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文化局原局长被双规,县委主管文教的李书记便点将,要赵力民来当文化局局长兼党组书记。
县城中心的几家超市和酒楼开始披红带彩地装饰起来,街上时而传来细伢子放花炮的啪啪声。坐在车里的赵力民默默地算了算时间,离春节不到两个月了。一想到春节,赵力民就头痛。他刚从县财政局回来,一个两万元的经费报告,找了好几个领导,最后找到县长本人,才给批了5000元。而且5000元还是挂账,什么时候财政有钱,什么时候才能拨下来,把个赵力民气得半死,真后悔到文化局来。
赵力民到文化局当局长才两个月。他原在县委宣传部当副部长,轻闲得很。两个月前,文化局原局长被双规,县委主管文教的李书记便点将,要赵力民来当文化局局长兼党组书记。赵力民自己也想下来任实职。在部里当副部长实在没意思。一个小小的县委宣传部竟有5个副部长,整天无所事事,上班就是喝茶、抽烟、看报、聊天、开会,真是无聊得很。原来想,到文化局当局长虽说级别是一样的,但毕竟是一方诸侯,出门有车,能管几十号人,掌握几十万经费,比当那空有其名的副部长强多了。再说自己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在文化局干出点什么,也就有所作为。于是,就高高兴兴地来了。直到上任才知道,这局长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一来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县文化局原来的办公用房很陈旧,同电影公司、文化馆几个下属单位挤在一起,显得十分嘈杂。前年,原局长周玉文几经蹦达,批来一块地,又在财政要了40万经费,买了一辆桑塔纳2000,剩下的钱便动手建办公楼。20万能建什么办公楼?周玉文便要基建公司自己先垫资。基建公司的麻脸经理为揽这个工程已付出了近10万元,没办法,只好自己垫资先建。谁知办公楼主体工程竣工了,麻脸来找周玉文结算工程款时,周玉文竟拿不出一分钱来。交涉了几次毫无结果,麻脸一气之下就把周玉文告到了反贪局,说周玉文在办公楼工程发包时,强行索要了他6万元红包,并出示了确凿的证据。这样,周玉文就离开了岗位,到班房里去吃那碗轻闲饭去了,就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赵力民。10月底,赵力民在宣传部汪部长的陪同下来到文化局同党组班子见面,算是正式上任。开完党组会,赵力民送汪部长下楼时,在楼梯口被一群农民拦住。
“请问谁是新来的赵局长?”领头的中年农民问。
“我就是,请你们到办公室坐一会,有什么事我送完客再来同你们谈,好吗?”赵力民分开众人,将汪部长送下楼。
“小赵呀,好好干吧!”临上车时,汪部长拍拍赵力民的肩膀,叮嘱他。
赵力民苦笑着摇摇头,说:“部长,今天来这么多农民,只怕是来打我的杀威棒的啊!”
果不其然,刚上楼,赵力民就被农民们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赵力民要钱。
经过一番了解,赵力民才弄明白,这几户农民原来住在办公楼的基地上,建办公楼时要将他们拆迁,每户给5万元拆迁费,一共是4户,要付20万元。首批付给每户2万元,剩余的搬走后再给。其后资金短缺,哪里有钱来付这拆迁费,就一直这么拖了下来,如今这笔债的担子就压到了赵力民肩头。赵力民吩咐办公室秘书伍艳给农民们泡好茶,自己又从衣袋里掏出一盒金白沙烟来,每人敬了一支,然后笑笑说:“各位农民兄弟们,你们为我们文化局的建设吃了苦受了累,我向你们表示感谢!至于搬迁款不能到位的问题,确实是文化局工作粗疏所至,我代表文化局向大家表示歉意。由于我今天才到文化局上班,对局里的情况不了解,不清楚,一时无法给大家答复。请大家缓一段时间,我把情况了解清楚后,搞到了钱,一定一分不少地补发给大家。”
“还要多久?”一个老头问。
“这个嘛,具体多久我无法给予准确的答复。这样吧,3个月到半年,我一定给大家兑现所有款项,如果半年之内我的诺言没有实现,你们就到我家里去搬东西,砸锅卖铁行了。”赵力民许诺。
“好吧,既然赵局长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就信你一次。大家回去吧,再苦也只有半年了。”领头的中年人挥了挥手,大步走出了门外。
其余男女老少便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去。
赵力民刚刚舒了口气,想同几位副局长研究一下这类的问题怎么办,就见一张麻脸窜进了办公室。
“小伍,你忙啊!”麻脸一进门就同伍艳打招呼。
“张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伍艳笑着回答。
“我来找你们赵局长的。”麻脸一转头看到了赵力民,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下来。
“赵局长刚刚出去了。”伍艳想支他走。
“你莫骗我,小伍,这位肯定是赵局长。”麻脸走到赵力民身边,笑着说,同时,从衣袋里掏出一盒芙蓉王烟,敬一支给他,又给他摁燃打火机。
赵力民拍拍身边的沙发:“有什么事?坐吧!”
麻脸朝伍艳眨眨眼:“我猜的没错吧。”他回头对赵力民说,“赵局长,我姓张,是宏力建筑公司经理,我本不想麻烦你的,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建你们文化局那栋新办公楼,我被周玉文那小子设了圈套,垫资180万,把我所有的资金差不多耗尽了。这笔款如果不能到位,那我就真会破产了。因此,我请赵局长无论如何想想办法,至少在年底前付一笔款给我。否则的话,我就只好向法院起诉了。”
赵力民笑了笑说:“张老板,我很同情你的境况,可我是爱莫能助,无法答应你的要求。我今天刚到文化局来,碰到的尽是要钱的,本局干部职工那75元地方生活补贴都有一年没有发了。你一下子提出这么一大笔资金,你说这钱从哪里来?你如果硬要向法院起诉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就是法院要把这栋办公楼拍卖也行,我们保证配合执行。”
麻脸急了:“赵局长,看你这个说法,想赖账不成?”
“哪里,”赵力民拍拍他的手背,说,“只要是财务上跟你往来的账我都认。不过,你看我现在是一双空手上任,里里外外这么多账,你得让我理理头绪,然后再多方想想办法,搞到了钱再分期分批还你,行不?”
“那要等多久?总不能无尽期吧?”麻脸问。
“这个嘛,我确实不好答复你,等过了春节再说吧。过了春节我一定想办法为你解决一部分。”赵力民回答。
麻脸知道没什么结果了,又不能把关系搞僵,便站起来笑笑说:“赵局长,那就拜托你了,过了春节我再来找你,要是还没有钱,恐怕就不止我一个人来了,我们宏力公司百十号人都会来文化局请愿了。”
赵力民送走麻脸,一看表,12点只差10分钟了。他对伍艳说:“小伍你通知局党组人员,下午继续开会。”说完,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挟起公文包,怀着满腹心事下楼回家。
赵力民无法,只好去找陈县长。陈县长工作太忙,找的人又多,在他的办公室里根本找不到人。赵力民十分着急,便只得晚上到陈县长家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