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胡适:徽州之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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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海上的风

(一)

1904年的春天乍暖还寒,灰蒙蒙的老上海迎来了徽州少年胡洪骍——他穿着一身蓝呢的夹袍,绛色呢大袖马褂,戴着顶瓜皮小帽子,一个十足的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走在街上,有点胆怯,有点懵懂,也有点好奇,他不知道上海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土里土气的少年对上海、对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时虽然还未进入民国年代,但是经过半个多世纪殖民文化的“洗礼”,上海呈现出一种海派的摩登,一种与世界接轨的气象,一种现代文明的萌芽:宽敞的大马路,双层公共巴士,来往穿梭的汽车,卖报的孩子遍布各个角落,跑马场人声鼎沸,电影院人头攒动,摩天大楼、百货公司里摩肩接踵。报馆里的绅士喝着咖啡、欣赏电影,享受与欧美同步的现代文明;洋房里的老爷四世同堂、妻妾成群,保持着千年不变的古老生活。吃花酒的男人长袍马褂,梳爱司头的女郎身着旗袍——走在马路上举目四望,常常是高跟鞋子与三寸金莲同行,鸦片烟馆与威士忌酒吧同在——中国人仿佛在黑暗中沉睡了数千年,在这个上海的早晨睁开大梦初醒的睡眼。

胡洪骍就在这样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进入了上海滩。这个小乡巴佬当然什么也不懂,他初进入梅溪学堂,上海同学就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由于他不懂上海话,也不曾正儿八经“开笔”作文章,也从未学过英文和算术,所以学堂老师将他暂列在第五班,差不多是最低级的一个班。这样过了六个星期,机会来了,教《蒙学读本》的老师提到书中一句话:“传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老师随口说:“这是《左传》上的话。”

下课后胡洪骍拿着书走到老师面前,有点怯生生地说:“老师,这个‘传曰’是《易经》的《系辞传》,不是《左传》。”老师的脸当下就红了,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乡巴佬这么厉害,就问:“你读过《易经》?”胡洪骍点点头,老师当即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孝弟说”,然后说:“你写篇文章给我看看。”胡洪骍凑了几百个字交上去,先生看了,就说:“你带上书包跟我来。”胡洪骍拿着书包跟在老师后面,一直走到走廊前面的二班,让他进去上课——这就是说,一天之内,胡洪骍跳过了四个班,成了第二班的学生。

面对同学们惊奇的目光,胡洪骍非常得意,可是这份自得并没有维持太久。当天下午,老师就布置了一篇作文:原日本之所由强。胡洪骍一看题目就慌了,他连日本国在东在西都搞不清楚,“所由强”从何说起呢?既不敢问先生,也不便问同学,他新来乍到,一个也不认识,好在作文几天后才交,他回家问二哥。二哥在上海生活多年,思想慢慢变得激进,听他一说,就给他一篮子新书:邹容的《革命军》、严复的《天演论》、梁启超的《新民论》与《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这些醒世之作对胡洪骍来说有石破天惊之感,全新塑造了正在成长蜕变中的和他同时代那些忧国忧民之士。当时的中国屡战屡败,庚子辛丑大耻辱后,严复的“优胜劣败,适者生存”几乎是当头棒喝,“物竞天择”强烈刺激着中国人的自尊心,“天演”、“物竞”、“淘汰”、“天择”等等术语都成了报刊热点与爱国志士的口头禅。胡洪骍成了严复的铁杆信徒,当然还有梁启超,《新民论》被他几乎当成“圣旨”,甚至将书中一段话抄录于案:

未有四肢已断,五脏已瘵,筋脉已伤,血轮已涸,而身犹能存者;则亦未有其民愚陋怯弱涣散混浊而国犹能立者……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

