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39年秋天,胡适从北平经南京去上海,蒋介石听说胡适来到南京,就想见见他,一来请教一些有关美国的问题,二来也确实想会会这个名贯东西的大学者。约定好了时间,宋美龄问蒋介石:“要安排几个人作陪?我好通知厨房。”蒋介石手拍脑门想了想,忽然神秘莫测地笑起来。宋美龄十分奇怪,好奇地问:“你笑什么?”蒋介石拍拍宋美龄的手背说:“夫人,不要太铺张浪费,也不必去酒店,我见适之就安排在家中,就想吃夫人做的上海点心,如果有福尝到,那就是对适之先生的最高礼遇——当然,对我也是一样。”宋美龄一听就笑起来:“好的,我愿意当厨娘来招待适之先生,只是,多少年不做,手生了。”蒋介石一听宋美龄答应了,很开心,马上接过话题说:“夫人出马,自然给足了适之面子,夫人的手艺我是知道的。”
那天胡适如约来到总统别墅,蒋介石正坐在客厅里等他,阳光很好,老蒋并不老,十分精神,宾主相谈甚欢。一会儿宋美龄从厨房出来,可把胡适吓了一跳,只见她身着旗袍装,腰间却扎着个漂亮的花围裙,这可是胡适见过的最漂亮的厨娘,他一时感动不已。很快宾主坐定,仆佣将宋美龄亲手制作的美味佳肴送上来,胡适一眼就相中了那些精美瓷碟里的上海点心,那是求学上海时经常品尝的,至今难忘——蟹黄汤包、萝卜丝饼、枣泥年糕、蟹壳黄,还有一道菜:清汤炖猪手。蒋介石用筷子指着炖猪手道:“适之先生尝尝,此道菜是夫人的拿手好菜,名为‘赛熊掌’,此菜富含胶质,有助于美容,是我百吃不厌的菜品,她可是从不下厨做菜,此是另眼高看适之先生。”胡适连连点头,向夫人敬酒。那天他吃得相当开心,最后宋美龄也回敬胡适先生,宾主尽欢,感情融洽。
这一顿饭让胡适难忘,这样的家宴胡适后来在蒋家参加过多次,蒋介石与宋美龄甚至在家中给胡适做寿,可谓用心良苦。当然,这些家宴全都是“鸿门宴”,次年“七七事变”后,胡适在美国讲学,却收到蒋介石借行政院院长孔祥熙之手发来的电报:“介石及弟甚愿借重长才,大使一职,拟由吾兄见屈。”胡适尚在犹豫间,另一封电报又来了,胡适在日记中说:“既不能辞,不如伸头挨这一刀,为之爽快。”
胡适就这样做了国民党驻美大使,在美期间他谢绝一切高薪聘请,放弃全部娱乐活动,日夜奔波“为国效劳”,从不乱花一分钱。
他后来告诉江冬秀:“到纽约 6个月,只看了一回戏,一回电影,连老朋友过纽约都顾不上照应。”四年任期之后,他对蒋介石的独裁专制作风颇有微辞,最后被宋子文逼离大使之位。不久宋美龄访美,媒体说这是蒋夫人的“征服”之旅,宋美龄在美国国会发表 20分钟演说,并且还身着黑色旗袍,到好莱坞发表演讲,和好莱坞大牌女星,如英格丽·褒曼、凯瑟琳·赫本相会。趁着这股风头,蒋夫人一时春风得意,大耍“女皇”派头,竟然包下了著名的华尔道夫大酒店整个第 12层楼作“行宫”,并且要召见胡适。
那日胡适接到蒋夫
人召见的电话,时间定
在下午 5时,可是总领
馆茶会也在 5时开始,
他对在中间传话的高级将领黄仁霖说:“最快我也要到 6点多才到。”实际上他最后延迟到 6时15分才到了蒋夫人的“行宫”,这时候蒋夫人早已来了,她正在滔滔在美国做外交官时的胡适不绝地高谈阔论:“我这次演说可以说轰动美国,毫不客气地说,我这是在为中国知识阶层造舆论,这样的演说从未曾有过,从未曾有过……”胡适进来,她看也没看一眼,脸上挂着冷淡的表情,一股骄蛮之气把胡适噎得什么话也说不出,与当年做上海点心招待他的那个宋家厨娘简直判若两人。胡适有点灰头土脸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黄仁霖有点坐不住,找个机会移到胡适身边坐下,想给予一点安慰,胡适只报以微笑,并不给他机会。
