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公关部两个女的陪同前去的,谁知道临上阵了,其中一个忽然闹了肚子。这会儿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哪里找人替她去?
也是巧了,轻漾因为刚到天一,要熟悉业务,所以走的晚些,被张部长碰到,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的手倒了一肚子苦水,轻漾被他说的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替了公关部的那个同事去。
去饭店之前,部长不停地嘱咐她说话办事要小心谨慎,把对方哄高兴了为宗旨,千万别得罪了人家,否则代价是千刀万剐了她也付不起的。
就在这样的引导下,加上轻漾本身对公关了解不多,她以为会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场合,可是事实与想象大相径庭。
刚进了屋,便见烟雾缭绕,她被呛鼻的烟气激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了住,她看到几个长的很“福相”的男子坐在里面,看到他们进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李经理,你好,我们是天一集团的。”同来的赵经理自我介绍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赵经理,请坐吧。”那人比了个请坐的手势,众人一起落了座。
轻漾本是想坐在赵经理和同来的公关部的女同事中间,可是没等她坐下,赵经理的眼角就不停地在动。轻漾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叫她往一边坐坐。
顺着经理的视线望过去,轻漾看到方才说话的那个李经理指着一旁的一个空位对她笑道:“这边还有一个空位,这位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坐过来吧。”
轻漾被他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尤其是听他说“小姐”二字时,像极了在叫夜总会的陪台小姐。
见轻漾还不肯动,那赵经理已经有些急了,他并不知道轻漾是临时被抓过来的,只当公司里公关部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于是沉下了脸,“李经理既有此好意,你还在磨蹭什么?”
这一笔单子牵扯着上千万元,上面下的是死命令,要是搞砸了,只怕他的饭碗不保了!
“哦…”轻漾只得应了,硬着头皮挪了座位。宴席开始,饭桌上,几位经理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着工作,稍得些空闲,那李经理便要给轻漾夹一筷子菜,问些“小姐叫什么啊?”“苏小姐是哪里的人啊”之类的问题。轻漾虽然心里反感,却也不敢不答:“我祖籍是四川的。”
那李经理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川妹子啊!怪不得呢,长的那么漂亮,水灵灵的惹人爱!”如此轻薄的话语,在座的人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都配合地笑了起来。
轻漾强压着离开的冲动,极其勉强地笑了笑,“多谢李经理夸奖。”
轻漾实在搞不懂这种人是怎么成为经理的,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一个耳光扇过去,可是想到同来的部长在来之前的嘱咐,还有他说的那个吓人的数字--上千万,觉得如果把这里搞砸了,她估计在天一也呆不下去了,就只好生生的咬牙忍了住。
许是终于看出了轻漾的不自然,李经理又笑着问道:“苏小姐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查户口的?轻漾对这个话题并不喜欢,家这一字,是她的一大痛脚,可是既是人家给她台阶,她便要顺着下。
“父母,还有一个兄长。”轻漾从简地回答。
“哦?看来苏小姐的哥哥一定很疼你,苏小姐的气质一看就是只有在精心呵护下才能培养出来的!”李经理一脸笃定。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为什么踩到了她的痛脚还要再重重地碾一下?
她的哥哥,她的南城哥哥,从前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烦躁憋闷的厉害,轻漾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四周一时静寂无声,随即,李经理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没看出来,苏小姐还是女中豪杰,来,我们敬巾帼一杯!”
不过一个眼色,其他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都来敬轻漾酒。
奔驰车内,急促的铃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许南城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下车,接通了电话:“喂。”
“南城,我也是刚知道的,公关部因为缺人临时把轻漾抓去顶包了!”说话的是廖迎初,如果你看不到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你一定会以为他急的满头大汗。
许南城的眉头蹙紧,然后再蹙紧,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沉默。突然开口沉声问道:“在哪儿?”
“安辰酒店。不过南城,你去不太合适吧,你不是和裴心莹约好了吗?喂,喂?”
通话突然被人挂断,电话这边,廖迎初笑的邪恶。
酒过半旬,轻漾的头已经疼得厉害。她的酒量并不怎么好,从前许南城看她看的很紧,决不允许她沾染这东西的。几轮下来,她已经坚持不住。那李经理的蹄子又开始不安分的蹭过她的腿,让她愈发的想吐,便慌忙逃去了卫生间。
胃里上下一阵翻腾,好不容易趴在盥洗台上吐完了,轻漾用水撩在自己的脸上,终于觉得清醒了几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不知是不是受了酒精的作用,轻漾觉得心里空空的,莫大寂寥感由中而生。
并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倚着冰冷的墙壁,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对她的好,想起那个人的温柔,还想起了那个人冰冷的语调…
空荡的卫生间里,她隐约听到听到有人的手机唱起了五月天的那首《突然好想你》,她在心中默默地跟着念那两句歌词: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后一个音还没有结束,铃声就已经中止了,紧接着响起的是别人答电话的声音。她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并且越来越近。
思绪也到此终止,她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卫生间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从里面拉开卫生间的门,她险些撞上外面的人的胸膛。很有些熟悉的气场,她抬头一看,来者不是陈安凉那厮是谁?
