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绝大多数中层干部不理解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找调査组表明态度,说欧阳秋童是广大职工信得过的院领导,都愿意诚心诚意地支持她工作,特别支持她纠正医药购销中的不正之风。在这个关口上,希望调査组不要过多地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调査组的负责人说,理解大家的心情,但问题还是要弄清楚的。紧接着,中层干部们又不约而同地找到欧阳秋童,给她鼓劲打气,说相信她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相信她是清白的。
欧阳秋童哭了。她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热泪纵横。
廖家也因欧阳秋童的问题陷入了困顿。
星期天上午,明如镜把一家老小叫到家里,说是要给廖天伦过生日,其实她另有打算,想趁此机会把贝尔劝回这边的家里住。她听王灵丫回来讲,欧阳秋童出了事,是经济问题。她担心孙子没有人好好照顾受屈,心疼孙子。
“祝爷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贝尔念念有词,他是搜寻最恰当的祝福,要送给爷爷的。格格趴在贝尔肩膀头,小声讲:“呆会儿,我先领唱祝爷爷生日快乐的歌。大家高兴起来的时候,你再把美好的祝福送给爷爷,大家会更高兴,爷爷也会更高兴的。”格格逐一看了看大人们的脸色,担心地说:“哥哥,他们好像都不高兴啊。”贝尔附在格格耳边讲:“没关系。呆会儿生日宴往桌上一摆,蜡烛一点,大家肯定都不拉着脸了。”
“你们两个小祖宗嘀咕什么呢?”明如镜问话时,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贝尔和格格相视诡秘地笑了笑,都说是秘密。明如镜又说:“唉,还是小孩子好啊!头脑简单,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着每一天。”说着,她把电视节目调到了娱乐频道。
“妈,”廖大勇一屁股腻在老妈身边,说:“快乐是一种感觉。你老想快乐的事,你就会快乐。”明如镜伸手握住儿子的大手说:“大勇啊,妈和你爸谁不想过快乐的日子啊,你看看咱家,现在有一天能让人快乐的吗?”她斜眼白了一眼欧阳秋童,又说:“都弄些什么事嘛,能让人快乐吗?”欧阳秋童意识到在说自己,低着头有一眼没一眼的看报纸。廖天伦靠在躺椅上也在看报纸。
廖大龙浑身上下没有自在的地儿,抓耳挠腮搓胡茬子。抓足挠够了,他说:“趁着老妈和大家都在,我想发表一下个人意见,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秋童这个副院长,说什么都不能再干下去了。大家想一想,从她要当副院长的风声一传出去,咱这个家就没有太平过一天。一会儿是匿名信,说她有作风问题,简直乱套了!”他的指关节握力过猛,发出咔嚓声。顿了顿又说:“一会儿又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吃回扣拿人家好处费,经济问题严重。要是不当那个破副院长,有谁会关注一个默默地搞学问的人呢?该是干什么的料,就是干什么的料。不是当官的命,非要当官。现有现报了吧?吃亏的还在后头呢。
要我说,秋童也别太自私了,不为别的,单为咱这个家的名声,你也得写辞职报告,说不干就不能再干下去了。再干下去,非把咱这个家的好名声毁完不可。老爸一辈子洁身自爱,是全国勤政廉政先进个人,能有今天的荣誉,他容易吗?在我们这样的家里,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存在污七八糟的问题,谁也不能给廖家抹黑脸。”
廖天伦站起来,摘掉了老花镜,欲言又止。
廖大勇把手一摆,说:“哎,哎,咱什么事就说什么事,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好了,别都一锅煮了。童姐的品格德行,当不当院长都无可挑剔。关键时刻,又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亏你想得出如此下策。叫童姐写辞职报告,意在言外,分明是临阵脱逃,举手投降嘛。要我说,童姐不仅不能辞职,反而得更加坦然地面对一切。待到风雨过后,甩开臂膀干一番事业,也好证明一下童姐的能力是全面的高素质的人才。让有些人看看,童姐的确是当个好官的料!”