蒋夫人仍然在口若悬河,突然停下,对孔令侃说:“给我一支烟。”孔令侃忙取出烟卷:“此烟不知夫人习不习惯?”宋美龄说:“你习惯的我必定也习惯。”孔令侃给宋美龄点上了,宋美龄美美地抽了一口,说:“有大学者听得心不在焉,可能另有想法,我这里就说到此,见面另择时机。”宋美龄说着,仍一脸娇贵地坐在那里。她抽烟的样子特别优雅,坐了不到几分钟,就起身离去。
宋美龄这一走,其他人也都跟着走出了华尔道夫大酒店的会客厅,黄仁霖已走到门口了,发现胡适仍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就返身回来,小声对他说:“夫人可能嫌你来迟了,我会对她解释。”胡适说:“我现在是退役的大使,是寓公,无所谓。”黄仁霖说:“你还不知道,夫人一向看不上学者的清高与尊严……”胡适说:“问题是我在夫人面前从来都没有清高,有时候都没有尊严。”黄仁霖说:“别人这样说我认可,你适之先生这样说不妥,夫人为谁当过厨娘,为谁做过菜啊?”胡适说:“我感激她的举动,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过清高啊?更何况,她的演说明眼人一听便知,有什么内容?你黄仁霖凭良心说说,她的演说有什么内容?”胡适这样问黄仁霖,黄仁霖自然无法回答。
(二)
1949年 4月 6日上午 9点半,上海北外滩公和祥码头阴云密布,胡适在一帮朋友陪伴下缓缓登上停泊在江畔的“克里夫兰总统号”。总统号在浑浊的黄浦江畔停泊了很长时间,细雨开始密密麻麻地飘下,一直到 11时,轮船才悲伤地呜咽一声,然后缓缓地驶离外滩。胡适站在船舷边向岸上的友人频频挥手,望着越来越远的土地和岸上那些林立的摩天大楼,不禁悲从中来——胡适是在被解放军团团包围的北京城中坐飞机逃离的,他将小儿子和大量的书籍资料留在北平,这一年他 57岁,生日那天,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设宴款待胡适。按着老习惯,宋美龄下厨做了几个蒋家拿手菜,当然少不了胡适爱吃的上海点心。看着满桌精美佳肴当年老上海北外滩的公和祥码头
和酒水,胡适分外感动——因为他知道蒋介石是从来不饮酒的,破例在桌上摆上酒,只是因为胡适。可是因为国内形势急转直下,大家都心绪纷乱,面对美酒佳肴,胡适心里却备觉凄凉。蒋介石说:“此次从北平南下,希望适之先生能去台湾。”蒋介石面对胡适温和的目光,继续说:“适之先生应该明白,形势于我们不利,划江而治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而已,大陆是守不住的,所以我决定‘引退’,派陈诚前往台湾经营,适之先生是国内知识分子之代表,我们没有理由不妥善安顿好。”
那一顿寿宴吃得索然无味,临别时蒋介石送胡适出门,对他说:“我要你到美国去,不要你去做大使,也不要你负什么使命,例如争取美援什么,都不要你去做,我只要你出去看看,将来我们会用得着。”胡适冲蒋介石点点头。几天后他来到上海,送江冬秀与傅斯年之妻同船去台湾,而后他转身赴美。一直到 1950年 6月,夫妇俩才再一次在纽约团聚,然后开始长达 9年的寓公生活。
纽约是世界级的大都会,作为大使的胡适曾在这里风光一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演说或宴游都成为报章电台的新闻。可是风流散尽江山更改,年老时归来多少有点落寞凄凉——这是胡适一生中胡适正是从公和祥码头出国,只身去美国的
