流赴援,表里夹攻,即可破敌。”这一计策虽好,然而叔宝却终不能从。过了一夜,叔宝又突然出殿说:“兵人相持,胜负未决,令人心烦,可呼萧郎出战。”任忠叩头,苦请坚守勿战。孔范在旁边插言说:“请让我带兵与北军决一死战,将来定能为陛下刻石于燕然。”叔宝旨召摩诃,说:“公可为我决一胜负。”摩诃戚然说道:“从来出兵打仗,无非为国为身;今天之事,兼为妻子儿女罢了。”叔宝即多出金帛给予诸军充作赏赐,派鲁广达居于白土岗,在诸军之南,依次有任忠、范毅、孔范、萧摩诃在最北。诸军南北绵延二十里,首尾进退不能相知。

其时形势已十分危急,陈叔宝却又因见萧摩诃妻室年轻美貌,与之通奸。事为萧摩诃所知,遂无战意。唯鲁广达率军力战,打败隋贺若弼军,杀死二百多人。陈军争抢人头,献于建康请功。隋军趁机复出,直冲孔范大营,范部溃走,陈军大乱,萧摩诃也被隋军俘虏。任忠急入台城,对陈叔宝报称败状,并说:“陛下保重,臣无所用力了。”叔宝大惊,拿出两滕黄金,使任忠出外募人再战。任忠踌躇了一会,说:“陛下只有备舟楫,往就上流诸军,或许可以脱难。臣愿以死奉卫。”叔宝少觉安慰,即令任忠出外准备,自令宫人装束等待。谁知任忠见大势已去,竟自赴石子岗,投降韩擒虎,引隋军入朱雀门。陈军欲战,任忠挥手斥之说:“老夫尚降,诸君何必多事。”守城将士闻言一哄而走。城内文武百官也皆逃匿。只有袁宪在殿中,尚书令江总带几个人在省中。贺若弼与鲁广达激战至晚,生俘广达,夜绕北掖门而入,闻韩擒虎已得陈叔宝,即呼令相见。叔宝惶惧异常,汗流浃背,两腿战栗,向若弼拜了两拜。若弼笑说:“小国之君,相当大国之卿,拜也属于常礼。但入朝不失作归命侯,何必这样害怕呢?”各处陈军尚与隋师力战,后晋王杨广命陈叔宝作书,诏谕各地,诸城守将大都闻风解甲。有部分不从者,不久亦被隋军扫平。

先前,陈叔宝派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出使于隋,特令袁彦画杨坚像带归。陈叔宝展图观看,大惊失色,说:“我不想再见此人!”现在做了俘虏,也无可奈何,于阳广门观拜见隋主。杨坚先宣诏抚慰,又传敕责其君昏臣佞。叔宝惶恐伏地,不敢答置一词。后来听到杨坚发下赦书,竟高兴得舞蹈谢恩,叩拜再三。

过了几日,陈叔宝见隋朝优待有加,便屡次向监守官求一官号。杨坚闻此,脱口说道:“叔宝全无心肝!”又问监守叔宝平日做什么。监守回答:“日夜饮酒,少有醒时。”杨坚又问:“一天能饮多少呢?”监守答说:“与其子弟,一天约饮一石。”杨坚大惊,说:“一石怎么能行,应让他节饮才好。”过了片刻,杨坚又说:“任他去吧,不然叫他如何度日!”

至仁寿四年(6O4),陈叔宝病死于隋都洛阳,时年52岁。隋朝皇帝杨广因宠爱其妹宣华夫人,追赠为长城县公,又据叔宝生前行为,追谥曰“炀”。因“炀”字后为杨广本人占用,故史称陈叔宝为陈后主或长城公。

陈后主荒淫奢侈生活揭秘

为何叫做淫曲之王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首题为《泊秦淮》的七言绝句诗,是唐代诗人杜枚有感于南朝陈国败亡的史实,借古讽今,借景抒情之作。诗中引用的典故,正是对陈国君臣以及历代封建统治者醉生梦死、奢靡荒淫生活的尖锐揭露和辛辣讽刺。《后庭花》全称《玉树后庭花》,是南朝陈后主叔宝创制的一阙淫曲。陈后主之流整日沉湎于这些淫曲艳词之中,花天酒地,恣意挥霍,生活极端糜烂腐朽,最终在靡靡之音、酒气花香中葬送了偏安一隅的江左小朝廷。