在上海日日读报,读书,少年胡洪骍一天天长大,他长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他不能忍受陈腐没落的制度,甚至不能忍受胡洪骍这个名字。有天早晨起床后他一直想一个新名字,想了一大串总以为不太合适,就对二哥说:“我想重新换一个名字,名字中间有个‘表’字,你帮我想一个。”二哥正在洗脸,他拧干毛巾擦净了脸,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适者’的‘适’我看很好,希望你将来能适应这个社会,接受社会的选择。”胡洪骍笑起来:“很好,你叫绍之,三哥叫振之,干脆我就叫适之吧。”二哥走到床前,说:

“好,胡适之,现在请你马上起床,跟我到四马路去买书,二哥相信你,经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定能成为中华之栋梁之材。”

初入上海滩,胡洪骍改名胡适之,后简称胡适

改名之后,胡适之选择了一所全新的学校就读。在上海滩欧风美雨滋润下,他剪辫子、写匿名信抗议袁世凯,不满封建专制的制度,拒绝参加官方举办的各种比赛。此时的上海作为中国文化的桥头堡正进入一个风起云涌的民国时代,而徽州少年胡适之也迅速长大成人,他有深厚的传统根基,知道中国的病根在哪里,又吸收了现代的科学、民主的思想理念,很清楚世界上好的思想在哪里,他后来说:“我相信中国之外还有很高等的民族,很高等的文化。”这个时候,他对自己的人生、对中国的未来,已经有了全新的主张。

(二)

上海开埠后,市井开化市场繁荣,市民的生活发生极大变化,对新闻的需求十分强烈,一种全新的现代传媒、也是现代文明的标志之一——报纸便开始出现,第一份报纸《字林西报》于 1850年在上海滩诞生。不客气地说,中国新闻业就是洋人“小赤佬”开创的。胡适之进入上海时,上海报业已进入全盛时期,各类新闻报、市民报、英文报层出不穷。他后来回忆说:“自打进入上海后,我几乎没有一天不读报纸。”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主持了一家报纸,他的事业开始进入起步阶段。

这家报纸叫《竞业旬报》,是几个学生自己办的报纸,胡适之先是撰稿,后做编辑,最后做主编,一份报纸从新闻到言论再到小说连载,几乎全是他一人操作。他把一些新见解新主张全部融入到这份报纸中,不论言论如何激烈新锐,竟从来没有人干涉他,不起眼的小报却给了胡适之一个发表观念、整理思想的极好机会,白话文的写作也得到了长足的锻炼。这一时期各地竞相创办俗话报,《中国白话日报》、《杭州白话报》、《安徽俗话报》、《潮州白话报》、《国民白话日报》,胡适之每报必看,白话的阅读与写作对他来说不但是一个工具,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让他从文字层面对中国文化进行改良,从而在不久的将来那个文化大风暴中成为一代开山之祖。

一个人的成长是循序渐进、回环反

复的,胡适之亦是如此。一个青春期少年,长期生活在上海这样的花花世界,身边又聚集着一群追慕风流的浪漫才子,精神迷失似乎是必然的,更何况国家的、家庭的、人生的内外交困也让他无所适从。他第一次站到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因为学潮,胡适之在中国公学与中国新公学都没有毕业,而徽州老家的经济状况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流落社会的胡适之身无分文,眼看着母亲就要靠他供养,他却连自己也养不活,做了一阵子教师又失业在家,最后完全成了一个“海漂”,连一张正式文凭也没有,和几个同学租住在老弄堂里,整天无所事事,不是逛窑子就是吃花酒,也没什么钱,却几个人合股凑份子打一场牌,昏天黑地地沉迷于声色犬马。

那天晚上是阳历年底,胡适之懒懒地睡在出租屋不想动弹,有朋友来叫他去妓女花瑞英家打“茶围”。胡适之本来不想出门,一听是花瑞英,他劲头就上来了,去年在朋友家偶遇花瑞英,是个娇小玲珑艳而不俗的美少女,虽身为妓女,却未曾在四马路挂牌。对胡适主编的《竞业旬报》

