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带笑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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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局长的背影

局长,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相貌堂堂。上级政策吃得透,理论水平高,工作能力也较强……他又是局里的书记,两副担子一肩挑。

下午2点半,局长接到上级电话通知,叫他马上去县委组织部,参加领导干部考察谈话。这次谈话由省、市两级组织部出面安排,考察对象是县里两套班子成员,谈话形式是考察人员逐个听取局级干部的意见。

局长来到县委组织部等候召唤,他想“批评和自我批评”早已吃不开了,现在保密工作差,到处都有透风的墙,少讲领导坏话是上策。机关里的人对干部任免特别感兴趣,往往组织部门刚讨论好干部的任免、调动之事,红头文件还未起草,一传二、二传四……一个个业余组织部长已在亲朋好友中积极传达贯彻:我有可靠消息,这次××要提拔了,去××局当副局长,××副职要转正了,××要去××县当县长了,××要调到市里去了……以此炫耀自己有门路和背景,能够提前得到内部消息,让别人高看一眼。为此,他拿定主意对县里两套班子成员尽量多说好话,对缺点避重就轻,遇到实质性问题避实讲虚。其实,他对姓殷的副县长非常反感,此人表现差、口碑差,在背后多次故意为难自己,还在上级领导那里贬低自己。他俩的关系,县里“五大”班子、局一级领导都比较清楚。

大概15分钟后,局长被叫进去谈话。他深藏不露,反而多讲殷副县长的好话(虚话),而后提了一些大家早已知道的实质性问题。因此,局长在上级考察人员面前,留下了不计前嫌气量大、敢讲真话、坚持原则的良好形象。

回家吃好晚饭后,他就扭亮台灯,敲起键盘,开始写殷××副县长的违纪违法事件:

前年,长江流域暴发洪水,他分管水利,而在抗洪一线很少见到他。据工作人员反映,他们在抗洪中遇到问题需要向他汇报、请示时,经常找不到人,甚至手机关机。有人看见他躲在××宾馆里与人打牌……

此人多次凭借手中的权力,为其亲戚、好友办事。例(1)……例(2)……例(3)……今年3月,他又假公济私,为其侄儿违法办事,此事被敢于坚持原则办事的××知道后,就以红头文件、党纪法规为依据顶着不办,他就借其他工作,为难打击该同志。

去年10月中旬,他参加深圳“广交会”期间,擅自离开,带两名干部和三位企业老总到香港游玩。未经批准,以旅游为名办出境手续,严重违纪。

商业土地拍卖之事,他监守自盗……

乱搞男女关系,作风不正。他与黄河宾馆的女服务员李××关系暧昧,与本县团委女副书记张××也有一腿。此女人的丈夫已知实情,目前,两人正在闹离婚。

他儿子现在上海××大学读书(大三),但其儿子已在××公司任职吃空饷三年,见后附复印件。

上述情况全部属实,望组织上严查。

第二天上午,局长将此内容以匿名信形式分别寄给市、省组织部有关科室和领导。

上午约10时,会议室里,副局长传达县老龄委第十二次会议精神后,局长联系本单位谈老龄工作,他充分肯定了本局去年老龄工作取得的成绩后说:“尊重、关爱、善待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社会主义和谐的一个重要方面,更是人间真爱的一种具体表现。根据县里的会议精神,我们要以更高的要求、更大的力度、更实的举措,更多地尊敬老人,更好地学习老人,更深地关爱老人,还要特别关注从精神上赡养老年人,让他们减少孤独感,真切地感受到社会、家庭给予他们的温暖,为推动我县老龄事业发展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他又强调:“中国已步入老龄化社会,老年群体庞大而特殊,做好老龄工作,发展老龄事业,对确保老年人过上有保障、有尊严、有安全感的社会生活具有积极意义,是各级政府、各个单位必须要承担的历史责任,也是每个家庭必须要承担的历史责任。我们单位大,退休人员多,下面我就如何做好本单位的老龄工作,提五点具体建议:一是要进一步提高思想认识……”

下午上班,他刚打开办公室门,就看见门边地上有一张打着字的A4纸,他弯腰拾起,坐在办公椅上看了起来。

××局长:你好!

你上午在讲话中说:“尊重、关爱、善待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社会主义和谐的一个重要方面,更是人间真爱的一种具体表现……还要特别关注从精神上赡养老年人,让他们减少孤独感,真切地感受到社会、家庭给予他们的温暖……”这些话讲得很好。但据我了解,你对自家长辈的孝顺做得不算好,更缺乏精神赡养。你对年迈的父亲,一年之中上门看望不过三四次,每次看望时间大约三分钟左右,平时更没有与他共餐交流,让他体会亲情,这让他非常伤心,他曾在外面对人说,这个儿子等于白养……你对白发苍苍的岳父,更是不关心……从领导干部的身份上讲,你没有以身作则,带头爱老、敬老;从普通百姓的角度上讲,你没有承担起晚辈应尽的责任和孝心,特别不注重精神赡养,让老人感到寒心和伤尊严……

未曾看完,局长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心中感到沉闷,他长长地吐了一口粗气,随即撕碎了那张纸,一把扔进垃圾桶里。点燃一支中华牌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对单位的人逐个排查起来……

时间一晃,一月有余。局里工作人员有300多人,局长至今排查不出写匿名信的人。

这天下午4点前,局长要到省里报到,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学习。故下午2点,他根据上级的要求,在本单位召开第99次廉政建设学习会,全体人员参加。会上,先由本局纪委书记宣读上级新发的总第199号反腐倡廉红头文件,而后局长(书记)根据文件精神,强调了当前廉政建设的重要性、紧迫性、责任性。3点钟散会后,以科室为小组,开展讨论,要求大家进一步提高廉政建设的思想认识,端正态度,扎扎实实做好廉政工作。

正在散会,局长先走,乘小车到省里去报到了。群众却在悄悄议论:领导生病,群众又要吃药了……

第三天下午是自修课,局长吃好中饭,用手机呼来专为他开车的司机,并指令他直奔大商场,用10万元公款支票,买好数十张数额较大的消费卡。他自己在学校用手机一一联系、邀请省里、厅局的有关领导和朋友,晚上在某五星级宾馆共进晚餐,进行感情投资。

事后,该局财务科某人秘密透露,局长在省里学习一个月,请客送礼就花去公款20多万元。消费买单的签字人是局长的司机,在报销发票上最后审批签字的是局长本人,而局里分管财务科的领导正是局长自己。当今中国,这种现象十分普遍,当官的想用公款为己消费,比到银行里取自己的钱都省时方便。行动是最好的教育,机关里年年开展这学习、那教育,为何作用不明显?因为有类似的背影存在,使教育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更黑的领导背影存在,阻挡了正气和阳光,让各种教育失去了作用。

这样的局长背影,中国有多少?更高、更大、更黑的背影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