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几天过去了,少年班不但都学会了滑雪,全体抗联战士也都学会了滑雪,这可是真如虎添翼,以前令人望而生畏的林海雪原,如今成了平坦大道。
这天早晨,黑虎正带着少年班练滑雪,滑了一阵,大家都累了,坐在一起休息,黑虎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冲着大家一摆手,兴冲冲地说:“起来起来,咱们去找李闯,听说他已经升任山林警察大队副,他整天吃香喝辣,让咱们在这里吃苦受累。咱们得敲他一竹杠,让他给做点好吃的解解馋!”
真是一呼百应,少年班没一个不赞成的,大家站起身,在黑虎的带领下,直奔李闯的森林警察大队滑去。一百里地,他们不到两个小时就赶到了。站岗的一见他们,立刻拉动枪栓,大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
“妈的,瞎了你们的狗眼!”黑虎嘴里骂着,双手撑杆一点,立刻到了岗哨跟前,抡起手中撑杆,照着岗哨屁股狠打两下:“叫你们李闯大队副来,就说他兄弟来啦!”
“是是!”哨兵被打得晕头转向,连连点头答应,用手捂着屁股跑回去报信。李闯在几个勤务兵簇拥下走过来,一见黑虎立刻乐了,用手指着黑虎鼻尖儿:“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小子!说,干啥来啦?”
“干啥来啦,你说干啥来啦?找你算帐!你把我绑了一天,没给我饭吃,把我饿出胃病,我要找你赔偿损失!”
“哈哈哈!就知道你小子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李闯亲热的抓住黑虎的手,摇晃着说,“原来你小子是想敲我竹杠!”
“谁长了雄心豹子胆,敢敲你大日本皇军山林警察大队副的竹杠啊?”黑虎狡黠的眨巴着眼睛,嘻嘻笑着,“就是这一冬天老吃野菜汤,想到你这儿解解馋!”
“好!”李闯欣喜的用手拍黑虎的肩头,回身对跟在身边的勤务兵说,“去,到食堂告诉做饭的,就说我来了几个亲戚,让他们给做一桌好吃的!”
“是!”勤务兵立正,敬礼,转身跑走。李闯挨个跟少年班握了握手,随后便拉着黑虎的手进了营房。
这里住的全是用圆木搭起的房子,俗称“木克楞”,虽然两木之间有空隙,四处透风,屋子里取暖用的是日本鬼子的空油桶,将油桶的一头用剁子剁掉,另一头却从上边凿个窟窿,然后放倒在地上,冲上的窟窿按上炉筒,从剁掉的一头往里填木绊子,把整个油桶都烧得通红,屋子里热得都穿不住棉袄。李闯领着少年班来到他的住室,大家就像一家人似的毫不客气地坐下,勤务兵给每个人沏了一杯茶水,又给拿来瓜子糖果,花生冻梨。大家吃着喝着,说着笑着,饭菜也已做好,端上来摆在桌上,就在他们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时,一个勤务兵慌慌张张进屋,冲着李闯立正,敬礼:“报告大队副,大队长传来命令,皇军顾问藤野少佐奉冈田联队长的命令来咱们这里视察,请你马上带着全大队的人到操场集合迎接。大队长还特意嘱咐,营房内不准留一个人,包括伙夫马弁,这个藤野即蛮横又狡猾,要防止他突然搜查,要是被他查出来,当场就会被枪毙!”
“这,”李闯打个愣,站起身问勤务兵,“那藤野带来多少人?”
“报告大队副,一个日军小队。”勤务兵又立正,敬礼,“估计三十多人!”
“看样子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黑虎也站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狗皮帽子扣在头上,“你既然有公务,我们先告辞。”
“黑虎,别走!”李闯却伸手把黑虎拦住了,表情严肃地说,“现在藤野已经来了,如果你们在这个时候走,就是不被他们发现,也难免有人告密,他们抓不住你们,我们也会受牵连!”
“那,”黑虎和少年班都急了,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李闯,“那,那咋办?”
“大家不用急!”李闯却显得从容不迫,冲着勤务兵一摆手,“快去仓库找几套警察服来,给他们一人换上一套!你们就跟我一起去操场,到时候在看我的眼色行事!”