于挂牌妓女胡适之向来没有好感,这个花瑞英举止娴静,令适之一见就生出爱慕之心,回家之后竟然夜夜思念。现在又将见到花瑞英,他十分兴奋,当即与朋友来到花瑞英家。此时几个好友已围桌而坐等待他们,胡适之进来,一个朋友当即将他拉到僻静一角,悄悄说:“你今夜必得留宿花家。”胡适之好奇地问:“为何独要我留宿?”朋友说:“刚才你没来时,花小姐已对你情有独钟,如此妙人儿,你岂可能做负心郎、薄情汉?兄弟,好戏就看你的了。”胡适之心跳如蛙,这个晚上一行人烂醉如泥,天方亮时才归。

胡适之自此三天一小醉,四天一大醉,今夜花瑞英家,明晚陈彩玉家,青楼一条街让他从头逛到尾。有时疯劲上来,一帮人半夜三更睡不着,又来到陈彩玉家,陈彩玉已睡觉,不忍心让这班先生斯文扫地,支牌桌做夜宵,只图先生们高兴。胡适之来者不拒,夜夜成花下醉鬼,终于酿出一桩大事:

那日他和几个朋友到堂子里吃花酒,酒后又到陈彩玉家打茶围,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几个朋友都要在此留宿。因为胡适之有事,就叫了黄包车先走了。一出门遇上冷雨,他顿时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醒来时才发现,原来他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自己的一件袍子湿透了,盖在身上。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在水泥地上睡着了?睁开眼四下张望,这才大吃一惊,这是一间又小又臭的房间,地上坐满了蓬头垢面的人,外面还不时传来皮鞋落地咚咚咚的声音。胡适之一骨碌坐起来,对身边的人说:“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大笑起来:“什么地方?外国旅馆。”他站起来一看,看到铁栅门,而自己身上全是污泥,一只皮鞋也不见了。这时人家才告诉他:“这里是巡捕房。”

胡适之奇怪了:“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听到说话声,进来一个巡捕,对他说:“怎么进来的?你昨夜喝醉了酒,打伤了我们兄弟,就是这样进来的。”胡适之大吃一惊,巡捕说:“我们在大雨里碰到你,你在唱戏,唱歌,手里拿着一只皮鞋一边走一边敲打墙壁,我们听到声音拿灯去照,你张口便骂‘外国奴才’,然后用皮鞋打人,我们手里有灯,不好还手,你打伤了好几人,与我们巡捕在地上滚打——”胡适之看看身上,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他一上黄包车就睡着了,车夫听到鼾声就起了坏心,偷了他的钱,还将他身上一件缎子马褂给剥下来,然后将他扔在马路上。雨水浇醒了胡适之,鞋子脱了就拿在手里当玩具。

次日朋友来写了保单、交了罚款将他领回到住处,胡适之在床上呆坐了很长很长时间,他后来在书中写道:“那天我在镜子里看见我脸上的伤痕和浑身的泥湿,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诗句,心里百分懊悔,觉得对不住我的慈母——我那在家乡时时刻刻悬念着我、期望着我的慈母!我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是我已经过了一次精神危机。”

(三)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胡适之举棋不定,那一段日子实在难熬,整日在租住的房里唉声叹气。有一天朋友许怡荪来看他,突然说:“你一向聪明过人,为何不去考一考‘庚款’官费留美生?以你的学业,应该有很大把握。”几句话说得胡适之眼睛一亮:是啊,这样胡混下去,出路在哪里呀?去美国留学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胡适之一开始有点兴奋,但很快面露难色:“怡荪,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很多难处。”许怡荪说:“有难处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为你帮点小忙。”胡适之说:“母亲在徽州,急需要我供养,这是一。二是我还欠下一笔债务要偿还,这也是拖延不得。第三呢,我现在手头分文皆无,我想到北平去苦读迎考,手边不能没有一些钱。”许怡荪听了点点头,说:“这个你放心,我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

