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站在门口,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人交谈的声音。她抬起手刚要敲门,就听许南城对廖迎初说道:“明晚之前市场上所有可以收到的陈氏的股票要收回八成。”
轻漾一僵,脑海中响起刚刚陈安凉对她说的那些话,心沉到了谷底。
许南城和陈辉文有牵扯倒不至于,可若是许南城想要借这个机会打倒陈氏,少一个竞争对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不要告诉陈安凉呢?让他知道以后早作准备也是好的啊!可是…
如果她说了,会不会损害到天一的利益呢?商场上尔虞我诈是难免的,就算许南城是落井下石,却也未必违反了什么规则之类的,而她如果告诉了陈安凉的话,她才是真正不守规矩的那个人,她是天一的员工,理应以天一的利益为先…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廖迎初看着站在门口的轻漾,从她的表情中,他大概猜出她应该听到了些什么。
转头看了看许南城,许南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从轻漾身边离开。
“有什么事吗?”许南城声音略显淡漠。
“我…”轻漾有些慌,“哦,对了,我在刚刚记的东西里发现了一些不太明白的,想拿来问问你。”
她急忙拿出那张纸,快步向许南城所在的方向走去,哪知没注意脚下,一下子被绊倒了。饶是许南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扶住她不让她摔跤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刚好可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高跟鞋这种东西对于轻漾来说那就是天敌,摔了不说,高高的跟又连累她的脚腕崴了一下,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轻漾本来是不肯让许南城扶自己的,可是脚腕受伤,不让他扶也不行了。靠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正要坐下,他却搂着她始终没有放手。
她在他的怀里,周围全都是他的气息,脸有些微热,她轻唤道:“哥…”
“别动,我只是…忽然想抱抱你。”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颈边,麻麻酥酥的感觉,她果真不敢再动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禁不住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最后一次了吧,这样的拥抱,以后便是奢求,她记得今天早上许母打电话来跟她说:“轻漾,这周末南城和心莹订婚,你也来吧。”
终于还是逃不过吧,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牵着别人的手对神父发誓,然后,从今以后,咫尺天涯。
可是,舍不得啊,舍不得放开这个人,这个刻在自己心底的人。
许南城更紧地将她压在怀中,清冷地声音响起:“如果我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是啊,如果他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和裴心莹订婚,他必是自己也愿意的吧,她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以为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的?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许南城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屏息等待着,他等的,不过是她的一句话罢了。然而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他等到的却是突兀的敲门声:“咚咚咚--”
三声,不急不缓的调子,就像那个人一样的话一样,别有寓意。
“南城,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裴心莹的声音,轻漾急忙推开了许南城,坐到了沙发上。许南城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走回办公桌后,许南城淡淡地道:“进来吧。”
裴心莹走进,别有含义地对着轻漾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许南城面前问道:“南城,妈让我们今天一起回去吃完饭。”
许南城瞥了轻漾一眼,那时她正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并没有注意到。
“我知道了,她脚腕伤了,我把她送回家,然后就去。”许南城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其实他是在生着她的气的,可是就算是再生气,也不敢把她剩下不管,因为他明白,就算现在把她扔在这里,走不了多远,便会担心地再返回来,就好像小时候过马路的那一次。
“啊?”轻漾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其实不用的…”
许南城又瞥了她一眼,“在上次的事之前我也以为不用的。”
上次的事?大概是指她在自家楼后遇到流氓吧。知道再说无用,索性直接道谢:“那麻烦哥了。”
裴心莹在一旁笑着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南城送你也好,我也好放心。对了,轻漾,哪天我们聊一聊吧。”
虽是用商量的语气说的,但是却是个陈述句。轻漾想不出自己能和她聊些什么,更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聊些什么。
勉强地笑着应了,她跟着许南城下了楼,进了车库,坐上车,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车停住,轻漾说了声“谢谢”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手被人从一旁拉了住,许南城的声音淡淡地:“你又忘了。”似乎已经习惯了,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了。
轻漾抿了下唇,“再见。”可是真是希望不会再见了,明天开始他要去外地两三天,再见的时候只怕就是他的订婚仪式了吧。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恍惚之间,轻漾似乎回到了他刚回国那个晚上,也是在这里,这样的气氛,他说:“你还没给我答复。”
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的无法开口,轻漾想,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能不能不要对陈氏下手?他这样公私分明的人,只怕根本不会理她。
你能不能不要和裴心莹订婚?他只会以为她不可理喻的。
那么,剩下的只有这句了吧:“哥,预祝你和嫂子白头到老。”
紧抓住她手腕的手渐渐松开,许南城嘴角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谢谢。”咬字之重,仿佛要把她撕碎了吃下去才甘心。
兜兜转转,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
过了这么多个月,却没料到正好能接上那日许老爷子宣布许南城和裴心莹订婚的那段。
轻漾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楼,脚步越来越快,如同一场逃亡,她要逃离她最舍不得的人。
她的身后,许南城看着她渐渐远离的身影,缓缓闭了眼。
凡事都有因果,这就是他们的因果吧。因为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所以从不敢逼她,拖到最后,成了这样的结果。
进了屋子,轻漾一个人靠着门板坐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明明早就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还是无法做到冷静,心之所向,她亦控制不了。
拿起电话按下了陈安凉的号码,嘟嘟几声过后,陈安凉的声音响起:“喂,轻漾,怎么了?”
轻漾犹豫,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安凉许南城要收他公司股票的事。
电话那边的陈安凉听她不出声音不由有些担心:“喂,轻漾,是你吗?”
如果说了,天一就算有损失也不会太大吧?可是如果不说,对于陈氏而言,损失怕是要大得多。这样一想,轻漾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吧!
“陈安凉,我哥他似乎要在明天将你们公司市场上可收的股票的八成收购。”
陈安凉事先没有想到轻漾要和他说这种事情,惊讶过后,他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八成?”
“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哥他说的就是八成,总之你小心点,我怕会对你那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陈安凉忽然轻笑起来:“轻漾,你告诉我这些,其实算是泄密的吧?”
轻漾低头,“大概吧…你笑什么?”
陈安凉笑的更开心了几分:“轻漾,你这么向着我,笑表示我很开心啊!”
其实这里面歉疚占了更多吧,他一直那么帮着她,可是她的哥哥却趁人之危,她只是想要让他少损失些,换来良心上暂时的安宁。
“你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办吧,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很快就要到了!”
陈安凉止住了笑,“恩,我一定好好想想大舅子是什么意思,不会让自家老婆吃萝卜白菜的。”
真是不正经的人啊,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轻漾无奈:“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对了,听说你哥和心莹他们要订婚了,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啊?”
没想到话题拐了九曲十八弯竟然会拐到这里,一提到许南城和裴心莹订婚的事,轻漾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匆匆找了借口挂了电话,轻漾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又想起了那日许父说的那句“唯一能给的就是自由”。
所以啊,她给他自由,牺牲自己,成全他和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