“大勇!”随着一声吼,廖大龙拍案而起。他说:“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干嘛非要跟我作对呢?秋童这个破副院长的称号是个不祥之物,招惹上了,就弄得怎么做都不是人。明摆着的事,还用得着我再多讲吗?秋童必须写辞职报告,没有别的选择!”他指着弟弟说:“你想说我是大男子主义,说我不讲道理是吧?说呀!”廖大勇说了句:不可理喻。
欧阳秋童泪眼婆娑,低着头默不作声。
廖天伦把手里的报纸一撂,把老花镜一摘,眉头紧蹙着说:“童儿辞不辞职由不得任何人,得由她自己做主。”欧阳秋童摇了摇头,说:“除非组织上下令撤了我。不然,我绝不会辞职。”廖天伦站起来,说:“都听见了吧,我支持童儿的意见。有问题解决问题,写辞职报告就能够解决问题吗?胡闹嘛,你是给组织上示威,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要依靠组织,相信组织嘛。一个年轻干部,碰到一些个别人的指责,要正确对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不要动不动就耿耿于怀。我认为,童儿还是有这方面意识的。”
欧阳秋童无声的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流。王灵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叠餐巾纸,她接过来擦了擦眼睛。王灵丫痛心疾首地说:“童姐,想哭就哭出来好了,别憋坏了身子。”欧阳秋童抽泣了几下,忍住了。王灵丫说:“童姐,你这么年轻就走上了院领导的岗位,肯定是有人看着不顺眼。找点毛病,使些绊子,弄些是非,可以说都不足为奇。要我说,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只能咬紧牙关挺住,绝不能后退半步。这个时候,你要是选择退缩,不是更说不清道不明了吗。人家还以为你真的因为吃回扣拿好处费了呢。要不然的话,有问题说问题好了,干嘛辞职呢?我支持你,说什么也得顶住,经受住这场严峻的考验,不能让任何人把你看扁了。”欧阳秋童心存感激,觉得王灵丫特别能理解人,一时激动,伏在王灵丫肩头抽泣着说:“谢谢你灵丫。”
糜大龙站起来拍屁股走了。谁劝也劝不住,谁拦也拦不回。廖天伦一恼火说:“叫他滚吧,别在这烦我了。”明如镜挺难受的说:“这叫什么事啊!名义上今儿个是给你老爸过生日的,实际上是来给你老爸添气来了。这个吵那个哭,烦不烦呀。”王灵丫劝说:“妈,这不是在家里嘛,家是什么?家是可以畅所欲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吵就吵,想闹就闹的地方嘛,无拘无束才是家。不然都一本正经,说话藏一半掩一半,那不是家,是跟家没有关系的地方。家就意味着亲切,意味着亲人团聚的地方,所以,谁想怎么样,都是在亲人面前自然地流露,责备不得。像童姐受了莫大的委屈,在单位里不能哭,得撑着,得顶着。回到家里在亲人面前还不能哭,那是要憋坏身体啊!”
廖晓云上街回来了,买的大蛋糕,蜡烛蜡台,寿桃苹果。她兴致勃勃地说:“祝老爸福到寿到喜庆到,请老爸品尝寿桃寿果寿蛋糕。”把东西摊开一大片,出着怪样问:“老爸,喜欢吗?”廖天伦说当然喜欢,女儿买的什么他都喜欢。廖晓云一高兴,搂着老爸的脖子一个吻。一扭脸,发现欧阳秋童闷闷不乐,眼睛红红的,就问:“童姐,是不是还在为医院里发生的事烦心呢?”欧阳秋童苦涩地一笑:“没什么。”王灵丫接话讲:“还说没什么呢,心里头憋屈死了。”明如镜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憋屈也是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吧,今天这事,明天那事,都成事了,就会愁眉苦脸。你看看人家灵丫,在单位里头上上下下都相处得很好,什么时候也没听说过有人找茬弄她的事。你们俩都在一个单位工作,都怎么混的,不比不知道,一比见分晓。童儿遇到问题时,就不像灵丫那么多的办法,什么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不至于让人家群起攻之,说三道四,不得安宁。”廖天伦让她少说两句。
“哼!”廖晓云看了欧阳秋童一眼,心痛地对王灵丫说:
不去的。”廖大勇也说是得好好留留心,不能让人总背后弄事,害童姐了。廖晓云咬牙切齿地说:“一旦让我掌握了真凭实据,搞清楚到底是谁在童姐背后下的黑手,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哗啦”一声,正在摆餐桌的阿彩一紧张,碰掉了一撂汤碗。王灵丫急忙过去帮她捡拾碎片,话里有话地说:“小心点,没事的。”阿彩看都没敢看她一眼。廖晓云说:“阿彩,没关系的。打碎了好啊,今天打碎了有特殊意义,预示我老爸岁岁平安!”廖大勇也说让阿彩别害怕,今后小心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