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也要放炮。”格格学着贝尔的样子,挤到了爷爷怀里。
“贝尔——”半天不吭声的欧阳秋童一脸愠怒:“你是哥哥,不许起哄。”廖大龙也装着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说:“还说放炮呢。贝尔,你都忘了吗?你前年放炮不小心,在手上炸了个大炮,现在手上还有疤呢。听话,咱不再放了。”贝尔极不情愿的,慢慢腾腾地伸开手掌,右手心外侧是有一块疤痕。
倪萍、赵忠祥主持的春节联欢晚会正好开始。
“可以开饭了——”阿彩脆亮脆亮的嗓音向大家召唤。脆亮是得意的脆亮,是炫耀的脆亮,是胸中有数的脆亮。果然,丰盛的年夜大餐摆满了一大桌。绿是绿,白是白,红是红的。色泽诱人,香味袭人,手艺过人。人们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语言,同时夸奖阿彩能干,有水平。
明如镜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跟廖天伦的位置面对面。老的小的都坐好了,她慈爱的目光透着享受天伦之乐的满足。
武秘书小心翼翼地挪动椅子,又小心翼翼地挨着廖晓云坐下,可他心里直扑腾。怎么就这么紧张呢?暗地里骂自己笨蛋,是窝囊废。越这样想,他越紧张,居然不敢看一眼廖晓云的脸。稍稍平静了,他有话没话的拉着贝尔和格格,跟孩子对话,似乎真的减轻了他的紧张情绪。
廖大龙挨着母亲坐下了。欧阳秋童挨着廖大龙也坐下了。
这时,王灵丫眼珠子一转,坐在了婆婆另一边仅有的空位置。这样,呆会儿去洗手间方便回来的廖大勇只能坐在欧阳秋童的边上,也可以说是武秘书边上了。她本可以有选择地坐这个位置,可她不坐,偏偏要留给廖大勇的。她的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提醍婆婆别忘了医院里那档子事。这一点很重要。这件事,婆媳俩心照不宣。果真,当廖大勇从洗手间回来一屁股坐在欧阳秋童身边时,明如镜收回了笑容,眉宇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开来。她不明白,这种坐位是无意还是有心。她不明白,都过去这些年了,大勇还对秋童那么深的情感。她也不明白,秋童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也还有像大勇对她的那份感情。如果是这样,麻烦还在后头呢。再想想,不会呀!秋童的品行她是再了解不过的。
明如镜和王灵丫婆媳俩各怀心事,不约而同看了看对方。王灵丫天使般迷人的笑容荡漾在脸上,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不住地拿起公用筷子给这个夹菜,给那个夹菜,百般贤慧。不像欧阳秋童默不作声,更不会起来给大家夹菜。
明如镜忽然觉得两个媳妇比较起来,二儿媳王灵丫更让她喜欢。此时,她对她的评价是:聪明,懂事,会说话,会办事。更重要的是胸怀宽广,能容别人不能容之事。要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那样亲密,不给你闹翻天才怪呢。可她就不同。不仅没有闹翻天,反而对谁都和颜悦色,不计不较。她认为王灵丫变得比过去更可爱也更成熟了。甚至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对王灵丫的不公感到愧疚。于是,她夹起一块鱼:“来,灵丫。妈知道你最喜欢吃鱼。”
“谢谢。”王灵丫端起碟子接鱼的时候,脑海里盘算着早晚有那么一天,让欧阳秋童在这个家里狗屁不是。
春节联欢晚会的小品把大家吸引住了。郭达、蔡明的样子把人逗得笑声连着笑声,前仰接着后合。格格还模仿着蔡明的腔调,学着她的动作表演,一家老小笑得舒心,乐得开怀。
“奶奶——”格格突然离开坐位,到奶奶跟前扯住了她的衣服?“格格要看奶奶的宝贝东西。”
“阿彩——”明如镜明明知道格格说要看的宝贝东西是指的什么,可她故意把话岔开了,就说:“大家都吃好了,收拾收拾看电视。”阿彩应声说知道了。
“急什么,急什么?我还没有吃饱呢,廖晓云心直口爽:“妈也是的,格格不是要看你的宝贝东西嘛。趁大家都在,快拿出来让我们饱饱眼福,我都有好几年没看你的宝贝了,快让我看看变样了没有。”她也像个孩子似的跟着起哄。
王灵丫默不出声,心里一阵窃喜,暗自说道:有好戏看了。
格格死缠着说要看奶奶的宝贝东西。贝尔也说要看。廖晓云把母亲拽起来,催命似的直往卧室那边推:“老妈,就算给女儿个面子好不好。女儿求你了,快回你屋把你的宝贝玩意儿拿来让大伙儿瞧瞧嘛。再说了,每到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老妈总会把宝贝镯子拿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这已经是咱们家的传统了。”她嘆声嗲气的,又说:“你放心好了。我们大伙儿只是看看,谁也不会要你的。你就自己收藏着,等没人的时候,好好重温你们家的皇族历史好了。”
“死丫头。”明如镜经不住缠磨,用手指点了点廖晓云的额头:“都这么大了,还跟贝尔、格格一块闹人,看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又说谁都不许跟着,她自己上了楼梯,欲回二楼卧室取宝贝。
“老妈——”廖晓云边笑边大声说:“我就没有打算长大,就是要跟格格、贝尔一块闹你,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罢,一脸顽皮。
“你呀!”廖天伦嘴上怨女儿,可心里特别喜爱女儿。多少烦心的事,只要女儿嗲声嗲气喊他几声老爸,他就会像被拔了气门针一样,一会儿就撒气了。此时,他抿着嘴笑,想象着武秘书牵着晓云的手,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拍,缓缓地走在红地毯上。要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和他最信任的秘书能够喜结良缘,那该多好啊!他看看女儿,又看看武秘书,发觉确实是天生一对。于是他说:“晓云啊,迪生挺关心你的博士论文,回头你们俩好好在一起切磋切磋。”
武秘书会意地点了点头。
“他?”廖晓云笑着把眼睛一瞪,露出疑惑的目光,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老爸,你有没有搞错?你的武秘书充其量是个硕士,你女儿写的可是博士论文。就他——”她指着武秘书扮了个怪相,又说:“他能跟我切磋吗?”