陈后主,名叔宝,字元秀,小字黄奴,是宣帝的嫡长子,梁承圣二年(公元553年),生于江陵,第二年避难于穰城(今河南邓县),十岁时回到建邺,册立为已是安成王的陈顼的世子。公元569年,慈顺太后黜废帝陈伯宗为洛陵王,立陈顼为帝,陈叔宝以嫡长子的身份立为皇太子。

按理说,陈叔宝是既在宫中,又在战乱中长大的,多少知道一些百姓的疾苦,生活的艰难,理应振作精神,富民强国,励精图治,使弱小的陈国于倾危中强盛起来。遗憾的是,陈叔宝却不思振作,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用到吃喝玩乐上去了,把积弱已久的陈氏小王朝推到了悬崖绝路。

公平地说,陈叔宝即位之初,并没有毫无顾忌地奢侈挥霍,对那些无法生活下去的孤老鳏寡,他下令发给他们每人谷五斛、帛二匹。对于那些铺张浪费的现象,他也曾下诏书予以禁止,认为“镂金银薄及庶物化生土木人彩华之属,及布帛幅尺短狭轻疏者,并伤财废业,尤成蠹患”,下令“并皆禁绝”。

陈叔宝前代的几位皇帝在生活上还算是比较节制的。文帝陈蒨起自布衣,了解百姓的疾苦,“国家资用,务从俭约”。宣帝遗诏中,也要求“凡厥终制,事从省约”,不准用金银宝物随葬,“明器皆用瓦”,命令四方州镇、五等诸侯不得到京城奔丧,百司也只需三日一临。有鉴于此,陈叔宝即位登基后,多少得拿出一点姿态,以表示其继承先帝遗风的架势。

但在虚晃一枪、摆摆样子后,陈叔宝早已积蓄在心的奢靡享乐的欲望便压抑不住了。

叔宝爱好文学,尤其擅长于作宫体诗。南朝时间,宫体诗曾风靡一时,为封建统治者和上层贵族所喜爱和推崇。宋齐两代,宫体诗即已萌芽,齐武帝永明年间,作诗讲究声律,词藻追求华丽,诗歌的内容从描写山水风景转向描写色情艳事,专门歌咏女人的容貌、发髻、装饰和体态等。梁陈时期,贵族阶层的生活更加腐朽堕落,描写色情的宫体诗更加受到欢迎,宫体诗的内容也更加闺阁化、庸俗化,风气日盛,泛滥成灾。梁武帝的太子萧纲及萧纶、萧绎都是此中老手,徐陵、庾信之徒更是一流大家,徐陵所编《玉台新咏》可算是宫体文学的总集。

叔宝继承这些人的衣钵,更加迷恋于这种艳情之诗的欣赏和创作,变本加厉,以至于痴迷疯狂。江总、孔范是后主的两名宠臣,又是当时宫体诗人中的代表人物,后主对他们格外垂青,两人都被任为朝廷大官,深受宠遇。他们几乎每天率领十几名长于作宫体诗的文士,与后主一起游宴于后宫,一边饮酒作乐,一边共赋新诗,互相赠答,时人号为“狎客”。

对某种文学形式和体裁的迷恋或偏爱,本无可厚非。但陈叔宝则不同,他非但流连于此,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而且把创作、把玩宫体诗与其荒淫奢靡的宫廷生活紧紧地联在一起。他每天沉醉在宴乐之中,淫词艳曲是为了给他那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添兴助乐。他亲制《玉树后庭花》、《金钗两鬃垂》、《临春乐》等曲目,挑选酒席应和诗中特别艳丽的诗歌以入曲,让宫女千余人日夜排练。这些歌曲,都是些盛赞嫔妃美女容色之作,昏君佞臣沉醉其中,通宵达旦,酣饮咏歌,连年累月,乐此不疲。