在美国做寓公的胡适面对人生风雨,胡适始终微笑面对最暗淡的岁月。东城 81街 104号是他从前租住的小公寓,在这里他曾经度过穷学生的青涩时代,没想到到老了又重回旧地,依旧是灯红酒绿的纽约,但他看起来十分陌生,他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有一天站在窗口眺望灰蒙蒙的纽约城,忽然无比绝望,拿起电话拨通了国民党政府驻美使馆,取消一切约会,不会见任何政府或政党要人。挂掉电话他回到书桌前,拿起那本线装的《水经注》,他打算从此远离政治作他的学问。
封闭自己是可以的,逃避现实也是可以的,但是生活是最实际的,问题很快接踵而至:没有经济来源让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窘迫,江冬秀乃一乡村女子,没有任何生活能力,来到美国语言不通,又不会开车,连探亲访友的机会也没有,日常除了打麻将,没有别的消遣。这可苦了胡适,一向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一日三餐要自己打理,而且连生活费也常常没有着落,那种日子过得有多狼狈。江冬秀每天吃罢早餐就叫上几个流亡太太来家里摆围城,心情好时就煮一锅茶叶蛋让胡适吃一天,心情不好或输了钱,茶叶蛋也不做,胡适只好亲自上阵,外出采购柴米油盐,然后回来煎炒烹煮。为了省钱,钟点工也不请,洗碗刷锅扫地抹桌,全他一人包了。当然家里也没车,出门采购就坐公交车,常常在车上挤得东倒西歪。有时家里没人来搓麻将,江冬秀在家闲得无聊,还要发脾气,砸锅摔碗的事情也做过。胡适小心赔不是,然后四处打电话帮她联系麻友——江冬秀手气好,尽赢不输,后期家中日杂开销全靠江冬秀赢钱来支付,难怪小脚女人脾气看涨。
有一次胡适学生唐德刚过来看望老师,到吃午饭时看到胡老师端来一盆茶叶蛋,他心里非常难过。后来唐德刚说:“胡适老师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足见其困顿与颓唐。
(三)
1956年 12月 17日,胡适在纽约悄悄过了他的 66岁生日,当天到场祝寿的朋友 20多位,胡适端起酒杯说:“希望我们大家能在胡适与江冬秀在美国
不久之后回返自由大陆,重建残破家园。”江冬秀听得这话挖苦胡适:“做你们胡家媳妇真要命,在海上跑来跑去。”胡适说:“你祖父当年发誓不把子女嫁给我们绩溪人,可是还是将你嫁给了我,真是活该,活该!”
胡适说出这番话显然是有备而来,自来美国后,他一直“不舒服”,“烦躁不安”,大病一场之后,甚至提前留下遗嘱,让身边来往的朋友十分吃惊。似乎感到来日不多,他铁下心要回到台湾去,对好朋友赵元任说:“我有一点小小的积蓄,在美国只能活二三年,如果在台湾,则可以坐吃十年还有余。台湾更吸引我,大陆搬迁过去的历史语言研究所里那些书对我更适用。”他打算定居在台北郊区,自己造一幢房子,幽居下来潜心作学术。蒋介石知道后,表示愿意乐观的胡适先生江冬秀与胡适在一起
从他的著作《苏俄在中国》的版税中拨款建屋一座赠于胡适,并电任胡适为“中央研究院院长”,原计划中“中研院”区域里的那座房子追加拨款 20万,建成一座占地 50坪的小洋房,给胡适居住。胡适表示他只要一个学人的私人住房,而不是中研院院长的住宅,他马上寄去 2500美元作为住宅建造费。
1958年 4月,胡适自纽约启程返回台北,江冬秀什么都要带走,包括那张破旧的双人木床,胡适劝不住她,只好同意。结果那张木床从纽约运到台北让搬家工人吃尽苦头,所需的工钱能买上好几张这种廉价木床,而江冬秀不依不饶,就是认为这张木床好,只要看到这张木床,她倒头就能睡。不久后爆发的《自由中国》雷震案让他与蒋介石隐藏多年的冲突公开化,这是一代学者与政治强权的分歧所在。
自当年留学美国接受了西式民主之后,美国式的自由与民主精神一直潜伏在胡适的血脉之中,早在离开大陆赴美之际,他在海轮上就决定要在台湾创办一份自由主义杂志——《自由中国》,并草拟了刊物宗旨:向全体国民宣传“自由”与“民主”的真实价值,督促“政府”革除弊端,把台湾变成真正的“自由民主”的社会。轮船在《自由中国》创刊号美国檀香山停泊期间,胡适发了一封信给先期到台湾的“国民大会”
