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父亲当时的心情,是不是正如同我此刻的感觉呢?我们对你说“好好念书,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却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有一天,你也得完全照顾自己,那可能会随着你到大学住校而突然发生。于是前一天还不知道洗碗清洁剂的瓶子怎么开,第二天却连床单都得自己洗,岂不是突然掉入另一个世界而难以适应吗?
最严重的是,你也要出去打工!如果在家什么重活都没做过,锅铲也没碰过,是否会发生我前面说的那种悲剧呢?
于是我不免要反省:“爱你,是否反而害了你?”
记得一位家境富裕的高中同学,在服兵役时对我说:
“天哪!我吃过尿!而且是那种结成黄色垢的尿,你能信吗?有一天长官叫我去刷厕所,这种事我从来没碰过,但我还是捏着鼻子刷了。哪知道,长官去检查,他半声不吭,用大拇指指甲,在小便池,由下向上刮,居然刮下一层垢,然后往我嘴里一捅。天哪!我想到就要吐!”
但是他说只怪他自己真不会刷厕所,否则也不会受这种侮辱了!如此说来,假使我要求,从现在开始家里的浴室、抽水马桶,全由你负责刷洗,能算过分吗?
为了你的未来,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不能再一直把谷子送到你的嘴边,除非我们永远把你像鸟一样关在笼里。
你当然不希望被关,你当然想飞!
那么,请你学习飞翔、学习觅食、学习工作、学习受苦的日子!
轮到我担心了……
无论你是“书本聪明”(book smart)或“街头聪明”(street smart)的人,愈能够从经验中学习,愈能够举一反三,就愈能够应付新的挑战。我认为生活上的教训与历练就像长水痘,早发早好。到了二十来岁,大家会期待你已经有基本的社会常识,不该再犯小孩子会犯的错误了,也相对地会用比较严苛的标准对待你。
写这篇文章时,我老爸似乎很怕我步入社会还懵懵懂懂,怕我遭遇困扰,也怕我太脆弱。现在我已经长大,轮到他担心我妹妹了。妹妹的成长环境更单纯,就读的高中离家只有几分钟路程。最近她因为申请大学而需要到纽约市面试,我带她进城,在定点把她丢下来,再约好在某处会合。老实说,我等她时,心里也挺焦急,因为她从来不曾自己在曼哈顿行走。但转念又想:如果她十八岁还不敢在城里跑,那几岁才敢?现在我知道妹妹将在纽约市上大学,很开心,感觉应该类似老爸当年看我上史蒂文森一样。我希望一两年之后,她可以从一个“书本聪明”的小公主,变成一个充满“街头智慧”的纽约客!
打赢每一天的第一仗
我有一个朋友,先在新闻单位做到高级主管,莫名其妙地被排挤之后,改行做保险经纪,很快便成为百万经纪人。不久之后,又去办杂志,没几个月,就打出一片令人刮目的天下。
由于昨天睡得太少,你今天吃完晚饭,说要先去躺一下,再准备后天的考试。可是当我九点叫你起床的时候,你却用被子蒙着头说:
“干脆睡到明天早上再起来念书,反正明天放温书假!”
你祖母也觉得有理,在一旁附和,可是当我问你明天早上打算几点起床时,你答:
“六点!”
“那么你算算,一共睡了多少小时?那是十一个钟头啊!后天要考三科,你能这样大睡吗?此外,你明天打算几点钟上床?如果照惯例拖到深夜两点,那是二十个小时,你可能连续读二十个钟头的书,仍维持高效率?戴隐形眼镜的眼睛又受得了吗?”
你蒙着被子想了想,跳起来。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初衷?是清醒之后的分析、判断!
当你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不可能有明确的判断。甚至你会发现,在早上起不来时,原先有的斗志都会消失,你很可能对自己说:“哎呀!这个计划太麻烦,何必呢?算了!改天再说吧!”
许多不错的计划,都是这样放弃的!许多可以改变一生的机遇,就这样被错过!
最近我看了一篇医学报道,说那些患忧郁症的人,睡大觉之后,常会变得更严重。相反,当他们睡得少,病情则往往减轻。
报道中没有分析原因,但我相信那些人患忧郁症,最大的原因,是不敢面对现实。而睡大觉,使他们离现实更远。
中国北方有句俗语:“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倒着!”意思是好吃的东西,没有超过饺子的;舒服的事,没有比得上睡大觉的。睡梦提供我们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在现实无法满足,在那里却能达成的世界——所以做梦有舒缓精神紧张的作用。
问题是,当我们在梦中神游太虚时,身体还在这个世界,太虚毕竟不是现实。也就因此,当我们由美梦中醒来,发现“事与梦违”是最痛苦的,有时竟如同以酒浇愁,酒醒后的头痛一般。
记得我翻译过的那本《死后的世界》(Life?after?Life),原作者瑞蒙·模第在序言中说过这么一段话:
其实死亡与睡觉有什么不同?都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感觉!唯一的不同,是睡觉还有醒来的时候,这醒来是多么可爱!
