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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请擦干这些花瓣

早上擦房间的窗台时,一些细碎的蝉音从树上一路跌碎在大理石台面,瞬间就镶嵌在里面。这不是肉眼能看见的疤痕,总以为夏天依旧响亮,因为无疑在大理石中的乐音是最坚固的。

山坡上,田野中纷纷回荡着一种颜色,自从夏天卸下它的蝉,歌声就只有一种躯壳存在,虽然偶尔还是会听见拉长的一种旋律,但那已经不是真正的蝉在唱,而是夏天的心还在涂色。他用力不均,错画了一场过尖的雨,在窗户上扎下几个洞口后,将星星、月亮抹在洞口边上,地板被落出某种错落花瓣的形状,又彼此相撞。像是一棵倒长在地面的开花的树,我拉上窗帘,就彻底擦干了它。从此不再有同样的另一棵,即使月光再怎么努力而细致地画出新的,却无法将树根画在我的心里。夏天的力气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蝉歌声的均匀、厚度,现在它们纷纷喑哑,再加一次小雨吧,轻易地刺穿它喉咙,淋湿大片的金色。

山坡上,小路上,也唯一回荡的一种声音,在绿色和金色的缝隙中尤为响亮:请擦干这些树叶和花儿。类似于命令的语气,却巧妙地避免了冲突,用一阵风告诉我。并在短短的时间内告诉了任何人,也许是它的心再也装不下富有温度的音乐了,剪开它的歌喉也就意味着撕出了完整的叶落小巷的画面,虽然部分人的想象还扎在草地中。

麻雀比人们事先学会适应这种改变,早上衔着雨滴回家晚上就换成弦月的箭,令我惊奇的是它歌声里的快乐总在,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同擦去了,但这不在它们歌声的思考范围内。我的窗台上将会干干净净,楼下的绿化带了无负担,大树少一个家也不见得会伤心,就像被擦去的很多笔一样。就在昨天夜晚回家的路上,耳边传来奇异的“刷刷,刷刷刷……”那时转过一个街灯,影子在脚尖处熄灭了,它就是用这种让人们自觉的方式熄灭他们本身,光影的过渡。那种“刷刷”并不只发生在我的身上,感觉在云层上走走后,夕阳就被粘在了它的鞋底上,神奇就在这里,它能将橘红色走的一滴都不剩余,又在小窗前散步——“嗤”,楼房被擦亮眼睛,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两种事件发生。这时,我的眼睛通常只摸到温暖,为这些代替星星发亮的小窗。黑夜中我思考到一些句子,也是用这种摩擦的方式点亮自己的,而火柴和风共同穿梭与生死。它们的目的也只有共同的一个,即用光感和力气打孔。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站到了我的身后,手指只用来说“嗤”一个字,将一些诗撒在我的面前,小院里的落叶堆未被清扫就被点燃,真正的秋也正是从那股烟雾中划出的一笔。

不知是哪种小虫躲在草地里,让耳朵感觉到的声音闪闪烁烁,很快把草地挠出一圈光斑。毛茸茸地泛出自己,那些小虫更加兴奋,以为秋就在自己的喉咙里,长音短音,低音和高音都是它们的自由。也许是只卡着一种秋过于单调,也许是还没有学会自如地划出“嗤”,草地依然用力捏住了部分的水珠,而不是全部随夏的蒸发而干燥,声音点燃的可能性大大减小,只有耳朵感到火光闪烁。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很早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更愿意事物用抽象的表达方式离开。或许不久外面就要安静一些,可不要说小蝉死去了,我更愿意相信是谁拦腰剪断了它们的声音,出门就有它的粉末撞在耳朵里。不要说这些树脱发严重,一定是风用错了颜料和方式,我想象也情愿相信这一切。

长久积攒在窗台上的灰尘并不是一次就能擦干净的,于是,我在水池中再次漂洗一次抹布,在水流声中,“嗤”——音断。它穿着风的雨靴站在原来的窗台上,从嘴角牵出的笑中牵出夏天一直没有说过的不舍,表情安详,像是没有真正在笑。再次抹擦台面时,居然惊奇地发现,原来镶在其中的谱子被神奇的擦去了。“那么这次,就轮到我来擦干这些树叶和花瓣了……”它说。

“唰”,它拧干草地里的水珠,把金色铺得更平。“嗤”,灯火点燃,篝火端坐在不远处。秋的表情神奇而又和谐,一尘不染的花园就像是没有花儿存在过,可真正植物的影子还在夜空中闪烁。

终于,秋拉下灯闸。天空就又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