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爹生没娘养’这六个字,张海柱震了一下,可能正是陈志云骂到了痛处才激起了宋飞的杀意。
宋城仍然很冷静地问道:“陈志云是大明星,怎么会去你店里?” 李离回答说:“我调的鸡尾酒小有名气,附近又有一个影视基地,经常有明星上门这不奇怪。”
宋城又问了些“你跟宋飞熟吗?”“陈志云经常来吗?”之类的问题,李离也都一一回答了。这次,宋城却没有指出任何漏洞。如果说接连攻破两人供词,燃起了他翻案的信心,李离这边却浇了盆冷水。他的枪口渐渐抬高,似乎要对准李离了。
张海柱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个细节,横身挡在了李离面前:“你不是说只要我们说实话就不伤害大家的,你可要说话算话。”
宋城这才恢复冷静:“好,宋飞出来后就被你看见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张海柱也做了自己的陈述:那天我借了上司的车子开回家,快到家时抛锚了。我下车检查发动机,就看到了宋飞怒气冲冲地从不远处经过。
宋城听完又恢复了神采,“你打开车盖修修看。”张海柱不得已只好照办,艰难打开了车盖,又煞有介事地鼓捣了下里面的线路。孙顺看不过眼了说道,你到底会不会修车啊。
张海柱只好承认,他当时没在修车而是呆在车里。
“那么孙顺,请你坐到车里去。”宋城指着一辆1:1的模型车说,又自己走过车旁,问:“你看到了什么?”
孙顺探出头说道:“我看到有个人走了过去,但从车里的角度,只见身体不见脸。”
“你根本看不见脸,又怎么确定路过的人是我儿子。”宋城追问说:“我很好奇,张先生你干嘛要撒谎在修车,当时你在车里干嘛,我记得你的上司好像是女的吧。”
张海柱很是恼怒:“对,我在跟我的上司偷情,在接吻,只看到一个人影过去,没看到他的脸你满意了吧。”
这一直是张海柱的逆鳞:他是靠女人上位的,后来为了摆脱女上司的纠缠跳槽了,但女上司还阴魂不散甚至用车撞他,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遭遇车祸、失去某些记忆的原因。
紧接着,杂货店老板王铮又声称,宋飞杀人后持刀抢劫了他,抢走了1000多块。不过很快被宋城攻破了。宋城查到他那间杂货店每天最高营业额也不过600多块,他之所以撒谎,是想瞒着老婆昧点小钱去赌博。
4个证人的证词都站不住脚,李离的证词又无法直接证明宋飞杀人,案件的关键就在孙顺身上了。
孙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一个作家,一直习惯在从深夜到凌晨这段时间里创作。每天零时左右,我都会停下来休息15分钟、透透气,这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了。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口,就看见一个人跑了过来,然后另一个人追了上来,追上来的那个不知为何手里拿了把刀,一刀捅在了对方身上。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正是你儿子宋飞。
“你确定他是捅刀,而不是拔刀。”宋城敏锐地问道。孙顺点头:“捅刀拔刀整个过程我都看到了。”
宋城仍不放弃地问:“刀是什么样子的。”孙顺回答:“一把弹簧刀吧,大概三寸长,刀柄是红色的吧。”
宋城又问了几个问题,孙顺都答得无懈可击。其实整个案子可以分为“冲突—追击—杀人”三个环节,无论刚刚宋飞击破了多少个环节,最关键“杀人”这一环却是十分牢固的。宋城很受打击,瘫坐在地上,孙顺适时提议道:“现在你得到了答案,满意了?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宋城叹了口气,“不,我还不死心,最后我要做一次案件重演。”
宋城要求只要6个人各自呆在当时所处的位置上,按照时间顺序完整重演一遍案情,他就会放过所有人。许湘琴走到了南边的按摩店,王亮站在了西边的大路上,其余人各归其位,张海柱也被塞进了车子里。
宋城亲自演出死者,而欠缺的犯人,因为李离只见到“冲突”这最早的一环,所以由她代演。宋城和李离走进模拟的酒吧中,边走好像还边说着什么。
很快,重演开始了。酒吧里爆发出一阵吵闹声,宋城骂着“有爹生没娘养”之类的话冲了出来。随后,李离也冲了出来,不过她跑步的姿势却很奇怪,像是手脚不协调一样。当她经过车窗前时,张海柱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两个人瞬间就消失在张海柱的视线里了,他只好下车来看。李离追着宋城来到了案发地点,然后两人假装扭打起来。李离突然从宋城的衣兜里抽出了一把刀,捅向了对方,宋城应声倒地,重演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
“好,现在演也演完了,你该放我们走了吧。” 孙顺不耐烦地说道。
宋城点点头说:“的确是演完了,不过刚才有人已经露出破绽了。”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但张海柱已经知道是谁了。
宋城端着猎枪,枪口指向了李离:“李小姐,你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在我口袋里去找凶刀吗?”