后来许怡荪与徽州族人程松堂都帮助了胡适之,程松堂说:“你尽管放心去考,旅费和寄到徽州养母费用我帮你解决,现在你暂时不要想别的,一心一意考好。”胡适之十分感动,来到北平后洗心革面闭门读书,两个月后参加了“庚款”官费留美考试。就在试卷上,他郑重地写下了“胡适”二字。

考试结束后,胡适如热锅上的蚂蚁,那时候正值七月,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到处热浪滚滚,他在北平坐立不安。如果考不中官费留美生,接下来怎么办?连个像样的文凭都没有,母亲在徽州倚门翘望,等待着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可他一事无成事小,连个像样的职业也没有,这如何向母亲大人交待?如何向江村那个小脚姑娘江冬秀交待?她也在翘首期待他早日归乡完婚。胡适越想越急躁,这天傍晚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揭榜了,他心头一阵狂跳,当即叫了一辆人力车来到张榜公布的地点——史家胡同,果然那里贴着两张大红榜单。他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就从榜尾看起。一边看,一边汗水滚滚而下。一张榜单看完了,却没有看到他的名字,十分失望。看到榜首才发现原来是一张“备取榜”。他换了另一张榜还是从末尾看起,终于看到他的名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取下眼镜擦擦汗水再凑近了仔细一看,傻了,原来是“胡达”不是胡适。他心头一片冰凉,再往上看,一眼就看到“胡适”二字。他细细看了两眼,确定是胡适,才不声不响地退回到人力车上,原路返回。

1910年 9月,二期“庚款”留美学生抵达纽约。对胡适来说,从上海到海上,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美国民主、自由之文化精神与古老国度的文明传统激烈碰撞,一代全新的民国文化人正在脱颖而出,他们将主宰着中国人的精神之舵。对历史来说,这是一种必然,对个人来说,却常常由多种偶然的因素促成——偶然之中也包含着一种必然吧。其实胡适初入康奈尔大学就读的是农学院,刚开始的时候他对美国的新奇大过对学业的重视。一年时间一晃而过,他突然发现,在科学与民主的美国,自己却天天与玉米、土豆打交道,实在太可惜了,也与他的兴趣相差太远。但是如果改专业他又庚款官费留美生集体合影,站立者二排左一为胡适有点矛盾——“庚款”留美生虽然是官费,但是每专业的官费津贴并不一致,农学院补贴最高,每月高达 80美元,而康大的文学院每生补助只有 35元。按规定,他一次应该交纳 4个学期的学费,他是穷学生,一直在借钱赡养徽州老娘,哪里去弄钱?

就在胡适痛苦不安中,中华民国成立了,20世纪初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度出现共和曙光,引得美国人民对中国兴趣倍增。在康大,会用英语演说的学生备受欢迎,被邀请到各处进行巡回演说,胡适也参与其中,到处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说——徽州的传统文化根基和上海的现代文明理念,构成了胡适解剖中国的文化坐标,他的演说总是别具说服力,当然更打动人心,很快他就成为康大一个知名学生。随着被邀请的增多,胡适感到,要想有系统又合乎逻辑的陈述观点以及照顾到文化底蕴与文明承传,他要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从哪里寻找精神养料,那应该是一个贯穿他一生的精神追求。而眼下迫切要做的,就是弃农从文。

(四)

