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对自己的快乐相当有把握
我揪住自己的耳朵，听无形的歌
所有人来揪我的耳朵，听眼冒金星的歌
我的快乐，啊，我的快乐
歌声里唱道：全天下一起造！
全天下一起造！
弱人三千出长沙，壮士三百去了斯巴达
我的快乐，啊，我的快乐
我在自己的快乐里填住蜂蜜
我在自己的快乐里堵上你的嘴
我在自己的快乐里打滚
在快乐的前奏里计算前程
把不快乐忽略如婴儿的啼哭
把不快乐哄睡如婴儿的啼哭
二
小的快乐诞生于洁白的午后
小的快乐起源于小小的蛋糕
这只是快乐的额外份额
比想得到的得到了更多的能量
这只是可以拍拍手的快乐
但比起宽大的手掌所能制造的暴怒的快乐
蛋糕的快乐就是来不及忧郁地化掉
它迅速地变成好消息一如神奇的媒介
我爱下午的好利来
我爱留在指甲里的残渣
我爱蛋糕上的松软的笑意
我的狭隘的爱正在自私地溺毙
它比丰盛的水草更加鲜艳
它把饮水杯当做河流便止不住快乐
三
我歌颂我的口溃一如歌颂我的美德
我歌颂它得到的快乐大过排便的快乐
两年来的食物磨励使我越发坚强
口感胜似每餐几盅白酒和一截腊肠
请在我闭紧的嘴巴上安上雕像
我双手托腮的微笑是属于大笑前的安宁
当手舞足蹈所能引起的起哄来临得稍迟
我便取下紧锁的眉头向你深深鞠躬
是它志比金坚，把保守当做一场进攻
在与我的玩闹中依依不舍
把美好的时光用于荡一场创口难弥的秋千
好在我的嘴巴是属于我的应声器
它听我的指令享受着快乐的天赋
它在快乐的终端流下口水而不愿拭去
四
我在仓库里的快乐不是我快乐的全部
它是我快乐的十八分之一或更多
欢乐仓库的笑声从来不会爆棚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用来练习如何陕乐得更快乐
相较杂技演员的叠罗汉而言
快乐的叠加更需要持久而疲惫的练习
它穿越我的锁骨直达心脏
沿着血管进入肚皮
我嘭嘭的笑声像篮球在弹跳
在空中停滞从而瞄准篮筐的姿势在懈怠
重力使笑声掉到地上喽
弯下腰只为捡起笑
弯下腰只为梦里笑
弯下腰弯如一轮笑
五
我在公交车上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
它来源于冥想的愉悦和观察者的拥挤
在适当的速度中产生的灵感
与售票员的嗓门一起共鸣
所有的方言在这里都只有一种方言
它方便了听觉和知觉的会心一笑
打了折的公汽票更值得心花偶一怒放
真想坐过站去从未去过的陌生下一站
行囊与香烟混合着咳嗽声的味道在飘动
发动机的尾音使空气在颤抖而大地在燃烧
战车启航于东方的新修的立交桥
这是一趟必须乘上的上乘之车
排着队的快乐只有在车开来之前绽放
不在这趟车上的快乐是不知情的快乐
六
有些快乐是在人群中间的唯一法宝
沉默的人被指责为没有摘下面具
但我依稀记得安静的力量大无边
它能比纯粹的快乐更加像是安慰剂
如果我的肢体有节律的动弹能带来快乐
那我就用肢体的快乐去采集别人的快乐
如果我的灵魂死于心悸
那我就用别人的快乐来掩埋它
总之陕乐原则遵循于守恒定律
这个世界的快乐总量是一定的
你的快乐并非创造性的快乐
要在快乐中挖出金矿
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声张
濒临陕乐的那一刻发出尖叫就可以把场面给震了
七
另外一些快乐颠覆了不快
没有天气预言的失控就品尝不到寒冷
在人行横道上慢跑
比起在耐克鞋和IPODNANO之间的慢跑更加缓慢
缓慢释放的快乐不易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酒窝
当你练习对着镜子拉动你的脸颊
久违的微笑公路却在你的小腹边
使心碎变得心醉的途径有千万条
在硕健的肌肉里可以找到存在的简单之道
朋友见面时先说声你好
当缓慢变成庸常而令人难以忍受
快乐的习惯就要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小丑也是受欢迎的
八
我身边的小丑充满令人尊敬的活力
翻着奇异的跟斗而保持重心平稳
我希望自己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为取悦最后一排的观众而泪流满面
掌声响起的时候我在跳舞
哨声响起的时候我在天空中游荡
总有一双手在前面等着我
温暖、坚定而且永远不会落空
这是伟大的摩登时代