李离一愣,解释说:“是大家在刚刚的证词里提到的。”
“你错了,许湘琴说凶手是拿着刀奔出酒吧的;王亮提到凶手说‘我的刀削铁如泥’,一般听到都会以为刀是凶手的吧。但事实上刀却是死者的。”宋城解释说:“所以他不可能提刀出酒吧,或者说‘我的刀如何’,这也是我一直没指出的,他俩的‘第三个漏洞’。”
“警方推断,死者本来拿刀自卫,但被凶手抢了过去。”宋城步步逼近,“这个细节媒体从未披露,按理说只有死者和凶手才知道。你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李离依然很镇定:“我只是凑巧手碰到了,拔出了刀而已。”
宋城却摇摇头:“我全身这么多口袋,你怎么一下就摸中了有刀的那个。”
李离还想辩解,张海柱却止住了她:“算了,不要再说了。尽管你刚刚尽量隐藏了自己真实的运动姿态,但我还是认出来了,你就是当时跑过车子的那个人。” 李离咬咬嘴,欲哭无泪。
孙顺顺势说道:“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跟她的问题你们俩自己解决,我们可以先走了吧。”
宋城却枪口一转指向了孙顺:“你倒是很快地撇清自己,刚刚是谁信誓旦旦说没看错的。李离杀人,你做伪证,都跑不掉。”
孙顺急了:“我只是看错了,你怎么能冤枉我做伪证呢?”宋城却笑着摇摇头:“现在再解释,已经太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你们俩吗?”
孙顺脱口而出“为什么”,很显然嘴已经出卖了自己。宋城说:“因为6个证人,其余证人的证词都多多少少有问题,只有你们两人的无懈可击,反过来说,你们两个最可疑。”
宋城正分心对付孙顺,李离却突然发难了,用那把刀砸掉了宋城手里的枪,又拿起枪对准了众人,孙顺也默默躲到了李离身后。
“现在你承认你们俩狼狈为奸了。”宋城说道。李离却凶相毕露:“是又怎么样,现在枪在我手里,你们都得死。”
宋城仍然面不改色,我不怕死,但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李离终于交待出了完整的故事:她与陈志云念邻校,是校园情人。后来陈志云红了,便打算要甩掉她。那天,他正是去酒吧摊牌的。她当时已经怀了陈志云的孩子,想留他下来,没想到陈志云却狠心地走了。李离不肯放手想去追,没想到跟他有过节的醉汉宋飞却先追过去了。宋飞用一个电击棒一样的东西打晕了陈志云,就晃晃悠悠地走了。李离曾送过陈志云一把刀防身,知道他一直带在身上。她恨意陡生,见没有惊动其他人,就翻出刀来一刀捅死了昏厥的陈志云。
凶器为什么后来会在宋飞身上找到?那是因为李离后来抄近路追上了宋飞,刚好宋飞失手掉落了电击棒,李离就趁机调换成了凶刀。宋飞当时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根本分辨不出,一把就揣进口袋里。没想到,这个调换后来成了“神来之笔”,同样是金属的电击棒被王亮和许湘琴误认为是凶刀,而真正的电击棒却被李离换走了,宋飞可以说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李离没想到的是,她补刀的那一幕被孙顺看到了。孙顺刚好处于创作瓶颈期正缺钱,于是敲诈了她。她把陈志云补偿的分手费都给了孙顺,堵了3年的嘴。
孙顺见把他也捅了出来,连忙催促道:“说那么多干嘛,快把他们统统都杀掉。”
李离经不起撺掇,开了一枪,却只听见声音,没看见火光。
宋城掏出两粒子弹说:“李小姐,下次开枪之前最好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子弹。”李离一愣,瘫坐在地上。
尘埃落定,张海柱找到了避在一旁的宋城。宋城知道他来了,说:“我知道你算是帮了我,但我并不打算谢你,你没失去记忆前肯定能分辨出那个身影是谁。你是因为爱慕替李离隐瞒了,你跟孙顺一样,也是害死我儿子的罪人。”
张海柱一惊,当初撞掉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又涌入到了脑海里。的确,他记得当时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第二天看到新闻就回忆起来是李离,但他的确喜欢她,所以选择了保持沉默。不是那场车祸,他可能会选择一直保守秘密到老。
我也是个罪人!一想到这里,张海柱就觉得,愧疚感将一辈子如影随形。