副秘书长雷震,将拟好的《自由中国》刊名、宗旨一并寄上。后来胡适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民主和极权的冲突》一文,胡适说:“民主生活的本质‘是个人主义的’,民主传统是由一般爱好自由的个人主义者联手创造的,这些人重视自由胜过他们的日用饮食,酷爱真理,宁愿牺牲他们的性命”,与此相反,极权主义“根本不允计差异的存在或个人的自由发展。它永远在设法使全体人民,适合于一个划一的范围之内”。后来他在《自由中国》创刊三周年时发表讲话时说,“民主社会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言论自由”,他认为“单单在宪法上有保障言论自由的规定是不够的,我们还须努力去争取,如果我们不去争取言论自由,纵使宪法赋予我们这种权利,我们也是不一定会得到的”。
胡适以“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为生命最高准则,一直以《自由中国》为阵地争取言论自由,当台湾军政当局下令逮捕《自由中国》全体编辑人员时,胡适撰文说:“压制《自由中国》是台湾政治最大的耻辱。”以后几年中,他不断给《自由中国》撰写政论,要求国民党开放舆论自由,规劝当局“当政的人,应该努力培养合法的反对,合法的批判,这样才可以在自由世界占一地位而无惭愧”。这些言论让一党专制的国民党当局如芒刺在背,但是鉴于胡适的声望,他们又无可奈何,只好隐而不发,转而拿雷震开刀,开除了雷震的党籍。
1956年 10月 31日是蒋介石 70岁生日,《自由中国》特别出版“祝寿专号”,批评蒋介石大权独揽,要求国民党限制“总统”权力,实行“责任内阁制”,取消军队中的国民党组织——读者反响强烈,杂志再版 11次,发行 100万册,这一下大大触怒了蒋介石,一场围剿《自由中国》的行动在台湾岛铺天盖地展开。胡适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本小小杂志的存亡之争,更是文明包容的文化与落后专制的封建暴政的观念之争,也就在这场纷争剑拔弩张之时,胡适回到了台湾,与雷震一起进行了更过火的行动,筹建“中国民主党”——这其实是胡适一贯主张:在台湾成立一个反对党,以便彼此制约。1960年,在得知蒋介石连任“总统”后,他发表了《蒋总统如何向历史交代?》一文,接着又发表了《从争取言论自由谈到反对党》。蒋介石大怒,以涉嫌叛乱为由,逮捕了雷震等人。胡适更是怒火中烧,不顾朋友劝阻,对记者发表了义愤填膺的话:“太失望,太失望,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11年来雷震办《自由中国》,已经成为自由中国言论的象征,我曾主张应为他们造铜像,不料换来的是 10年监狱,这是很不公平的!”
胡适说最后一句话后,在面前桌子上猛击一掌。
(四)
胡适回到台湾的几年,一直处于舆论中心,一会儿批胡,一会儿保胡,一会儿棒胡,一会儿又捧胡。就在一片汪洋之中的风口浪尖,一个年轻的身影异军突起鹤立鸡群:“东风来了,来自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民国六年的 9月里,北京大学来了一个 26岁的新教授,蔡校长仔细看了看他,然后露出高兴的表情——他找到了,他找到了他最需要的酵母,他立刻喜欢了这个‘旧学邃密’、‘新知深沉’的年轻人……北大添进了新血液,北大开始蓬勃了!”
