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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2)

大概十一点钟,因燥热而难以入睡的我,仍旧无聊地刷微博,看朋友圈。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渐浮上来,眼睛半睁半闭进入朦胧状态。恰在此时,手机震动起来,我猛然清醒过来,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着小薇的号码,心想今晚又会像往常那样,陪她聊到天亮。

按下接听键后,还未等我说出“喂”字,小薇就赶着说:“我们要结婚了。”

我有些缓不过神来,许是太过意外,太过喜悦,竟愣愣地不知怎么接话,仿佛心中有溪水潺潺流过,将郁积于其中的烦闷与燥热驱逐而去。电话里不断传来“我们要结婚了,我们要结婚了”,小薇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随即便是大声地啜泣。

这是我七年来,第一次听到小薇的哭泣声。在最难最苦的时候,我见她都是笑着的,但终有了归程时,她终于肆意地释放了憋在心里的眼泪。

飞机穿过姿态万千的云层,由北而南,向海南飞去。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向领导提前请了一周的假,赶去参加小薇与李铭的婚礼。同行的乘客多半沉沉睡去,而我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脑中关于小薇与李铭的往事一件件浮现出来。

在大学里,小薇和李铭都来自海南,是我们班极为登对的一对璧人。小薇在我隔壁的宿舍,最初我们并不熟悉,但由于大二时我与她一起在校图书馆兼职整理书籍,便渐渐熟识起来。

图书馆的工作,有时很忙,有时则很闲。闲暇时,我们就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那时,我尚未看过大海,她则向我描述,家乡的大海有着翡翠般的蓝,与蔚蓝的天空恰好相映。她最爱提着裙摆漫步在沙滩上,或在傍晚彩霞满天时,捡拾贝壳。每当她向我讲起那片海时,我心中总会泛起些许疑惑,既然那么留恋那里,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城市来上大学?但我从未问出口。

除却上课时间,小薇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打工,周六日和我一起在图书馆整理书籍,周一至周五晚上去做家教,节假日时则会去超市门口发传单。因而,她并没多少闲暇的时间和同学交流,甚至宿舍的人也只能在晚上见到她。当然,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这样,她的男友李铭亦是如此。

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憧憬未来有多美,在旁人眼中,他们只是不停地奔跑,以度过当前每一个不可停留的瞬间。

记得那应该是个晴朗的周末,我和小薇整理好书籍后,便各自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也唯有此时,小薇才会停下奔跑的脚步,卸下同龄人还未曾体会过的生命之重。

窗外走过三三两两的同学,悠闲自在。柔和的光荡漾在小薇瞳孔里,有一种特别的光彩。许是心事在心中憋得太久,她这一次的倾诉终于解开了我的疑问。

她与李铭是邻居,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每当大人逗趣似的问李铭长大要娶谁做新娘时,李铭总会笑嘻嘻地指向身侧的小薇。两家的大人仰头捧腹地笑一番,也就由着他们去。

村上春树曾说:“终点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也是如此。”如若两人攀过高山,越过深潭之后,走到了终点,路中那些曲折的情节,便都成了故事最好的点缀。如若两人中途走散,则说明那是必然要丢失的东西。婉曲的过程,是检验真挚爱情最好的方式,也是最残忍的方式。

小薇与李铭家皆是做旅游产业兴家,两家虽有竞争,但多半情况下是以合作的方式取得互利共赢的结果。然而,在他们刚升高中之时,两家为了争取一个很大的代理权而互相翻脸,小薇的爷爷也在这场恶意竞争中去世。自此之后,两家便形同陌路,且禁止小薇与李铭往来。从前那个结为亲家的玩笑,如今成了戳中心房的讽刺。

双方的父母各自向他们灌输两家带血的仇恨,终究是无济于事。为了远离家长的责骂与阻止,他们在填报志愿时报考了同一所大学,一起离开了那片美丽的海。

他们没有学费,没有生活费,只有在一起的信念。

有人轻易便从此岸游到彼岸,而他们只得抵押自己的生命,做彼此的摆渡人。

大学毕业之后,他们决定回去。

逃得越远,系在父母心中的结就会越紧,唯有一起回家才能将结解开。

郁积在家长心中的仇恨,并不能轻易被消解。撑不住时,小薇就坐在海边给我打电话,所说的时常是大学里的事情,手机里间或有海浪传来。

李铭尝试着将两家的产业合并,如此便不再有利益纷争,祖辈的怨恨或许也会由此而消融。当李铭在朋友的帮助下成功做成此事时,两家终于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走下飞机,我并没有径直去小薇家中,而是坐一辆计程车去了三亚海边。