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从没间断过。为了取乐,陈叔宝常将其不断翻新。他有所谓“八妇十客”,“八妇”即张贵妃、孔贵嫔等八名宠姬,“十客”即江总、孔范等十名狎客。每次宴会饮乐,几乎都少不了这些人。后主让八妇夹坐在他前后左右,纷纷在彩笺上制成五言宫体诗作,让十客同时继和,谁要是和得迟一些,就要罚酒,狎客们有意无意地在酒宴上出足洋相,后主则高兴得呵呵大笑。

好色之徒如何做

陈叔宝是个荒淫好色之徒,后宫姬妾成群,美女如云,“妇人美貌丽服巧态以从者千余人”。他最宠张贵妃和龚、孔两贵嫔。即使在处理非得应付的政务时,叔宝也把张贵妃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拥美人,一手批公文。张贵妃由宠而骄,常常在后主膝上怀中撒娇,渐渐插手政事,干预朝政。贵妃有所奏请,后主无不从之,因而朝廷内宦对贵妃极力巴结奉承,使其“内外连结,援引宗戚,纵横不法,卖官鬻爵,贿赂公行”。

大兴土木为己乐

大凡奢靡挥霍之君都喜欢大兴土木,兴建宫殿,劳民伤财,极一人之乐。陈叔宝也不例外,毫不逊色。他“盛修宫室,无时休止”,他曾下令兴建齐云观,建筑宏伟,高耸入云。人们吃尽了建观的劳役之苦,因而作歌谣来诅咒道:“齐云观,寇来无际畔。”意思是说陈后主只顾自己享乐,耗尽国力来修造这么个浩大的工程,等到敌军来时,就无力去抵抗了。他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在湘州砍伐了无数的木料,扎成木筏,不远千里沿江运往南京,但木筏运至牛渚矶时,悉数沉入江底,等到浮出水面时,木筏竟都到了海上。陈叔宝不甘心,又令人到湘州大量砍伐,为建造他的寝室又一次耗费了无数金银。

为了讨取贵妃宠姬们的欢心,后主特地为她们修建了临春、结绮、望仙三阁。三座楼阁各高十丈,门窗栏槛等都用檀木等高级香木料做成,每座楼阁“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瑰丽,近古所未有”。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山水之间,又广植各种奇花异卉,加上贵妃贵嫔及宫女们身上浓郁的脂粉之气,“每微风暂至,香飘数里”。三阁建成后,后主自居于临春阁,张贵妃独占结绮阁,龚、孔二贵嫔共居望仙阁,三阁之间复道相通,交相往来,后主与贵妃、贵嫔每日置酒宴会,奢侈挥霍,国家大事悉抛于脑后。

陈后主如此荒淫奢侈,荒于朝政,引起一些大臣的忧虑和不安,纷纷上表谏诤,希望后主节俭恤民,戒酒罢乐,正视陈国面临的严峻形势。后主非但不听,还将这些多嘴的大臣或冷落或予以惩罚。顾命大臣毛喜屡谏后主饮酒,后主将他贬出都门;大臣袁宪劝谏后主勤政俭约,受到后主冷遇;中书舍人傅纟宰性情梗直,被奸臣构陷下狱后仍上书后主:“陛下近来酒色过度,亲信小人,疏远大臣,轻慢百姓,后宫姬妾个个绫罗绸缎,厩中马匹也都嚼粮食谷。而百姓饥寒贫困,路有尸骨。若不体恤百姓,远离声色,东南王气,自此尽矣。”自恃“王气在此”的后主览表勃然大怒,即日将傅纟宰赐死狱中。还有个叫章华的吴兴人,对后主的奢靡生活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冒死给后主奏了一章:“陛下即位五年来,不思先帝创业之艰难,不知天命人心之可畏,日夜沉湎于酒色之中。再这样下去,国家败亡的日子就不远了。”后主二话不说,下令将章华推出斩首。

与这些还有点良心的忧国忧民的忠臣不同,后主还豢养和培植了一帮专事拍马溜须,曲意奉迎的奸邪之徒,中书舍人施文庆、沈客卿等就是后主宠信和重用的势利小人。后主的无度挥霍,导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施、沈等人便极力施展自己的盘剥本领来讨取后主的欢心。当时关税市税很重,但士人家庭可以免征。沈客卿奏请不问士庶,一律征收,并且还加重了原有的税额,让盘剥老手阳慧朗、暨慧景具体负责。这两个果然深谙搜刮之道,“每岁所得,过于常格数十倍”。后主凭此尽可大肆挥霍,自然十分高兴,而百姓则苦不堪言。在严酷的苛政下,陈朝境内“税江税市,征取百端,刑罚酷滥,牢狱常满”。不仅普通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即使一般地主士人家庭也受到严重的剥削,社会矛盾日益激化,陈朝统治者失尽了人心。

