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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了解你的眼睛

当我敢真正直视一个人的眼睛时,成长就离我更近一些。

望向别处和一个人交谈,并不是我想要的效果;在说话的时候,玩弄一些东西,也并不是某次谈话的初衷。眼睛是比一棵榕树更高的植物,我在无数次的交流中验证到了这一点——你能够比了解他人目光更容易地了解到院子里的小树甚至青草。一只麻雀总能轻易地在树上找家,却无法容易的让歌声降落在目视的理解中。绿色总是忘记自我的,目光中却只有自我。这与自然的规律产生矛盾。

我总是将目光当做是某种容器——能够被盛放友谊和信任的杯子。直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总要费尽心思,去找到一只不易渗漏的玻璃杯。是玻璃杯而不是不锈钢或别的什么,玻璃总是清澈,而几乎无杂质的物质,这让我在倒水前就有了足够的信心。我在不同的时期,总是在拥有着不同的玻璃杯,这似乎是一件悲伤的事情,然而,事实是,它们是给予了充足的透明与容纳性,却比任何材质都易碎。当一只杯子依然在保持它自我纯净状态下破碎,甚至在接近操场的塑胶跑道时还产生了清脆的响声,很像某种笑,就让我直视他人目光的胆量更少一些。

那种发自内心无胆怯的直视,是在初中的毕业照上找到的。除了我自己,有六十双意味不同的眼睛同时打量我,更是在打量某段共同相处的时光。也许是存在这样的巧合的,与此同时,这张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唯一的时刻同时直视这个整体,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差异,没有尴尬和不安。我们都这样没有掩饰的直视过彼此了,即使没有真正的“对方”站在眼前。可我依然不敢说——我了解你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也许是它的主人也未必了解的。

在六年级的时候,我免不了俗地同他人一样近视了。近视就是视力模糊,看不清远处物体,重影或是叠影,在我的眼中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出于某种抵触,我一直没有配戴眼镜(我当然知道这对眼睛和学习的伤害有多大),黑板上的字往往只能通过一个极佳的位置,同桌笔记或是我自己眯起的缝隙来获得,多数同龄人都有过这样的苦恼。然而,近视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因为目视不清,不要说具体的表情,对方眼里的情绪,连一个身材的大体都是粗略得到的,这就构成了很长时间内沟通的畅快——在只有声音(这里有些夸张了,我又不是盲人,只是中度近视)传递信息的交流中,了无顾忌他人目光情绪的拨动,这让我的沟通和信心多出许多。我无法了解别人的眼睛,钻研它们是比钻研一道函数习题还要费解的事情,我干脆放弃了解他们的目光,因为了解一个人能够通过多种渠道。是谁说——只有眼睛才是心灵的窗户。

也是因为城市和时间的限制,有时,我同一些读者的交流是必须在网络上进行的。这样的情形,却更加容易使我们成为朋友,打个比方说,坐在显示器前的并不是两个带有目的而彼此交流的人,而是两颗拥有共同兴趣爱好的心。因为彼此纯净,所以也就不会产生污垢。我这么说,也并不是在否定现实中的友谊,更多的,现实中的他们是与我眼神和心灵的共同匹配。

拥有好奇,却不一定要满足它,能够满足它,却并不一定会获得正确的解。有时,我深深感到目光是一扇扇小窗,打开它们,就是某种对比的颜色下流出的浓郁灯火,有温暖,却不会是家的全部。“我了解你的眼睛——却不是你”,这种好奇和信心被越加的削弱,也逐渐变为“我不看你的眼睛,可我了解你”这样的句子了。一种充满信任的了解,与直视没有关联,那扇窗也会有被风牵制的时候。

那么,请允许我说出“我了解你的眼睛”这句并不完全真实的话吧。因为它们的所在,是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