每次当我从无限美好的梦境回到艰困的现实世界,而万分痛苦时,都会用这段话来安慰自己。
你母亲一位同事的儿媳妇,在车祸后陷入昏迷,而被送进波士顿的一所昏迷人中心(Coma?Center),她的丈夫甚至辞了工作,带着两岁的幼女,住在医院旁边,每天领着孩子到床前唤妻子、喊妈妈。他们祈求的是什么?
是奇迹!
什么奇迹?
醒过来!
当你想到死亡,想到那些昏迷的人,就会发现,这世上竟没有什么能比醒过来这件事,更来得可喜!
醒,并不那么单纯,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清醒”这个词的原因。醒而不清,或醒而不起,甚至再沉入梦中,常是使我们判断失误,或错过时间的最大原因。
我从半夜醒来,为你妹妹用微波炉热牛奶的经验中发现,半清醒和清醒对时间的判断,居然也有极大的差异。
白天我为她热牛奶时,总是跟着微波炉上的数字,暗暗在心里计算,久而久之,竟然不看数字,也能算得差不多。也就是默念三十秒时,微波炉也正好跳到三十秒。
但是当我半夜被你妹妹哭声吵醒,睡意模糊地为她热牛奶时,却发现微波炉上的时间跳得奇快,我才算到十八秒,微波炉已经响了起来。
是微波炉快了吗?不!是我慢了!
慢的人,在感觉上会认为这个世界变得很快。
慢的人,他的时间变得比别人的少。
同样的时间,对一个人,在感觉上居然能有不同的速度,更何况对不同人了。我惊悸地体悟出这个道理!也由此了解为什么想贪睡一下的人,往往发现那“一下”竟使他“大大地”延误。
这世上居然真有许多设有贪睡装置的闹钟,当它响起时,你只要按一下“贪睡钮”,它就延后十分钟再闹,届时如果再按,它又会延后十分钟。
我反对这种闹钟,因为它使我们对睡前的决定讨价还价。如果睡前认定六点起床,为什么要拖到六点二十;如果可以拖到六点二十,睡前又何必定在六点?人不能对自己妥协。想想,对自己几个小时之前的决定尚且妥协的人,还可能对长远的理想坚持到底吗?
从以上提到的许多经验,使我每天对起床这件事,都有了一种战斗的态度。我极力坚持自己起床的时间,并在中途醒来时,尽量保持清醒,因为启动不快的车子,不可能在赛车场上有杰出的表现。而每当我实在累得起不来时,都对自己狠狠地说:“一天开始的第一仗就输了,怎么得了!”
我有一个朋友,先在新闻单位做到高级主管,莫名其妙地被排挤之后,改行做保险经纪,很快便成为百万经纪人。不久之后,又去办杂志,没几个月,就打出一片令人刮目的天下。
记得当他黯然离开新闻单位时,一个朋友说:“别操心!他是遇到打击,先闷不吭声,躲在角落睡觉的人。但是只要睡醒,就精神抖擞,仿佛换了个人,开始生龙活虎地面对下一个挑战!”
没有人会说“白天的战斗,是为晚上睡觉”,却可以讲“晚上睡觉,是为白天的战斗”!
睡觉,是为醒来之后,走更远的路!
两个人的斗争
每个人都知道,清晨多么美好,别因为睡眠浪费了。但在惺忪之际,硬逼自己起床实在是难上加难。我们得认清:半夜两点上床时发誓早上六点一定要起床,与隔天闹钟响时立刻把它按掉的人,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这不是意志力的问题,而是设定实际目标的问题。如果要早点起,就得早点睡。
我老爸曾经提到,他可不可以给乔安娜三块钱,每天叫我起床。我说不如把三块钱给我,由我每天约乔安娜吃早餐,想到跟她吃早餐,我自己就会起来了!
哈佛梦想
今天,在这个圣诞前夕,我从地球另一边写信给你,充满激动与对上苍的感恩。而在信的结尾,我要说:“贺你成为哈佛人!我们以你为荣!”
你知道我小时候听过的第一所美国大学是哪个吗?
是哈佛!