一进入美国,胡适马上成了美国文化的狂热爱好者,那一年正好是美国大选年,各政党的政治集会遍地开花,美国民众也积极参出国留学时,胡适拍照留念

与,热情高涨。胡适先是十分吃惊,继而全身心投入,佩戴着一枚象征着支持老罗斯福的大角野牛襟章,兴奋得跑来跑去。老罗斯福是从共和党分裂出来的第三党进步党党首,他的一系列言论深入人心,胡适对他欣赏加崇拜,凡他的演讲只要有时间,必定去参加。有一次参加罗斯福的集会让胡适终生难忘。那次罗斯福的演讲是支持进步党候选人欧斯克·史特朗竞选纽约州长。罗斯福的演讲一如既往激情四溢,就在胡适和众多选民听得如醉如痴时,忽然不远处一声枪响,罗斯福身体歪了一下——人群马上骚动起来,原来罗斯福遭到了刺客枪击。胡适脸色一阵苍白,这时候只见罗斯福手捂伤口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来:“还有几句,让我说完。”下面一时掌声雷动,胡适感动不已,油然而生出对罗斯福的崇高敬意。

胡适后来说:“这次大选是我所参加过的毕生难忘的政治集会之一。”四年后的 1916年,美国再一次迎来大选年,胡适则全力支持民主党的威尔逊,为他当选总统而兴奋得彻夜不眠。胡适晚年回忆说:“我对美国政治的兴趣和我对美国政制的研究,以及我学生时代所目睹的两次美国大选,对我后来对中国政制和政府的关心,都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这种影响体现在胡适的人生选择上,继当初的弃农从文后,胡适在留美的第五个年头再一次作出重大选择:由康奈尔大学研究生院转学到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院,师从哲学大师杜威攻读哲学博士——那时的哥伦比亚大学一流学者多如过江之鲫,教授阵容强大,胡适置身其间如鱼得水。他晚年在《四十自述》中说:“杜威教授当然更是对我有终身影响的学者之一,对我其后一生的文化生命既然有决定性的影响,我也难于作详细的叙述。我的思想受两个人影响最大:一个是赫胥黎,一个是杜威先生,赫胥黎教我怎样怀疑,怎样不信任一切没有充分证据的东西,杜威先生教我怎样思想,教我处处顾到当前的问题。教我把一切学说理想都看作持证的假设,教我处处顾到思想的结果。”

那时候胡适向往纽约河边大道——因为杜威先生的家就在那条街上,后来胡适经常出现在那个叫西 116街南角的地方,这是杜威的家。他每星期必来一次,参加杜威夫人主持的“星期三下午家庭招待会”。每次来聚会胡适都满怀好奇,他喜欢如此近距离地走进一个美国人的家庭,在这里他能看到一些在纽约文化圈里阴阳怪气光怪陆离的现象,那些长发男子和短发女子,他不太能理解他们,但是他学会了用包容的眼光看待他们。

在美国的几年使胡适脱胎换骨,他迫切想将这里先进的科学文化介绍到中国去,改变腐朽、没落的国家。在他看来,只有打开国门兼收并蓄,这个民族才会强大,才会有全新的未来。其实他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将都德、莫泊桑等海外名家名作介绍到中国来。后来任职于北京大学,便将恩师杜威邀请到中国来讲学。杜威来华前,胡适主持出版了杜威讲稿《哲学之重建》,又在《新青年》等热点杂志上发表了《实验主义》、《论杜威思想》等文章,为哲学大师杜威的门徒——胡适

杜威来华作理论宣传。杜威在华的两年多时间里,胡适主持了多次演讲并兼作翻译。既让美国文化深入中国人心,又展示了自己的风采,让全国万千学子认识了他这个新文化的风云人物。后来胡适干脆自己也作演讲,在山西大学那一次他演讲的题目是《娘子关外的新潮流》,竟然吸引了无数山西大学生转学到北京大学,就是为了追慕胡适。赵元任的未婚妻杨步伟后来对胡适说:“去听讲都是为瞻你漂亮的丰采而去的,我并不懂得什么哲学。”

大洋上的海风吹醒了胡适有点昏冥迂腐的头脑,美国的精神一滴一点融进他的骨子里,中国走到了一个新旧交替的十字路口。民族传统的根基,美国文化的坐标,东西文化的激烈碰撞诞生了学者胡适,一代大师终于迎来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

国外留学生宿舍,胡适在与同学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