说这话的,是和当年的胡适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他叫李敖,他界定胡适的真价值是:“我们只消肯定他在文学革命的贡献,新文化运动的贡献,民主宪政的贡献,学术独立和长期发展科学的贡献,我们就可以‘论定’他对我们国家走向现代化的贡献了。”这篇文章标题叫《播种者胡适》——这个胡适曾寄钱给他买裤子的年轻人,这个自称比胡适还了解胡适的年轻人,因为胡适在他心田里播下民主与自由的种子,他最后长成一株苍天大树,成为台湾的另一个胡适。
胡适和李敖成为忘年交。晚年的胡适与年轻时的胡适一样,喜爱交朋结友,他的朋友有作家教授,也有贩夫走卒——曾经就有一个卖饼小贩叫袁瓞,售饼之余还爱读一点书,喜欢与人讨论英美的政治制度到底哪一个更好,一直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于是,便贸然写了一封长信,向大学者胡适请教。
胡适赠李敖的语录
胡适接到这封信,知道他是一位小贩,做得虽然是小得不起眼的芝麻饼买卖,眼光却越过装芝麻饼的铅皮桶,放眼全世界,他十分感动,何况问的又是胡博士最热衷的英美政治问题,他就更加开心,便亲笔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说:“你提出的问题太大,很惭愧,我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解答,我只能说,你说的英国制度和美国制度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你信上叙述的那个‘杜鲁门没有带走一个人’的故事,也正和邱吉尔在 1945年离开顿宁街 10号时没有带走一个人是一样的。我很自豪,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卖芝麻饼的,每天背着铅皮桶在街上叫卖,风雨无阻,烈日更不放在心上。但他还肯忙里偷闲,关心国家大计,关心英美的政治制度,盼望国家能走上长治久安之路——单只这件奇事,已足够使我乐观,让我高兴——如有我可以帮你的小忙,如赠送你找不着的书之类,我一定很愿意做。”
从此,卖芝麻饼的小贩便成了胡适博士的朋友,有一天他邀请袁瓞到南港的研究院去做客,袁瓞把带来的一个手巾包打开,里面是 10个芝麻饼,黄灿灿的,散发着烤芝麻的清香。他把芝麻饼捧到胡适面前,胡适笑眯眯地拿起一个便吃,嚼得咯支咯支响,脸上现出近几年来少见的欢愉,一老一少聊得畅快,随后又谈到幼年生活。胡适说他喜欢游泳,可是鼻孔里长了一个小瘤,水中呼吸不方便。袁瓞听了觉得很巧,告诉胡适说,他的鼻孔里也长了一个小瘤,恐晚年的胡适先生
怕是鼻癌。胡适听他这样说,便立即给台大医院的高天成院长写了封信,说:“这是我的朋友袁瓞,一切治疗费由我负担。”胡适尽管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富有,甚至连自己看病为了省钱也常提前出院,但他诚心给一个好学的年轻人以帮助,足见他一向乐善好施。
胡适一直记着这位小贩朋友,最后一次心脏病复发住进台大医院时,江冬秀拿了一个芝麻饼送到胡适病房,说:“我给你吃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我相信你没有吃过。”胡适一看是芝麻饼,便笑了,说:“我早就吃过了,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到底是书生,他太天真了,他以为那么大的一个台北市,所有的芝麻饼都是袁瓞一个人做的。
就在这次出院后不久,
“中研院”第五次院士会议召开,那时候台湾节气已过雨水,到处春光明媚,胡适极其罕见地身着飘逸长衫、满面春风来会见新当选的院士,并致热情洋溢的祝酒辞。晚上 6时 30分,宾客陆续退场,胡适保持着一贯的君子风度,站在客厅门前与友人一一握手告别。就在这时候,他的心脏病突发,面色苍白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倒在这个被李敖称为“睾丸”的海岛上。
胡适去世后,江冬秀在他的遗体旁痛哭失声
胡适塑像
胡适在台湾的墓地
§§第四辑 风雅颂
“我是安徽徽州人,我将来如有工夫来写自己的传记,要用很大的一章来写我那个时代徽州的社会背景。”
——胡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