那里确如小薇所说,椰林树影摇曳,海水明澈朗净,波涛在礁石上撞出浪花。从这片海中逃离,又回归这片海,流浪那么久,他们仍一如既往地爱着彼此,这是他们的福气,更是他们的运气。

你因寂寞而美丽

有一段时间,每到中午十二点,我就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到公司对面的面店里吃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面店的老板娘嗓门很大,每次见我走进门,就会向身后忙活的厨子大声说:“煮一碗云吞面。”

我点点头,穿过门口的桌位,径直走向倒数第二桌靠窗的位子。她家的生意很火,因为是冬天,吃面的人格外多。在等面送上来的空隙间,我便看墙壁上贴的密密麻麻的便签愿望。

“祝我和敏敏永远幸福下去。”

“祝我的减肥计划取得成功。”

“今天很开心,愿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

……

来送面的是一个头发高高扎起的女孩,二十来岁的样子。“姐姐,你好像每次都没有留下自己的愿望呢?”她一边把热腾腾的面放在我面前,一边看着我说。

餐桌上的便签,是叶子形状的深蓝色,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大海。我笑笑,没有说什么,拿起一次性筷子,使劲儿往将面送进嘴里。热气腾到我脸上,眼里已经是一片湿润。

我问自己:你的愿望是什么?

和穆宁在一起时,他说要带我去彩云之南,我信了。他说要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我毫不怀疑。他说每年我生日时都会给我惊喜,我笑得花枝乱坠。

爱情的甜言蜜语就像是罂粟花,明知有毒,却甘愿将其捧在手里。想必那时候,如若他告诉我,他可以为我去死,可以为我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我也深信不疑。

我把他说过的话,全都记到日记本中,当成名人语录记下来。每天围着我们的爱情打转,怎样讨他喜欢,他爱吃什么甜点,他习惯穿什么风格的衣服,他每时每刻都在做什么。唯有夜深人静之际,我躺在床上时,才会偶尔想起自己从前的小愿望,要自己一个人去看一场海,要写一本治愈心灵的书,要开一家精致的咖啡店。然而,这也只是想想而已,那时对我而言,再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知道,这些话他并不只对我一个人说。原来,自始至终,我都是用耳朵来听爱情,却不辨真假,亦不曾看清它真正的样子。于是,为了避免让罂粟花夺走我的性命,我只得选择离开。

在分开之后,我再也不必按照他的喜好搭配衣服,再也不必跑几条街只为买几块他喜欢的糕点,更不必让他的喜怒哀乐来控制我的心情。如今,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却哪里都不想去;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却什么都不愿做。

爱情离去,心也就空了。

心空了,寂寞就填满了。

面店的人,渐渐少了。我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边的污渍,正准备起身走出时,恰好看到一个长发女孩将写了愿望的便签,贴到墙壁上。

“一个人,生活没有理由不美丽。”字条用蝇头小楷写成,很是漂亮。更为漂亮的是,撇捺之间掩不住的生活姿态。我撕下一页有着大海颜色的便签,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到背包的内层。

走出这家店时,阴沉的天已然放晴。

回到公司后,我向领导请假,在网上订好火车票。K7715,15:39,北京—秦皇岛。火车启动时,我拿出装在包里已经很久不用的唇彩,用手机屏当镜子,格外用心地涂了涂。记得闺密丽告诉我,沉浸于爱情中的女人是最美的,但世间的分叉口这么多,两人一不小心就会走散。回归单身后,懂得欣赏自己的女人是最美的。

火车上的人昏昏沉沉睡去,只有我津津有味地看一幕幕后退的风景。火车经过燕郊、玉田、唐山、滦县、昌黎、北戴河,最后到达秦皇岛。在到站之前,我拿出那张空便签,稍稍斟酌后,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愿望:“一个人,在秦皇岛看海。”

心空的时候,不是只有寂寞可以填充,把昔日那些无处安放的愿望都捡起来,去行动,去实现,干瘪的心也会变得丰盈饱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