高中时,从百科全书上,我知道哈佛的历史远比美国的历史长,而且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哈佛已经为美国培育了六位总统。我最崇拜的文学家、诗人,如艾略特、亚当斯、梭罗和爱默生,都是哈佛毕业的。
只是当时我连考台湾地区的“联考”,都没有把握,哈佛自然更成为遥不可及的名字。
直到我认识美国“大使”安克志的儿子安拙,想进哈佛的心才又动了起来。因为他对我说,他高中成绩并不很好,但经过口试却被哈佛录取了,当时的口试官说:“我们重视的不是你已经‘装了多少’,而是‘未来能装多少’!”
于是我想:说不定以我这种不怎么样的成绩,有一天也能混进哈佛研究所呢!
然后我到了美国。才落地,就看见报上登的哈佛大学已革新课程,要求每个毕业生,都要精通写作、数学和电脑,他们认为这是大学生的基本技能,不能灵活地使用这三者,就难以在未来世界成为第一等人。
报上又说,哈佛认为大学教育,不是培养一批会死记的书呆子,而是指导学生怎样在不同的领域作深入的研究。
正因如此,他们取消了以前的入门课程,譬如“美国历史的主题”和“化学指导论”,被“中世纪的骑士浪漫主义”“东亚小说”甚至“非洲礼仪的艺术和神话”所取代。而在必修课程中,“外国文化”和“文学及艺术”类居然占了二分之一。
哈佛说他们要的是“国际人”,也就是有国际的前瞻性,而不只是狭隘在本科里的人。本科修得再好,没有世界观与人文素养,还是不够。
哈佛变得愈来愈对我胃口,我甚至在拿到大学副教授的职位后,都想辞职搬到剑桥,去做一个“哈佛人”。
可惜,生活上的顾虑,和你进入史蒂文森高中,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尤其是看到统计报告上写着,连平均分九十七点二七的高中生,都被哈佛打了回票时,更心想:“恐怕连儿子也进不去了!”
倒是你不死心,到学校图书馆翻出“学院档案箱”,那是由你们历届进入名校的学长发表的大学感言集合而成的。
你对我说:“哈佛真是太吸引人了!虽然校友都说那里有天下最难吃的伙食,但是也讲,最吸引人的不是教授,而是学生;不是校园,而是气氛;半夜还有人在校园演奏、街头舞蹈。走在那儿,简直就像到了纽约的苏荷区,每个人都那么不同!”
“我们要的是不同!不是相同!死板教育下的产物是一个样子,但是哈佛让学生自由发展,成为他自己的样子!”你眼睛里闪着光彩,使我想起少年时的自己,梦想成为哈佛人。
于是你从高四上学期(按:美国高中为四年制),就开始填申请书、写自传,要求哈佛提前批准入学。
“你可以说你帮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建议。
“那不重要!因为学校不把靠自家人的成就算进去。”
“我们可以请大学校长写推荐函。”你母亲说。
“那也不重要!恐怕自己老师写的反而更可信。”
我们不再多说了,任你自己去实现梦想。只是当你把自传拿给我看时,令我湿了眼眶,你说:
“作为一个移民,我能以新的眼光来看美国文化;但是反过来说,我更能从西方的观点,回顾中华文化的遗产。由于流着中国的血液,如果能进入哈佛,我们希望在西方的个人主义与中国的儒家思想间,找到一种交融之道。我要用自小的中文训练,帮助我完成这双国文化的桥梁工作……”
我发现,从你七岁来美,我就天天逼你学中文,不知为此发生多少父子争执,也不知费了我多少心力。而今天突然有了收获,有了认同。
今天,在这个圣诞前夕,我从地球另一边写信给你,充满激动与对上苍的感恩。而在信的结尾,我要说:
“贺你成为哈佛人!我们以你为荣!”
哈佛经验
看到这篇文章,相信很多家长会说:“这本书要买!”
其实,我不太记得自己当初怎么申请哈佛的。我没把这件事看得很重,因为说实话,谁也没指望我能进得了,况且还是提前得到批准。我的导师、同学,尤其在第一堂课坐我对面,说我铁定没机会的家伙J.D.Larock(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全跌破眼镜。
现在回头分析自己的申请过程,关键可能在于我的作文与作品里有很强的个人想法。我证明自己理解身为一个美国华侨的意义,也明白自己的长处与优势。我爱玩,喜欢搞戏剧、音乐、电影,可能也使我的申请书增加不少色彩。
我真希望能够告诉大家如何进哈佛,但我真的不确定。我甚至认为连哈佛入学部也不确定。我只能说,如果真的有一套公认的“入学方法”,哈佛一定不会遵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