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乞巧节宴会,其实说来,不过是众家贵女们在一起聚聚,重点在贵女身上,夫人们不过闲坐一旁,随意聊聊。姜夫人平时做人又苛刻,因此今日夫人们来的不多,温夫人与姜二夫人都没有来,但是各家贵女几本都来全了,众世家哪能不给姜家面子?
周夫人笑道:“看着这些女孩子们,就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无忧无虑。”
周氏撇撇嘴,她是实在看不惯周夫人这副悲春伤秋的模样,这样心性的人还能在宅院里活着,也是她命好。
周夫人在家受父母宠爱,嫁入了周家,又与夫君志同道合甚得夫君喜爱,生一子一女,婆母虽然严厉,但是看在独子的面子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周夫人越发的天真烂漫。
周氏想到她过年时与母亲周太夫人说起宝珠与周书恩的婚事时情景。
周太夫人无奈笑道:“我本也不同意这婚事,有个这样性子的儿媳,又怎么会想找个这样的孙媳?偏你那大嫂撺掇,我也由着她,既然你这拒绝了,我自会对你大嫂说的。”
周氏听了这话犹被噎住般难受,吐不出来,咽也咽不进去。
她的宝珠怎么会和周夫人一个样子?
周太夫人见她这样,笑道:“别怪我说你,宝珠的性子得好好板板……罢了,你也不爱听这些。我不想宝珠嫁进来,除了性子上的原因,也是不想让宝珠受苦,咱们周家空有财气,没有贵气,书恩的妻子不求家世出众,但是一定要挑起这个家,等我去了,也放心将家交给书恩……”
后来她又知道宝珠迷上外面话本一事,更是生气,这宝珠的性子莫非真的不好……?
今日只温柔嘉来了,她也没有办法探探温夫人的口风,老太太那里也没有个话音。
姜夫人笑道:“你家掌珠我甚是喜欢,若是能再住上几日就好了。”
周氏回过神来,笑道:“不止姐姐喜欢呢,连家中老太太也十分疼爱,掌珠每日都抄写经书给老太太呢,我若是留下掌珠,怕是老太太连门都不让我进呢。”
姜夫人笑了一场,然后问道:“哦?掌珠还喜欢抄写经书?”
周氏道:“想来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抄写经书也好,静心。”周氏看着掌珠的婚事几乎成了,心中更是的烦躁,言语中难免露出不喜掌珠的意思。
姜夫人点点头不说话,过了会,李妈妈过来在姜夫人耳旁说了几句。
姜夫人笑道:“不过是取两本书,让他去吧。”李妈妈退下。
众人也不在意。
花园中,贵女们三一组五人一群,或是观鱼或是赏花,也有玩穿针引线的,她们不必应酬那些夫人们,花园中小亭中有糕点果茶,饿了吃了两块就可以。
也可以菏塘采莲,泛舟湖上,也准备了纸鸢等等。
虽然比不上梅花宴有心意,比不上“寒夜寻梅”有趣,但是却是最悠闲的,这让贵女们玩的更悠闲。
众贵女们心情不错,掌珠又也慢慢加入了她们行列,掌珠发现其实从这些贵女的嘴中也是可以听到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比如那位“寒夜寻梅”获胜的孔家小姐,原来是太子妃的候选人,早就被内定入宫的……
只是这位孔小姐今日并没有来,说起来孔小姐算是姜夫人的侄女……
掌珠才豁然开朗。
掌珠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些贵女们八卦。
比如姜荷因为是长房长女将姜兰姜莲压制的很厉害……
再比如原来那位得宠的妾室就是新贵崔家的人,但是听说不过是同姓,谈不上多亲近……
掌珠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心中突然有些担心姜夫人,姜夫人怕是在后宅中更难过。
正想着就见李妈妈过来,掌珠站起来,李妈妈行礼,掌珠侧身避开。
李妈妈才道:“掌珠小姐,夫人说请您回松园里选几本喜欢看的书籍。”
掌珠一愣,这个时候去选?
李妈妈继续解释道:“晚上怕是二少爷会在那里,现在少爷们都在前院,掌珠小姐不要担心。”
掌珠笑道:“请妈妈稍等。”
掌珠转身与温柔嘉轻声说两句话,又想告诉玉珠一声,免得谁都不知道她去哪了,才发现玉珠不知道去哪玩了,宝珠又一副不要理她的样子,掌珠只得与惜珠说了一声,才跟李妈妈回松园。
掌珠知道李妈妈是姜夫人的心腹,因此与李妈妈也愿多说几句。
“不知道夫人平时忙碌么?”