勤务兵拿来了衣服,少年班很快就换上,立刻变成山林警察,跟着李闯来到操场。此时警察大队所有人员几乎都在这里集合,一千多人排成两列,黑虎和他的少年班为了不引人注意,都站在后排。
藤野在大队长的陪同下来到操场,他站在队伍前边,瞪着狼一样的眼睛挨个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真想从外表看到内心。
“啊!”黑虎对藤野并不害怕,他是看见藤野身后跟着的那个中国人吃惊。那个人就是他在潘家庄认识的大管家张二狠,真是山不转水转,想不到两个仇人竟在这里见面。少年班其他的人没和张二狠见过面,他可能不认识,黑虎,杨小山和秋香张二狠肯定会认出来。见张二狠跟着藤野朝他们面前走来,黑虎便冲着杨小山使了个眼色,杨小山会意的点点头,随后用手碰了碰站在身边的秋香,三个人几乎同时低下头。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张二狠好像发现了他们,走到他们面前站住了,同时用手拨开前排队伍,来到黑虎面前,用手抓住黑虎下巴向上托起,同时大惊失色,刚喊出:“太君,他……”黑虎却出手如电,一支匕首插进了张二狠的前胸,张二狠身子晃了几晃,咕咚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咽了气。与此同时,黑虎同时拔出腰间双枪,砰砰两枪,毫无防备的藤野应声而倒。少年班的其他人也纷纷拔出枪来,照着跟在藤野身后的鬼子兵射击。李闯和他带来的抗联战士也不约而同的响应,眨眼之间,三十多鬼子兵全都被打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那些山林警察都吓呆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李闯已经冲天连放三枪,随后站在队伍面前大声喊着:“弟兄们,都不用怕!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抗日联军!弟兄们,你们也都亲眼看见啦,日本鬼子侵占咱们中国,到处烧杀抢掠,咱们成千上万的同胞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下!我知道弟兄们谁也不愿意当亡国奴,为日本鬼子做事也是生活所迫,你们看到国人被欺,民族遭难心里也不好受。可为了养家糊口,你们也没办法。弟兄们,我们抗联只杀日本鬼子,咱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此时黑虎也冲到队伍前,两手挥舞着双枪,大声喊着:“警察弟兄们,我也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抗联早就知道藤野要来视察,故意设计除掉他。现在你们已经被我们抗联包围了,如果你们肯放下武器,我们会给你们一条生路,如果你们敢对我们开一枪,我们立即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好啦,都别说啦!”早就站在队伍前边,被两个抗联战士用枪逼住的警察大队长跨前一步说了话,“弟兄们,你们已经看到了,现在几十个日本皇军死在咱们这里,咱们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分辨。日本人都心狠手辣,他们绝不会饶不过咱们,落在日本人手里咱们也是死,如果咱们和抗联作对也是死路一条。我倒有个想法,不知你们是否愿意。树倒猢狲散,咱们各走各的路。你们如果有愿意参加抗联的,你们就跟李大队副去,如果不愿意参加抗联的,你们就跟我去占山为王当胡子!如果你们即不愿当抗联,也不愿当胡子,我给你们钱让你们回家。可有一条你们必须记住,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对外传,包括自己的妻子儿女,如果谁走露了风声,我会杀他的全家!”
二
黑虎到李闯那里虽闯了大祸,却因祸得福,又有一百多山林警察跟着他们参加抗联,使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回到密营,任解放气得真想打黑虎几个耳光,却只长叹一口气忍住了。谁知这黑虎却给脸往鼻子上抓挠,又闯了一场大祸。
这天他们练滑雪,年轻人好胜,互相叫起劲,比起赛,在那白雪皑皑的深山
老林里,你追我赶,各不相让。从早晨到中午,不知滑出多少里,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眼前出现一条山路,路上跑着一副马爬犁,爬犁上坐着七八个日本兵。
一见日本兵,黑虎眼前立刻一亮,摆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在雪地上,那马爬犁虽跑得飞快,可没有滑雪快,黑虎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少年班悄悄赶到马爬犁前面,隐蔽在路边的树林里。等鬼子马爬犁一到,黑虎第一个双枪齐发,两个鬼子应声而倒。其他人也一齐开火,眨眼之间,七个鬼子兵死的死,伤的伤。黑虎带着少年班冲到马爬犁跟前,从地上揪起一个受重伤的日本兵,用日本话一问才知道,在这山里有一个老虎口,在那里驻扎着一支七八百人的伪军独立团,团长名叫李向东,今天正大摆宴席娶九姨太,这几个鬼子兵是冈田联队长派来给他送礼。黑虎一听眼珠转了几转,立刻来了主意,一枪把鬼子兵打死,双枪往腰带上一插:“走,咱们也去李向东的酒席宴上喝两盅!”
“什么?”少年班的人几乎全都大惊失色,杨小山一把揪住黑虎衣领,“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呀!咱们杀死这么些鬼子兵不赶快跑,还想去送死?”
“咱们有他们这身皮,”黑虎用手一指死在地上的鬼子兵,胸有成竹的嘻嘻笑着说,“那李向东不但得好好招待咱们,说不定还得给咱们送点礼。听说李向东以前是土匪头子,九一八事变后参加过义勇军,后来叛变投降日本鬼子,是个铁杆汉奸。像这样卖国求荣的民族败类,为了孝敬主子,连媳妇都能舍出去。咱们今天就去见见他,瞅机会崩了他,让他喜事变丧事!”