大眼瞪小眼了足足十秒钟,陈安凉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等会儿说”,合上手机,他和轻漾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两个人有对视了半晌,轻漾终于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还好,还能笑,说明没什么事。陈安凉心中轻舒了一口气,刚看到轻漾的时候,她这一副“尊容”还真是吓了他一跳。惨白的脸,惨白的嘴唇,再加上一身白色的衣服,活像从午夜幽灵拍摄现场跑出来的。
“怎么弄成这样?”这一次,开口的是陈安凉,他看着轻漾,有些心疼。
“陪公司的客户吃饭,不习惯,所以不太舒服。”轻漾避重就轻地回答。两个人随即都没再出声,陈安凉借着灯光细细地打量着轻漾,让轻漾觉得很不自然。
“你不是行政部的吗?你们公司怎么会让你出来陪客户吃饭?”他的眉心微微隆起,十分不悦的样子。
轻漾无辜至极:“同事临时出了点事,部长让我来替一下。”
“你怎么就那么听话?你知道公关部的陪客户要做些什么吗?”陈安凉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轻漾摇头又点头:“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到公司总部,本来人家就觉得我是走后门才进的总部,要是人家找我帮忙我又不答应,他们一定以为我在摆架子,刚到公司就与同事不和的话,以后肯定混不下去,所以我就答应了,本来以为会是很严肃的场合,谁知道…”
谁知道会是这样烟朦胧酒醺醺,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谁知道谁知道,谁都知道,就你不知道!”陈安凉气得厉害,却又不敢说太重的话,怕伤到轻漾可怜的自尊,瞪了她半晌,见她只是默默地低头做认错状,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回去了,辞职来陈氏吧。”
“啊?”轻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这女人的脑袋长着是当摆设的吗?“你不是说你和同事不和就要混不下去了,正好啊,陈氏行政部正要招人,你来整好。”
“可是…”她可不可以拒绝啊?再怎么样这份工作也是她辛苦了一年多才得到的,怎么能这么就放弃呢?
“什么?”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轻漾早就在陈安凉的注视中变成甲级残废了。
轻漾将头微微仰起,嗫嚅道:“我不想去…”
说完这话,轻漾似是坚定了决心一般,正对上陈安凉的目光,认真地道:“我知道陈大少爷为我这样不起眼的人安排一份小小的工作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成走后门的了。我的愿望不远大,就是想自己在这社会中慢慢的成长…”不想再依着靠着谁了。五年前的教训太惨痛,那个曾经让她那般依赖的人离开后,她就如一只被人划开了茧的蝶,翅膀皱皱褶褶,肯本无法飞起。她一面怀念着茧的温暖,一面清楚的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从那以后,她的城中,只剩她孤孤单单的一人,并且在没有其他人可以进入。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轻漾见陈安凉抿唇不语,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急忙讨好地笑着说道:“你送我回‘安心’吧,我不记得路了。”
安辰酒店的最好的包厢名都是以安字开头,安静、安心、安然…轻漾很喜欢这些词,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叫起来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轻漾的模样活像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正使尽浑身解数恳请主人改变心意。陈安凉满腔的怒火,都抵不过轻漾恳求的目光。用水冲了冲手,他和轻漾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沿着窄窄的过道向前走,不经意间,肩蹭到了肩。那种感觉很是奇妙,陈安凉的唇角禁不住微微地上扬,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故意地避着他。
尴尬自然是有的,轻漾微垂了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生怕陈安凉不高兴。
他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轻漾。
见他站了住,轻漾也收住了步子,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适才的包厢了。
她正要说再见,面上却被覆上了一方帕子,浓烈的古龙水的味道涌入鼻腔,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
他的手轻轻地按着那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难得的温柔动作,嘴角也不由得噙了一抹笑意。拿下帕子,他打量了一下轻漾,才说道:“可以了。”
轻漾感激地笑了笑,刚准备转身,谁知下一刻,肩膀忽然被人箍了住。她惊疑,眼前却已暗了下来,额头上,有一样温温软软的物什落在了那里。
原来他说的可以了是指这个…轻漾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相识五年,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几次,这一吻,已然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的手不自然地攥紧,强迫自己不去本能地狠狠地推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后避去,可是陈安凉的手却在她的身后拦着她。
她微恼,陈安凉却是抱着摔罐子的思想,一定要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些事情,不容许她在逃避,唇刻意在她的额上多停留了片刻。
等到他终于肯放开她,她细细的鞋跟已经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原本锃亮的皮鞋上。他吃痛,疼得龇牙咧嘴,却碍于形象只能压低声音自己倒吸气。
她一记白眼瞪过来,极其鄙视地说道:“你都当了那么多年的无赖了,怎么这会儿想起学绅士来了?”
两个人的样子从远处看极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陈安凉听到轻漾的话,不由得愣了住,眉心凸起。她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想像以前一样逃避,靠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五年,他等了她五年,都不足以卸下她的心防吗?
“轻漾…”仿佛知道陈安凉要说些什么一般,轻漾连忙打断了他,艰难地笑着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让经理等久了,这个月就没有奖金领了。”她说着,匆匆地转过身,却在一瞬间愣住。
不远处正要进包厢的那名男子不是许南城是谁?他身后跟着的廖迎初忍不住偏头望向轻漾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轻漾,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陈安凉,眉头不赞成地锁紧。
刹那间,她所有的表情都僵住,心里慌乱如麻,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担心被父母抓到一般。他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一个吻?他会不会以为…
看到轻漾明显的变化,陈安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正见到了许南城推开“安心”的门进去。
“怎么了?”他不解。
轻漾被他这一唤唤回了神智,慌忙地摇了摇头,四两拨千斤地答道:“没…事,只是看到我们老板了,怕他扣我钱。我先进去了。”说完,不等陈安凉反应,便急忙地离开了。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关上的房门里,陈安凉的眸子不自觉地微微眯起。
不对,苏轻漾这只乌龟肯定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