一晚上几杯酒下肚都面不变色的武秘书,此时廖晓云的话一出口,只见他的脸哗一下子红到了衣领下边,浑身的不自在,左手右手同时往上拢他那并不乱的头发,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
“你这个死丫头。”廖天伦亲昵地说。
“嗨,博士也好,硕士也罢,”王灵丫既有讨好廖天伦的用心,也有帮武秘书摆脱尴尬的用意,更不会忘了为廖晓云美言几句,她说:“爸说的有道理。虽然我的学问不高,但我知道硕士、博士都是研究生,都是搞学问的嘛。所以,既然都是搞学问的,就一定会有共通的东西,你们俩在一块切磋切磋只会有好处。再说了,晓云本来就聪明伶俐,点子又多。武秘书处事稳健,思想又成熟,你们两个到一起,一定会写出漂亮的博士论文。”她看公公点头微笑,显然是觉得她的话入耳。所以,她的笑容也更加迷人了。
“好吧——”廖晓云装着极不情愿,可又得答应的委屈样子:“那我就听老爸的话,跟我们的武大硕士共同切磋本姑娘的博士论文。”这时,电视春节联欢会出台的是香港歌星,一出场,说满口的粤语,叽哩咕噜的。廖大勇起身说:“啥玩意儿,连中国话都说不好,还上中央台。”说罢,上洗手间去了。
欧阳秋童也站了起来,说她想回房间休息,被廖晓云拉住了:“童姐,我还没有顾上问你,我们的大副院长什么时候举行就职仪式?”
“快了吧。”王灵丫抢在了廖大勇前边开了腔:“听上边的人讲,过了年就宣布,大概也就二、三月份。”阿彩收拾餐桌,杯盘的碰撞声有些大了。王灵丫不仅没有责备,反而语调柔和,音色优美:“今天可是把阿彩累坏了。”关心疼爱的语气,阿彩本应感激,可她只顾收拾,却始终不敢吭声,也不敢看王灵丫。廖晓云以为阿彩是自责自己收拾餐桌不小心,弄得声响太大了,就说:“嗨,阿彩,别紧张。不就是弄点声响嘛,打碎了该怎么着?真是碎了,咱也图个岁岁平安,一年吉祥。再说,你平时挺会干活的,今儿个是怎么了?我想一定是太累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休息吧。”阿彩勉强笑了笑,道了谢,继续去厨房干她的活。
电视晚会节目越来越没意思。
“怎么回事嘛,奶奶怎么也拿不来呀。”格格打了个哈欠。
“不对呀!”廖晓云噌地站起身来:“就是做个宝贝玩意儿也差不多了吧。老妈怎么搞的嘛。”她正想上楼,明如镜满脸沮丧地出现在楼梯口。
一家老小都站了起来。
“妈,怎么了?”王灵丫关切地问道:“您不是哪不舒服吧?”她急步走向前去,跟廖晓云一起把婆婆搀扶下来,安顿在沙发上。又说:“妈,您脸色不好,好好歇会儿。有话慢慢说。”说罢,她起身给婆婆端了杯茶。
在大家的一再追问下,明如镜表情痛苦地说:“唉,你们说怪不怪,跟了我几十年的那对翡翠镯子,怎么说没有就不见了呢?前不几天我还拿出来看过呀!怎么就找不到了呢?那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啊!是道光皇帝赐给我奶奶的,我奶奶给了我妈,我妈又给了我。传来传去的宝贝,怎么就不见了呢?”
“不会吧。”廖天伦也说:“你那天拿出来,我也看到了啊。”他拍了拍老伴儿的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