“此间乐,不思陈”

陈后主的奢侈挥霍,不但在其在位时,也在其亡国后,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积习已久,要改亦难。成为降虏后,隋文帝对叔宝应该说是很宽厚的。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三月,陈叔宝及王公百司被隋兵从建邺押送到长安。一路上,车马络绎,陈朝宗室及文武百官在隋军的严密监视下,缓缓而行,“五百里累累不绝”。文帝专门为这些降虏在京城腾出一些住宅,内外修缮,并派人前去迎接慰劳。陈叔宝和陈朝降臣见文帝如此优待,个个欢呼雀跃,赞不绝口,竟把自己亡国君臣的身份都忘到脑后去了。

叔宝等到达长安后,隋文帝先派纳言宣诏劳问,后主觉得文帝不会难为自己,便高兴得把紧张的心情轻松下来;当文帝又派内史令宣诏责备后主,历数其各种罪恶时,他又一下吓瘫了,“屏息不能对”,以为文帝必定要对他严惩。多亏文帝是个宽宏大度的皇帝,既然后主已作阶下之囚,也就不去难为他了。文帝拨给叔宝很多钱物和用品,几次引见叔宝,让他班同三品。即使在一些小事上,文帝也注意不要触到叔宝的痛处,不要伤了他的感情,每次宴会,只要有叔宝参加,文帝都让人不要演奏吴地乐曲,恐怕勾起叔宝的故国之思而黯然神伤。

可叔宝完全是一个没有半点志气的人,江山易主,他却没有一点忧愁悲伤,倒觉得降虏生活也蛮适意,只是没有个职位,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他向看守他的隋朝监官说:“我没有具体的职位,每次参加宴会或上朝总觉得不便,希望能给我一个官号。”亡国之君想作敌国新贵,这也算是旷古未有、闻所未闻的奇事笑谈。监官把叔宝的话告诉了隋文帝,文帝叹息不已,说:“叔宝全无心肝。”

陈叔宝的囚虏生活依然是十分奢侈的,那种贪图享受,吃喝玩乐的恶习并未因为亡国而有所改变。他照旧天天饮酒不辍,寻欢作乐,往往烂醉如泥,“罕有醒时”。隋文帝知道后,想让他少喝一点,但继而又觉得叔宝嗜习难改,只得随他喝去。后来文帝又问监者,叔宝最喜欢吃什么,监者回答,叔宝嗜吃驴肉;又问饮酒多少,答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文帝听说,不由大吃一惊。尤其令人嗤笑的是,这位亡国之君还大肆奉承敌国之君。他随文帝东巡,登芒山,侍宴饮,用他那作诗本领写成一首五言绝句,对文帝歌功颂德,大加赞美,还上表奏请封禅。岂料文帝不吃这一套,下优诏谦让不许。

叔宝常常出入文帝的仁寿宫,侍宴饮酒。每逢这种时候,叔宝就显得特别高兴,只要有酒喝,能玩乐,就比什么都重要。隋文帝因此感叹道:“叔宝的败亡岂不就是因为酗酒无度,挥霍奢侈所至。如果把他的作诗功夫用到治国安邦上来,也不致落到这步田地。”是的,当初隋将贺若弼偷渡京口时,陈朝将领曾写成密信告急,叔宝拿到密报时正在饮酒,连看都不看。隋将高颍杀入皇宫后,他看见告急文书就扔在床下,连信封都未曾开启。如此荒唐,委实可笑。

陈叔宝被俘后,又在酒坛子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十五个春秋。隋文帝仁寿四年(公元6O4年)十一月(其时文帝刚去世,子杨广继位),叔宝死于洛阳,时年五十二岁。隋炀帝杨广赠他大将军,封长城县公,谥曰“炀”,葬于河南洛阳之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