魔术师使得人心变成椰汁
适合于欢快的豪饮
小丑的善良在于他的软弱
他总在高空中来回地掠过
错把飞翔当做自己奔跑过的双脚
九
好消息如珍珠，建立在人工繁殖之上
建立在人道主义基础之上
它虽然不比坏消息的名气更大
但却使人点头的频率增加
好消息所带来的快乐
甚于当事人本身所经历的快乐
仅比信使的快乐低一个等级
搬运好消息的人的存在是个好消息
必须把好消息当做信仰
如果把痛苦看做信仰的一部分
这无异于最好的消息
好消息是白天
而坏消息是黑夜
而快乐是没日没夜
十
一只猫应有它的快乐
虽然过于简单，不够纯粹，但却易感
虽然从气味和触觉中辨别不出真情和假意
但却能够把陕乐表现得一如6岁和16岁
一支香烟应有它的快乐
不断地燃烧、变短；身子一震、然后颓掉
永远把现在弄得像最好的和最后的时光
首先拥有的是不被人抽的快乐其次才是被抽的快乐
一头牛应有它的快乐
有奶的快乐和无奶的快乐
见到红色时候的快乐
一只苍蝇应有它的快乐
它见到讨厌它的人的时候
快乐得禁不住乱飞
十一
我对自己的伙伴说：你可以没出息
但，你必须快乐。
伙伴对我说：这不过是下流社会的
一面遁词。
我对自己的伙伴说：
一个人不能替代另外一个人去快乐
伙伴对我说：
但一个人可以替另一个人去牺牲
我作为天才死了
留下平庸的伙伴在世上
与另一个人说笑
我作为天才活着
留下平庸的伙伴在身边
取笑另一个人
十二
我们的英雄都是欢乐的
即便没有烈酒和名马
也可以自己撒开腿狂奔如醉
被欢乐抛弃的是娘们
我们的英雄从来不寂寞
如果剑寂寞他就弃剑
如果月亮寂寞他就抚月
如果太阳寂寞他就笑你无知
英雄们的欢乐就是拯救世界
英雄们的欢乐就是变种
英雄们的欢乐就是猜对答案
只不过英雄与难民只有一墙之隔
夸父追日会渴死
后羿射日丢掉了自己的女人
十三
知道部分的历史
要比知道全部的历史
快乐得多
愚民们乘坐恩爱的小舟打捞起丝袜的网
可是快乐总是驶向全部快乐
它贪图自我的恋爱与自我的抛弃
它在不快乐的样子里发现恐惧
从而忘记自己的良心是肉长的
快乐是一场冒险
堪比华丽的芭蕾舞演员
惦着脚尖想干什么
快乐是一把慢刀子
它迟钝得忘了痛
它跟心意之间有一场通奸
十四
最原始的快乐来源于你的笑
你的肌肉的抽搐和汗水
你咬着牙的恨字尚未说出
时间已过去一百年
这关于物种的起源，爱的杂种
破了你全身的真气和假惺惺的礼貌
带来一点点皮肤的瘙痒和劲敌
虎视耽耽的飞机在半空上
虎视耽耽的飞机在半空上
游荡，迟迟不肯落地
在平流层上喘着气，在对流层上声嘶力竭
这源于最初礼貌的相遇
和最后礼貌的相互搀扶、一一致谢
“窗外的林子、路和妇人
与上帝在伯仲之间”
十五
我知道老虎的快乐
是笑断木板的快乐
它不用牙齿取笑假牙
也不用眉头取笑画眉
我知道老虎的快乐
是孤独的快乐
比起豹子的快乐
又多了一层舔着对方的快乐
我不知道老虎的快乐
是不是象牙的快乐
更不知道是不是母猫的快乐
我不知道老虎的快乐
是不是我爹的快乐
更不知道是不是我儿子的快乐
我总用自己的快乐去取悦别人
打断谈话、跳脱衣舞，手里挥舞着手势
兴奋得像假释的囚犯
把隐忧藏得你夹不住
我总在别人的快乐里找到快乐
告诉自己：哦，这是终点
但事后的快乐只是不快的前奏
我以为快乐是身体里的盐，但你说汗。
有一天我既没感觉到快乐
又没感觉到不快
你奇怪我没有变成狗屎
有一天我忽然快乐
又忽然不快
你奇怪我快如杀手
十七
“一个少年到天边去继承大海”就是快乐吗？
凡事必有此一问。
“一头野兽走进无人失败的黄昏”便是快乐吗？
我对此心怀疑虑。
我的快乐与北岛如此不同
他在他的祖国以外徘徊、深居简出、间或应酬
用单眼皮打量着世界的反光
用细声细气跟被阉割的人为伍
噢，快乐，这种东西
只是化学物质的一种
我给你注射就行了
但老虎的咆哮是比快乐更高级的快乐
它吃掉针管和线头
吐出快乐的词藻和篇章
十八
未亡人的快乐趋近于自卑的泥沼
桃花的快乐比起用泥沼发电的快乐更加质朴
我愿意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全部的才华
而不愿在祖国的心目中被视为英雄
祖国不爱我的时候，快乐依然存在
女人只有这一个，祖国却有5000年
我爱唐朝的祖国甚于某一个女人
但我越发回不去
我爱某一个女人甚于现在的祖国
但越发回不去
而快乐永存
它随时随微笑而产生
自给自足，不用饮水思源
正如濯足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