黑虎说完,就和大家一起把死鬼子的衣服扒下来换上,又把死鬼子尸体抬着扔到路边的树林里用雪埋上,都坐上马爬犁,杨小山坐在前边赶着马,直奔老虎口。
离着老虎口还挺远,锣鼓喇叭鞭炮声就不绝于耳,等他们到了跟前,就见营房里人山人海,新娘新郎正在举行婚礼,站岗的卫兵一见他们是日本兵,赶紧立正敬礼,回头冲着院里喊:“团长,冈田联队长派人送礼人来啦!”
一个营长听见了,赶紧带着一帮士兵迎出来,冲着黑虎点头哈腰,同时指挥士兵牵马搬东西。正在跪在地上拜天地的李向东听说后,连他爹娘都没拜,起身就跑过来给黑虎行礼作揖。黑虎等人被众星捧月似的让进上房,那些长辈们坐着席位都给他们让出来,有人端上茶水喜糖,苹果桔子,新郎李向东匆匆拜完天地,把新娘送进洞房,连亲友都顾不得招呼,就赶紧过来和几个营长亲自陪着他们说话。
酒宴开始,李向东亲自陪着黑虎他们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黑虎假装酒醉,突然站起说要去看看新娘,李向东因为和日本兵打交道多年,知道日本兵都特别好色,本不想让黑虎他们去看自己的新婚娘子,可他们是日本人,自己是受人家的管制。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正是一个甘愿做亡国奴的悲哀。
心里不满意,表面上还得强装笑脸,不但连连点头答应,还得亲自在前边带路。来到新房,只见新娘子正蒙着头红盘腿坐在炕上作福。
“花姑娘的,大大的好!”黑虎摇摇晃晃,脚步都走不稳,一见新娘子立刻来了精神,欣喜的高叫一声,便凑到新娘子跟前,双手搂住,连啃带吻,嘴里还不住的说,“闹洞房的干活,闹洞房的干活!”
“太君,太君!”站在一旁的李向东虽气得脸色发青,却敢怒不敢言,还陪着笑脸,“太君,太君,花姑娘的没意思,咱们喝酒的干活!”
“你的,统统的开路!”黑虎却把李向东推个大趔趄,随后又把手伸进新娘子怀里四处乱摸,“花姑娘的,大大的好!皇军的大大的喜欢!”
“太,太君,”李向东笑得比哭都难看,扑嗵跪在地上邦邦磕响头,“太君,你,求你看在冈田联队长的面子上饶了贱内吧?”
“你们的中国的传统的干活,闹洞房的不分大小的干活!”黑虎假装生气,用手揪住李向东的衣领,瞪圆了眼珠子,“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闹你们中国人的洞房的,你们的不满意的干活?”
“不不不!”李向东吓得脸色大变,连连拱手给黑虎做着揖,“太君,太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们的不高兴,”黑虎一把将李向东推坐在地上,冲着少年班一摆手,“皇军的开路的干活!”黑虎他们刚走出屋,李向东又追出来,拉住黑虎的手,“太君,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我给您赔礼,我给您赔罪!”说着左右开弓打起自己嘴巴,边打边说:“太君,常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您是冈田联队长派来的,今天我惹您不高兴,我该死,我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黑虎仰天大笑,笑后用手拍着李向东的肩膀,“你的对大日本皇军的忠心耿耿的干活,冈田联队长的经常夸你是这个的!”黑虎说着竖起大拇指:“冈田联队长的说,最近要提升你做剿共司令的干活!”
“谢谢联队长,谢谢太君!”李向东又跪地上给黑虎磕了三个响头,站起后冲着跟在身边的副官说:“张副官,快去,把咱们的大米白面和猪肉粉条多给冈田联队长拿回点,这也是咱们孝敬皇军的一点心意!”
副官答应着走了,工夫不大,就领着一帮士兵抬的抬,背的背,大米白面猪肉粉条整整装了一爬犁,两匹马拉着都费劲。黑虎他们走了,李向东带着手下送出四五里,人都看不见,还站在那里招手。
黑虎他们离开老虎口,几个男孩子都笑个不停,女孩子们却都紧闭着嘴不吭一声。黑虎已猜出他们不高兴的原因,就故意逗趣儿,用手捅了一下杨小山:“哎,杨猴子,我摸那个新娘子的时候,你咋只在一边看,我给你使眼色你咋也不伸手呢?”
“呸!不害臊!还有脸说呢?”冬青先啐了一口,白了黑虎一眼,“调戏妇女,违犯军纪,等我回去告诉任叔叔,非关你禁闭!”
“是呀,黑虎哥,”秋香也接过话头,吞吞吐吐地说,“看你平常也挺正经,今天咋耍突然起流氓?”
“嘿嘿!”黑虎却得意的呲牙一笑,“我这用的是离间计,这才刚开个头,好戏还在后边!”
“什么,离间计?”少年班都被黑虎的话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栓柱扯住黑虎胳膊不让走:“哎,班长,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快给大伙说说,别让我们都蒙在鼓里呀!”
“嘿嘿!这是军事秘密!”黑虎故弄玄虚,用手绢擦拭着手枪,“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