李妈妈自是愿意与掌珠说话,笑着回道:“夫人不是很忙,平时小事有三夫人帮忙,说来夫人与掌珠小姐真是投缘,老奴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夫人如此高兴了。”
掌珠对后半句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在意前面的话,原来这三房帮长房打理庶务……
两人走到松林中,就听一个女声道:“好久不见表哥……”
掌珠脸噌的就红了,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玉珠的。
掌珠不安的看着李妈妈。
李妈妈经历过的事毕竟比掌珠多,脸色根本就没有变,只是比划了一个请往这边走的姿势,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掌珠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松林,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也不方便上前阻止,就算是她一人,也只有偷偷走开的份。
掌珠踌躇了下,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妈妈,只得从另一条路走回松园。
这表哥是谁无需置疑,掌珠突然想起“寒夜寻梅”那日,玉珠也是不见踪影,莫非……
掌珠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李妈妈知道是谁么?这事想必是要告诉姜夫人的,姜夫人知道后又会如何?
李妈妈一直都不动声色,将掌珠引到一处书斋。
掌珠道:“这里好似不是松园。”
李妈妈笑道:“左边就是松园,也可以从松园的小道过来,只是刚才……掌珠小姐进去便是,我在门口等着您,您也不必着急。”
掌珠心中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听到可以进书斋了,掌珠也不再多问,连忙进去。
这个书斋不小,之前是个八角亭,后来被姜夫人改成了书斋,有四道门可以进入,里面是一圈一圈的书架,窗是翠绿色的窗纱,偶尔清风吹来,舞动着窗纱,在这里仿佛如隔世。
掌珠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手滑过一本半书册,仿佛感觉到了一个有一个的故事。
掌珠这时才明白母亲为何喜欢看书……
掌珠见自己眼前都是琴谱类的,并不感兴趣,向前走,这书斋不小,让掌珠很是观赏一番,这若是自家,她可以在这里一天,正挑选着书籍,就听见后面有什么声响,掌珠心一提,回头一看,见窗户处有一只小白猫,掌珠长出一口气,拍了下胸脯,被玉珠吓的,她都疑神疑鬼了。
还是赶紧挑几本走吧,玉珠那事还是她心中的一块石头呢。
掌珠手中已经有两本域志和一本诗词了,又随意拿了史志,转身就走,结果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靛蓝色的长袍的少年,掌珠手中的书籍掉在地上,好在没有喊出声,只是愣住,竟然紧紧的盯着这个少男。
这少年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带着些许的疑惑,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慢慢的勾起一抹微笑,似乎是惊讶她会这样……
这少年应该是姜铎……
这一次倒是看清了他的相貌。
掌珠回过神来,她怎么会这样盯着他看?连忙低下头,看着地上的书籍,现在该怎么办?
这人确实是姜铎,姜铎不慌不忙,道:“你是帮哪家小姐取书的吧。”
掌珠没有说话。
姜铎笑了笑,蹲下去捡那几本书。
掌珠看着他的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不知道为何,这滚边好似烫人似的。
姜铎站起来,看了眼手中的书本,拿出其中的史志,道:“这本不适合女子看,内容无趣,不过是年代记录。”
这声音让掌珠的耳垂慢慢的变红,心里不知怎地暖融融的。
姜铎将那本史志放回去,又拿了一本,道:“可以看看这个。”说完递给掌珠。
掌珠看着这双修长白皙的手,没有想象的细嫩,很是宽厚。
掌珠接过书来,小心的没有碰上姜铎的手。
姜铎略站了下,转身先离开。
掌珠才抬起头,看着姜铎的背影,他又先走了。
掌珠才抱着书籍从进来的那道门出去,发现李妈妈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支着脑袋睡着了。掌珠松了一口气,还好。
掌珠轻轻咳嗽了声,李妈妈才醒来,站起来不好意思的道:“这两日为了乞巧节宴会有些忙碌,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掌珠回道:“不碍事的。”
李妈妈道:“老奴送掌珠小姐回花园,然后再将书本送回松院?”
掌珠笑道:“如此最好。”毕竟今天她先遇见玉珠与人私会又在书斋遇见姜铎,自己心中也觉得有鬼,李妈妈把她送回去自然不会有人起疑。
她的手麻麻的,似乎感觉到书本上姜铎的温度……
你是帮哪家小姐取书的吧……
是真的没有认出她来么?掌珠心中摇摇头,怕是认出来才这样说的。
回到花园中,掌珠见玉珠回来了,众人也不觉得她的离开奇怪,掌珠才放心,将书籍交给李妈妈后,便坐在玉珠身旁,笑道:“玉珠妹妹,我本来去松林中去采松果,却想到松果是九十月份结果的,倒是去早了。”
玉珠手一顿,满脸错愕的看着掌珠。
掌珠笑道:“玉珠妹妹也觉得我太可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